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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六指琴魔 卷 4
发信人: pooh()
整理人: danielf(2000-03-04 13:50:42), 站内信件

              六指琴魔  卷4

          第二十五章婚讯传来吕麟悲失恋

  以后,川中六丑的下落,突然不明,武当派人物,再入川康几次,找不到他们
,事情才不了了之,这件事,吕麟原曾听得人讲起过,是以他才会一见那刀,心中
感到很是眼熟。

  当下吕麟话才出口,那丑妇已然怒道:「什么叫川中六丑?我们长得很丑么?
我们是川中六侠——川中五侠一贼!那六指贼!」

  吕麟见那丑妇,九分像鬼,一分像人,居然还不肯认丑,心中不免大是可笑,
可是听到后来,他却已然全无笑意。

  因为听那丑妇人的口气,两年多前,在武林之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令得各
大门派中的高手,伤亡之惨,前所未有,掌握了再次出世的稀世绝学,八龙天音的
那六指琴魔竟然是川中六丑中的人物。

  六指琴魔,两年多前,突然在武林中出现,没有一人,知道他的来历。

  只怕除了川中六丑之外,其馀人直到如今,也还是不明其人,究竟从何而来?

  因此吕麟连忙问道:「原来那六指琴魔,是你们中的一个?」

  妇丑一瞪眼,道:「关你什么事?」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既然已知对方是川中六丑的人物,自然也已知道,那丑妇
人乃是天生异禀,神力过人,在六人之中,武功最高的丑无盐陈桂桂,两人若不是
在墨礁岛上练功两年,武功大进,只怕双双联手,也未必是陈桂佳的敌手。

  吕麟见她不肯实说,也不再相逼,『哼』地一声。那独腿汉子已然道:「两年
多前,我们三人,在搜寻六指贼的下落,正雇了一艘大船,由黄河顺流而下,想去
找到他,与他理论」他独腿汉子讲到此处,韩玉霞已然道:「你们想与六指琴魔,
理论什么?」

  独腿汉子一瞪眼,道:「与你何干?」

  韩玉霞一摆金鞭,身子已然疾跃而前,翻手一鞭『飞瀑流泉』,鞭出如风,迳
向独腿汉子,疾抽而出!韩玉霞才一发动,一旁那瞎子,和那触臂人,已然双双抢
了出来。

  两人的身法,也颇是快疾,一抢出之后,各向韩玉霞发了一招。

  可是他们两人,出手虽快,吕麟却也早有准备,身子向前,疾踏出一步,一招
『双峰插云』,两缕指风,劲袭而出。

  那独腿汉和瞎子,本来只当吕麟隔得自己还远,袭不到自己。因此并不思趋避
,怎知金刚指刀,何等凌厉,『嗤』,『嗤』两下破空之声,指力已然袭到,两人
只觉得胸前如何被百十斤重的铁锤,猛地撞了一下,大叫一声,向后退出。

  这还是吕麟只用了六成方道。

  若是吕麟全力以赴,这两人非受重伤不可。

  吕麟只发一招,便已将两人击退,韩玉霞的金鞭,也亦卷到那独腿汉子的面前
,那独腿汉子拐杖一点,向后退避了开去,丑无盐陈桂桂大喝一声,抡起铁棍,已
然赶到。

  从韩玉霞突发一鞭开始,到陈桂桂赶到,其间只不过是电光石火,一刹间的事


  而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双方实际上,已是分出了胜负。

  陈桂佳才一赶到,吕麟大喝一声,道:「还要再自讨苦吃么?」

  身子倏地一转,转到了陈桂桂的后面,中指倏伸,一式『一柱擎天』,迅疾攻
出,同时韩玉霞一招『碧海青天』,也已拍出。

  陈桂桂腹背受敌,她刚才已经尝过了两人的厉害,此际哪敢硬敌?

  也算她在武学上,极有造谐,随即揄起的续铁棍,硬生生地,在刹那之间,收
了回来,在地上猛地一撞,就著那一撞之势,双手一松,弃了铁棍不要,人也跟著
凌空怪鸟似的飞出去!

