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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窥视者之眼---尾声
发信人: bbbbwa(挖)
整理人: clarafire(2002-07-23 11:12:17), 站内信件
她寂静的坐在床上,静听着屋檐下的水声潺潺。她知道冬日将尽了,整整一冬她无处可去,坐在床上,日复一日的听着窗外的声音,一丁点也不想放过,脸上火样的疼痛终日不息,可心上的痛楚却是更加的无可抑制,就在那个火星四溅的晚上,深爱过的男人转身在她跳舞时转身离去,舞蹈着的火苗爬上了她光洁的额头,红色的火舌舔食着她光洁的肌肤。是啊....她忘了告诉他,在她的肚子里酝酿着一个新的生命,她和他的,如果先说出了口,他还会不会留下来。而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他走得飞快,来不及望一眼他迷恋过的女人。她情不由己的抽泣起来,肝肠寸断,心中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是为了他们夭折的爱情而感到极其悲痛。
                                                        ----玛吉阿米

老人在早上四点钟的时候濒临死亡,白色的口痰顺着嘴角顺流而下。肺象一个破风箱一样上下起伏,死亡的空气穿过他的喉头,象山谷里的风一样从那张大的嘴里呼啸而出,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撑不了多长的时间,而医生和护士都没有发现,她们在楼梯口的医疗室里沉沉入睡,而实际上,就算她们发现了又能怎样?除了让一个将死的老人尊严受损,她们帮不了什么忙。我搂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女人,注视着他的生命离开躯壳,我凑到了老人的面前,可以闻到他口中散发出来的那种腐烂而腥甜的气息,我能够相象,正在此刻,他的内脏正在一点一点的腐烂化成了蜜糖一般的水。女人哭泣着向门外跑去,我拉也没拉住。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在这最后的时刻守在老人的身边,难道是因为害怕和他在同一个世界里相聚吗?

我想,我已经开始混淆了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如果我就是仓央嘉措,那么谁又是我?而我的故乡又究竟是怎么样的地方,昆明不是,拉萨不是,纳拉活域松也不是。人临死的时候总是会想回到自己的故乡,而偏偏我却找不到自己的故乡。现在的我端坐在这这岗仁波齐的山脚,二十五岁后的生命我一直在这,在这静止。而现在,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已经在动了,我想,是我的罪孽已经得到了审判。我想我的生命也已经快到头了,我多想到我的故乡去看上一看啊,在这该死的时间动起来之前。那么这是我的故乡吗?这座山冰雪皑皑,而我生命的最初,我却分明的记得有芳草凄凄的草原。

“年轻人啊,是谁让你一路找来?”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八十年来我不曾停止想念过,我不曾停止想念过回到拉萨,轻扣那八角街上的柴门。我在我的女人为我跳舞时转身离去,而这一去就是八十年。其实就在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她没有死。而我一直却以为着她死掉了,或者说,我期望着她死掉了。我只是想把我回拉萨的一切理由断绝,因为我无法面对多年之前那个鄙佛轻狂的仓央嘉错,那个怯懦的仓央嘉错。而我也无法再回到纳拉活域松,那个地方早在我十四岁之后就从我的记忆中决然而止了,我已经不想再给所有活着的人造成什么麻烦。而现在,年轻人。请你在这看着我安静的死去吧!

房间里的老人已经准备咽下他的最后一口气,临死之前,他的嘴角不停的抽动,有含混不清的声音从他的嘴里涌出,我尝试着去听清楚这个弥留之际的老人想说些什么,可末了也终于放弃了。老人用一种抱歉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就不再努力说话了,事实上,他已经死掉了。看着他死掉僵硬的身躯,我无比的恐惧,我害怕看到另外一个魂魄从他的尸体里面走出来,我就坐在死去老人的对面,站站兢兢,忐忑不安。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了,护士们终于发现了老人的死亡,一群人涌入房间把他推走了。在这里一个老人的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没有什么理由为他大惊小怪,不久他就会变成骨灰,再不久,一切他生前的痕迹就全都会不在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走出病房,草地上,我的女人正沉沉入睡,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摇醒了她,她茫然的看着我。

“结束了,玛吉阿米,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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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懊悔我太快就到了
布达拉的山脚,我当然记得
又潮又咸的海水涌动
和关于红帆船水手的诗篇

不如总在途中,
于是常有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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