  那一下变化,倒也大出吕麟和韩玉霞两人的意料之外。

  两人唯恐自己的一招,误伤了对方,连忙收住了势子,陈桂桂已然停在两丈开
外,双眼望住了续铁棍,却又不敢过来拾取。

  吕麟一声长笑,道:「你们四人,想要找六指贼,我们也正想找他,咱们同仇
敌忾,正应同心合力,加果你们肯将那六指琴魔的一切,详细说我们知道,找们便
可化敌为友!」

  那独腿汉子尖声道:「那紫阳刀呢?」

  吕麟道:「紫阳刀乃是武当派镇山之宝,我自会送还武当!」

  独腿汉子大怒,向前踏出了半步,丑无盐陈桂桂已然喝道:「想死么?就依你
们两个小贼所言便了!」吕麟听出他们几个人,出言粗俗,已成习惯,倒不是存心
骂人。

  因此也不与她计较,微笑道:「我先还你续铁棍!」

  那根续铁棍,在陈桂桂刚才退出之际,在地上一撞,已然陷入地内,吕麟走了
前去,右手一握,将之握住,用力向上一提。

  他本来已知道,那根续铁棍,少说也有三五百斤,因此用了七成功力,虽然已
将棍提起,但是也觉得沈重无比。

  连忙稳住了身形,喝道:「接住了!」用力一扬手臂,将铁棍向陈桂桂抛了过
去。

  陈桂桂一伸手,便将铁棍接住,顺手挥出一团棍花。

  那么重的一根续铁棍,在她手中,竟像是轻若无物一样。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见了,也不禁暗暗佩服她天生神力,看来绝不在太极门掌门
,胖仙徐留本之下!当年武当派人物,数度前往川中,劳而无功,看来也绝不是没
有原因。

  吕麟见她接住了续铁棍,便又问道:「你们四人,要找六指琴魔,理论何事?


  独腿汉子望了陈桂桂一眼,陈桂桂道:「与他们说吧!」

  那触腿汉子才道:「多年之前,陈大姐在川中东山黄叶谷中,坐关练功,我们
五人,仍在川中走动,那一日,给我们发现了三件武林中的异宝!」

  韩玉霞忙道:「哪三件?」

  独腿汉子像是不愿意讲出来,但是却又不敢不讲,犹豫了一阵,才道:「一件
是『八龙琴』,一件,便是和八龙琴有关的八龙天音,另一件,乃是一张火弦弓!


  吕麟听到了『火弦弓』三字,心中立即想起,谭月华曾经对自己说过,有一个
叫鬼奴的人物,有一张神弓,正是叫作火弦弓?

  他当下也想不通鬼奴和川中六丑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因此,只是想了一想,便自作罢。

  那独腿汉子续道:「我们得了那三件宝物,便想回到黄叶谷去,说与陈大姐知
道,但是却有两人,竭力反对,道得了三件宝物,乃是稀世难遇的机会,何必再多
一人来分?」

  陈桂桂听到此处,『哼』地一声。

  那独腿汉子身子震动了一下,道:「当日……我们……不慎受了他们的迷惑,
竟然听从了他们的话,怎知他们两人,心怀叵测,竟然联手,向我们三人进攻,我
们三人身受重伤,勉强逃回黄叶谷,却已身受重伤,个个残废!」

  吕麟道:「以后呢?」

  那独腿汉子道:「以后,我们也没有听得他们两人的信息。陈大姐听我们讲起
经过,一怒之下,竟然走火入魔,直到上个月,方自复原。我们在黄叶谷中,蛰伏
了近二十年,才又听得武林中人传说,八龙天音,已然复出,武林中正自腥风血雨
,我们才知六指贼已将八龙天音练成。但却不知另一人的下落如何,那时,陈大姐
尚未复原,我们三人,便在江湖上,寻找六指贼的踪迹,想与他理论!」

  韩玉霞冷笑道:「他既已练成了八龙天音,你们难道是他的对手?」

  独腿汉子道:「我们只希望他念昔年结义之情,不会加害我们!」

  吕麟『哼』地一声,道:「结果,你们找到他了不曾?」

  独腿汉子满面悲愤之色,道:「找到了!就在黄河边上,我们见到一辆装饰得
异常华丽的马车,沿岸驰过,正是传说中六指琴魔的车子,我们一出声,车子便停
了下来。」

  吕麟忙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独腿汉子道:「约在两年多前。」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心中明白,那正是自己在那废墟之上相逢的那一天的事,
便道:「你们见了他,又怎么样?」

  独腿汉子恨恨地道:「怎知六指贼全不念当年情面,连面都不露,便自使出了
『八龙天音』功夫,那些船家,全不会武功,琴音一起,便如痴如醉,向水中乱跳
,我们三人,觉出情形不妙,也跳入了水中,总算给我们逃出了性命!』吕麟和韩
玉霞两人,心中这才慨然大悟,知道了那艘大船,为何竟会一个人也没有原因,想
是因为那独腿汉子,仓皇逃命,所以才会连那柄紫阳刀,都忘在船舱之中。独腴汉
子续道:「我们逃回了黄叶谷,又向陈大姐说起了这件事,陈大姐自然更怒,但是
她走火入魔多年,未曾恢复,直到最近,我们在山中找到了一枚成形的何首乌,陈
大姐才能恢复行动,我们才又出来,寻找那六指贼,见你腰间所佩的紫阳刀,便将
你们两人,当作了六指贼的徒弟!」

  吕麟听,不禁一笑,道:「你们全然弄错!但是我听说,六指琴魔,也有两年
多未曾在武林中露面,却是为了什么?」

  陈桂桂道:「谁知道!」

  韩玉霞冷笑道道:「以你们的武功而论,还是不要撞到他的好,撞上了他,你
们四人,还会有命么?」陈桂桂『哼』地一声,道:「我们六人,结义之日,曾各
罚毒誓,他难道不怕天谴?」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若是他怕天谴,当年怎
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们和你们,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也不忍见你们白白送
命,还是快回黄叶谷去吧!」

  陈桂佳等四人听了,哑口无言。

  吕麟问韩玉霞道:「韩姑娘,咱们也该继续向前赶路了!」

  那独腿汉子叫道:「那刀」他话未曾讲完,给韩玉霞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多说
什么。

  陈桂桂却叫道:「且慢!刚才你们说也要找他,难道你们两人,便有什么克制
『八龙天音』的奇眇武功么?』吕麟和韩玉霞两人听了,心中也不禁一呆。也们想
起了那『八龙天音』的厉害,连许多一流高手,都难免为其所害。自己虽已各怀绝
技,但功力之高,却难与吕腾空。龚隆、谭升、火凤仙姑。韩逊。东方白等人相比
。若是遇上了六指琴魔,也是一样有死无生。呆了一会,吕麟方道:「你所说也是
有理,但我们两人,虽无克制八龙天音之法,若是联络武林中所有高手,只怕事有
可为。」

  陈桂桂在鼻子眼中,『哼』地一声,问道:「哪些高手?」

  看她的情形,像是除了她以外,再无人配称武林高手一样。

  吕麟淡然一笑,道:「例如家师,玉面神君东方白」吕麟只讲出了一个人的名
字,陈桂桂已然改容,傲态全失。

  吕麟续道:「还有七煞神君,飞燕门掌门,乃至华山烈火祖师等人物,皆安然
无恙,逃脱了两年前的大劫,这么多高手联手,只怕不会没有办法,制住那六指琴
魔!」

  陈桂桂冷冷地道:「只怕东方白和烈火祖师,就在最近,便要决一生死了!」

  烈火祖师和玉面神君东方白,两人成仇一事,吕麟亲身经历,自然知道。

  但是他们要在最近,决一生死一事,吕麟却是茫然无知。

  连忙道:「你说什么?」

  陈桂桂瞪了也一眼,道:「你究竟是不是东方白的徒弟?」

  吕麟道:「当然是!」

  陈桂佳道:「这件事,各大门派的高手,均已知道了,你既然是他的徒弟,何
以反而不知:。」

  吕麟只得解释道:「我两年之前,和韩姑娘两人,远至海外,直到近日,方始
归来!」

  丑无盐陈桂桂向吕麟和韩玉霞打量了几眼,道:「你们倒是一对儿,如果你快
些赶回峨嵋山去,你们师徒两人,一齐成婚,倒也不错!」

  韩玉霞给陈桂佳那几句不论不类的话,讲得俏脸通红。

  可是奇怪的是,她平日是何等容易动怒的人,此际虽然有些恼意,却并未勃然
大怒。

  吕麟听得陈桂佳如此说法,也是大为不好意思,正色说道:「别唐突了韩姑娘
,刚才你说,我师傅近几日,就要成婚?」

  陈桂桂道:「是啊!自从红鹰龚隆,死在仙人峰上之后,玉面神君东方白便又
开始在武林之中露面,起先,峨嵋派人物,心中著实惊恐,唯恐东方白来寻他们的
不是,怎知东方白和峨嵋派中人相遇了几次,倒并没有什么事发生,水镜禅师见峨
嵋俗门,群龙无首,便在历代祖师位前,召集了全部人马,请东方白重归峨嵋,执
掌俗门!」

  吕麟听了,心中不禁很是高兴,道:「那再好也没有了!」

  陈桂桂续道:「这两年来,听说东方白昔年盗走的明都老人的遗骇,都运回峨
嵋了,再过一个半月,便是他的大婚之期,各门各派高手,全都准备前往道贺,烈
火祖师,也早已扬言,要为东方白大大地送上一笔贺礼,可是他不怀好意,准备趁
此机会,大闹峨嵋山,却是尽人皆知!」

  吕麟笑道:「到时,峨嵋山上,高手云集,只怕他不敢出手?」

  陈桂桂冷笑道:「未必,华山烈火祖师,怕过谁来著?」

  韩玉霞并未曾见过东方白,但是也听得过他的名字,不禁奇道:「那东方白应
该年纪甚大了,怎么如今才娶妻?他的妻子,又是哪一位?」

  陈桂桂突然『唉』地叹了一口气,道:「东方白虽已近五十岁,可是望之却还
如三十许人,实在极是俊俏,他如果长眼睛,能识人,和我倒是一对儿,谁知他竟
然不长眼睛」陈桂桂一本正经,讲到此处,说玉面神君和她两人,方是一对,吕麟
和韩玉霞两人,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桂桂瞪著眼道:「有什么好笑?」

  韩玉霞直笑得伸不直腰,好一会,才叫道:「那么他如今娶的是谁?」

  陈桂桂『哼』地一声,厚嘴唇撇了两撇,更是丑态百出,道:「他娶的是七煞
神君的女儿,一个小黄毛丫头!」

  陈桂桂此言,才一出口,吕麟已经突然停住了笑声,俊脸青白,右手疾探,便
向陈桂桂抓了出去,陈桂桂吃了一惊,身子一闪,赶紧避开时,已然被吕麟指上神
力,冲得跌出了一步,大怒道:「小王八,你这算是什么,要动手么?」

  吕麟呆在当地,大声喘了几口气,道:「你……你说什么?」

  吕麟爱著谭月华一事,一直未曾和韩玉霞讲起过,就像韩玉霞未曾向吕麟说起
过她爱著谭翼飞一样。

  他们两人,俱都将自己未来到大海之前的那段情爱,藏在心底深处。

  所以,此际韩玉霞一见吕麟的面色大变,心中只感到莫名其妙,踏前一步,道
:「吕公子,你怎么啦?」吕麟对韩玉霞的询问,像是全然未曾听见,只是大声喝
道:「你刚才说什么?」

  陈桂桂道:「我说,东方白要娶七煞神君的女儿,又怎么了?」

  吕麟踏前一步,面色更是青得厉害,连声音也发了颤,道:「是……七煞神君
……的哪一……个……女儿?」

  陈桂佳肩头一耸,道:「谁知道?」

  吕麟怪声道:「你为什么不知道?」

  丑无盐陈桂桂大怒道:「小王八……」

  她才讲出了三个字,吕麟手指起处,一缕指风,已然袭向她的面门。

  丑无盐陈桂桂一个悬空跟斗,向外面翻了出去,总算避开了吕麟的一招『一柱
擎天』,吕麟踏步进身,道:「说!」

  那独腿汉子冷冷地接口道:「七煞神君,总共只有一个女儿!」

  吕麟猛地转过身来,对住了那独腿汉子。

  此际,吕麟的心中,已然紊乱到了极点,眼中的神采,也显得大是异样,那独
腿汉子,给他望得心中发毛,向后退出了几尺。

  好半晌,才听得吕麟沈声道:「难道……是谭月华?」

  独腿汉子小心答道:「听得武林传说,新娘正是叫这个名字。」

  吕麟的身子,定了一定,突然之间,筛糠似地抖了起来。

  抖了没有多久,一声怪吼,向著一丛柏树,疾扑而出,尚未扑到,即双手飞舞
,十指乱扬,只听得拍空嘶风之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已有三株龙柏,『克叉』
一声,倒了下来。吕麟跃向前去,在柏树身上,乱踏乱打。

  此际,他内力之高,已然臻一流高手的境地,只见枝叶四溅,木屑纷飞,声势
猛烈到了极点,丑无盐等四人,相顾愕然。

  唯有韩玉霞,见了吕麟如疯似癫的情形,心中已然有点知道,吕麟和谭月华之
间,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她立即想起,当年在虎丘,吕麟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便是将自己当作谭月华
的,可见他们两人,一定已是相识。

  她想了一想,正想前去,劝吕麟几句时,吕麟已然倏地转过身来。

  他的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满面皆是悲愤之色,身形拔起,倏地落下,已
然慢了一步,只听得吕麟大喝一声,道:「你胡说!」

  右手一翻,一招『三环套月』,已然疾发而出,那独腿汉子在吕麟一落地间,
便已经拐杖一点,向后疾退了开去。

  这一来,他总算未曾实接著吕麟的那一式金刚神指功夫。

  可是吕麟用足了九成功力的那一式『三环套月』,三股指力,将独腿汉子,在
半空中,一连涌出了三四丈远,凌空翻了六七个跟斗,才砰地一声,背部撞在树上
,止住了去势。

  那独腿汉子向外跌出的势子才一止住,口张处,一口鲜血,已然喷出。

  可是,川中六丑,究竟也不是等闲的武林人物,所能比拟,强悍无比。

  这独腿汉子,虽已身受重伤,但是却仍然不肯输口,举袖抹去了口边的血迹,
道:「小王八,是与不是,你不会上峨嵋山去看一看么?」

  吕麟大踏步向他踏出了两步,陈桂桂一横续铁棍,已然拦在他的面前。可是吕
麟却突然一个转身,怪啸一声,向前飞驰而出。

  韩玉霞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大是著急,连忙叫道:「吕公子!吕公子
!」

  她叫了两声,吕麟全然未闻。

  这时候,就算是一座山在他的身后崩裂,他只怕也听不到了。

  他在墨瞧岛上,独居两载,在那两年之中,他对谭月华的思念,已然从一个少
年,对异性的自然仰慕,而变成了年轻人失志不渝的爱念。

  每当想起谭月华的时候,他不知可以引起多少美丽的憧憬。

  可是正当他一心以为,到了中原,就可以和谭月华重见,让心中的情爱,得到
泄泻的时候,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将他的好梦,尽皆打散。

  谭月华不但要嫁人了,而且要嫁的,还是他的师傅东方白。

  这是任何人无法忍受的事。

  在经过了两年长,日夜思念之后的吕麟,更是无法忍受。

  此际,他只是飞快地向前跑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只想立即去到谭月华的身边,向她责问,为什么当年的情爱,此际抛到了九
霄云外?他也要向东方白责问,为什么身为师长,却要横刀夺爱。

  他只觉得心血沸腾,耳际嗡嗡作响,眼前团团黑影,来回飞舞,几乎已到了无
知觉的地步,韩玉霞的呼叫声,他当然不能听到。

  韩玉霞见自己叫了两声,吕麟全然不应,心中不禁大一吃一惊。

  她心知吕麟所练的『金刚神指』,乃是纯阳至极,如果心中哀伤过度,那至刚
至猛的纯阳指力,一旦在体内反荡,他势将无法遏止,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立时身
亡。

  因此韩玉霞也不理会陈桂桂四人,足尖一点,便自贴地飞掠而出。

  韩玉霞的轻功,本就稍在吕麟之上,两人如流星飞泻,一先一后,奔驰出三四
里,韩玉霞已渐渐追上了吕麟。

  只见吕麟的面色,已不再苍白,而变得血也似红。

  韩玉霞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是大骇,勉力一提真气,身子凌空拔起丈许,起
在半空,一式『一鹤冲天』,化为『孤雁抗林』,已然带起一阵轻风,站在吕麟的
面前。

  可是,她才一站定,吕麟便直冲了过来,同时『刷』地一指,向韩玉霞直袭而
出。韩玉霞早已料到吕麟似癫似狂,可能会向自己进招,但是却也未曾料到他出手
会如此之快。

  仓皇之间,几乎来不及躲避,身子一侧间,『嗤』地一声,半截左袖,已被吕
麟的指风带走!韩玉霞立即大喝道:「吕公子!」

  她那三个字,竭尽全力,呼啸而出,声音尖锐到了极点。

  吕麟听了,不禁一呆,而就在这一呆之间,韩玉霞身形疾闪,已然到了他的背
后,玉腕一翻,手掌正按住了他的『灵台穴』。

  韩玉霞手掌,才一按了上去,便觉出吕麟气血翻涌,已将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若是迟了片刻,连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当下,韩玉霞连忙将太阴真力,缓缓由灵台穴,度入他的体内。

  不一会,已见吕麟的面色,惭渐由红转白,韩玉霞知道最危险的关头,已然渡
过,才松了一口气,只听得吕麟长叹一声,道:「韩姑娘,你松手吧,我已经不碍
事了!」

  韩玉霞依言松开了手,来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两行清泪,已沿颊而下。

  韩玉霞半晌不语,道:「吕公子,情场生变,乃是常事,何必气苦?」

  吕麟心中,又是一酸,转过身去,抹乾了眼泪,并不言语。

  好一会,他才喃喃地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韩玉霞的心中,对于谭月华,本就没有什么好感,两人还曾经交过手。

  过去,她因为谭月华是自己心上人谭翼飞妹妹的缘故,所以才竭力不去怀恨她
。可是,如今她看到吕麟一听到谭月华变心的消息,竟然差一点没丧了命,心中对
吕麟大是同情,对谭月华,不禁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卑视之感。

  她听得吕麟这样说法,便道:「吕公子,我们就到峨嵋去看一看如何?」

  吕麟双手掩住了脸,道:「韩姑娘,如果事情是真,我怎么办?」

  韩玉霞『哼』地一声,道:「如果事情是真,你不问她,我也要问问她!」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韩姑娘,这又何苦?」

  韩玉霞怒道:「吕公子,你这人怎么一点男儿气概也没有?」

  一句话,将吕麟说得满面通红,道:「我……我……我……」

  韩玉霞道:「你什么?一句话,上峨嵋山去,你不去,我去!」

  吕麟望了她半晌,道:「好,我去!」

  两人一个转身,便向西而去,到了第一个市镇,便买了四匹好马,两匹空著,
轮流换来骑,向著峨嵋山疾驰而去。

  一天一夜之间,已然驰出了近二百里!来到了河南境中。

  从山东济内,到四川峨嵋,足有三千馀里路程,绝不是三两日间,所能赶到,
而且,他们也不能老是日夜赶路。

  那一夜,直驰到天色微明时分,虽然四匹骏马,轮流来骑,马也已然疲乏不堪


  韩玉霞首先勒住了马缰,道:「吕公子,咱们休息一下再赶路如何?」

  吕麟这时侯,心乱如麻,已是全无主见。

  他心中,又想快些到峨嵋,好弄些清事实。

  但是另一力面,他却又怕弄清了事实之后,自己更受不起这个打击。

  情海生变,将他弄得神思恍惚,心情矛盾,简直前后成了两个人。

  韩玉霞见自己一说,吕麟便呆呆地停了下来,心中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芳心暗
忖,如果谭翼飞爱上了另一个女子,要和她成婚的话,自己又会怎么样呢?她想了
半晌,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像吕麟那样地难过,而是咬牙切齿,将负心人毙于掌下。

  韩玉霞下了马,吕麟也跟著一跃而下,两人放开了马,向前走去,不一会,便
在一个小山头前,找到了一道清溪。

  韩玉霞俯身,喝了几口溪水,吕麟却只是呆呆地站著。

  韩玉霞知道他满怀伤心,道:「吕公子,你还在想什么?谭姑娘要是不爱你了
,难道天下便没有其他的女子了?」

  吕麟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在想这个,这里我以前,像是来过的。」

  他紧蹙双眉,想了一想,『啊』地一声,道:「是了!」

  韩玉霞奇道:「什么是了?」

  吕麟道:「这里我是来过的。」

  韩玉霞道:「那又有什么出奇?」

  吕麟抬头向天,道:「两年多前,我在南昌城附近,为鬼圣盛灵手下的人劫走
,可是到了半途,却又有人,将我从鬼圣盛灵派出的人手中,将我劫了出来,带到
了这里附近的一个山洞之中,那山洞神秘异常,我出来之后,连从哪里进去的,都
不知道,洞中的是什么人,我也不知,只记得洞内,忽而无人,一盏油灯,会上下
飞舞,发出人声!」

  吕麟一口气讲到此处,韩玉霞哪里肯信,道:「别胡说了!」

  吕麟道:「一点也不假,我出洞之后,便见到七煞神君,他叫我到苏州,去找
他的女儿,我到了虎丘之后,将你误认著是谭月华!」

  韩玉霞想起往事,心中也不禁歉然。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想来,我那时,完全是一个小孩子!」

  韩玉霞道:「吕公子,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吕麟道:「后来,我为竹林七仙所救,半途上,又为鬼圣所劫,是谭月华冒险
冲入鬼宫去,将我救了出来的,想不到当时……她愿……与我同生共死,今日……
却……却……」

  吕麟说到此处,却再也讲不出来,眼中早已又淌下泪来。

  吕麟本来,原是何等英雄气概的一个青年人,可是此际竟因为情所困,却时时
忍不住情泪常流!韩玉霞连忙将话头岔了开去,道:「吕公子,你说的那个怪山洞
,咱们何不去看上一看?」

  吕麟道:「那山洞怪得不可思议,你不要去招惹洞中的怪人?」

  韩玉霞佯嗔道:「不行,我非要你陪我去看一看不可!」

  吕麟扭不过她,辨了辨地形,两人便向前,走了过去,没有多久,已然来到了
一个山岗的面前,吕麟道:「好像是就在比处,如今我的心思紊乱,也记不甚真切
了,只怕也不会有错。」

  韩玉霞见他连讲话也变得毫无条理,更是心中不免暗叹。

  正在此际,突然听得一个声音,从不远地响了起来,道:「刚才骑马急驰而至
的,可是你们两个人么?有甚急事?」

  这时侯,天色刚好蒙蒙发亮,正是最静的时分,那声音突然而至,将两人都吓
了一跳,吕麟更是心中为之一怔。

  韩玉霞喝道:「什么人?」

  吕麟低声道:「韩姑娘,我记起来了,那声音,就是那怪洞中的异人。」

  韩玉霞又道:「你在哪里?」

  只听得那声音『嘿嘿』两笑,道:「我就在你们不远处。」

  韩玉霞循声疾逸而出,却又不见眼前有人,连人影未见。

  韩玉霞心中,又奇又嗔,道:「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那声音突然在她身前,三四尺处响起,道:「我就在这里,你看不到我么?」

  韩玉霞一听那声音,竟然发自自己身前,大吃一惊,定睛向前一看时,更是花
容失色,连忙向后退出了三四步去。

  这时候,吕麟也已然赶到,韩玉霞反手一把,握住了吕麟的手,向前一指,道
:「吕公子,你看,竟有这等怪事?」

  吕麟向前望了一眼,心中也不禁为之骇然。

  原来,在他们身前的一块石头上,有一个石头雕出的人头。

  那人头,口耳鼻目俱全,和普通人头,大小相差不多。

  那人头在石上,不但在左右摆动,而且,两片口唇,也像是在上下掀动一样,
更骇人的是,在那人头的口中,居然发出『嘿嘿』的笑声。

  石人头居然会以出声,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在日后,当他们两人,得知了其中的秘密之后,想起当日的惊骇情形,
心中不免好笑,可是其时,他们的心中,的确是惊骇莫名。

  呆了一呆,吕麟忙道:「韩姑娘,我早已说过,这山洞附近,怪不可言,我们
还是快点走吧!」他话才一说完,只听得那石人头口中,已然传出了声音,道:「
别忙走!」

  韩玉霞定了定神,暗忖鬼神之说,岂可相信?眼前石人头口吐人言,一定另有
古怪,胆子顿时壮了不少,道:「你究竟是谁?」

  那石人头道:「你不用管,我只是向你们,打听一件事。」

  韩玉霞欲跨向前去,但是却为吕麟所阻,道:「你要打听什么?」

  那石人头顿了一顿,转了两下,方道:「我日前听得人说,玉面神君东方白,
竟然要娶七煞神君之女为妻,可有此事?」

  韩玉霞一听,那石头人千不问,万不问,却偏偏问了这一件事,心中不由得大
是嗔怒!她将吕麟,引来此处,就是为了想吕麟暂时忘记那件伤心事,如今那石人
头一间,吕麟猛地一怔,面色已变。

  韩玉霞怒意陡生,大步向前跨出,手腕翻处,一招『玉兔捣药』,已然向那石
人头的顶门,手起掌落,击了下去。

  吕麟一见这等情形,知道韩玉霞是因为怕自己伤心,所以才迁怒于石人头。

  吕麟心中,本也不信石头竟会成精,也料到必然另有缘故。

  因此一见韩玉霞向石人头击一掌,忙道:「韩姑娘小心!」

  韩玉霞给他提醒,心中才猛地一凛,暗忖倒真的确是要小心些,连忙掌力一收
,向外逸出,而就在此际,只听得『嗤嗤嗤』三声,自那石人头的口中,喷出了三
枚枣孩钉来。

  那三枚枣孩钉,来势极急,韩玉霞见机在先,有一枚兀自钉入她的衣襟之上,
若非吕麟提醒,她非被射中不可。

  而枣孩钉才一射出,韩玉霞的太阴掌力,也已然逼到了石人头上。

  她那一招『玉兔捣药』,虽然是一发即收,但是掌力却也不小。只听得『轰』
地一声,那只石人头,竟然爆了开来,弹石四飞,火头窜起老高,显然是有人,早
在石人头中,藏了火药,一为大力所逼,便立即触发爆炸。

  韩玉霞见了这等情形,想起刚才,若是一掌拍了上去,就算枣孩钉未能将自己
射伤,这一炸之下,一只右手,也非当场了账不可。

  她呆了一呆,失声道:「好厉害!」

  只听得刚才,用那石人头口中所吐的声音,怪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竟敢惹我么?」吕麟心知洞中那异人,绝非常人,当年,连七煞神君,也像是不
想招惹,自己如何惹得起?

  因此忙道:「前辈见谅,韩姑娘因此事情怪异,是以忍不住出手!」

  那声音冷笑几声,道:「我刚才问的事,你们可知道么?」

  吕麟强忍心头伤痛,俊脸已是煞白,道:「我们也听说了!」

  那声音道:「你们两人,可是有什么急事在身么?」

  吕麟道:「我们要赶往峨嵋山去。」

  那声音道:「好哇『再好也没有!』韩玉霞在吕麟连使眼色之下,也不敢再贸
然发动,道:「什么好?」

  那声音仍从原地透出,道:「七煞神君那厮,要做丈人了,当然也会在峨嵋山
中,你们见到了他,替我带一句话。」

  两人齐声问道:「不知是什么话?」

  那声音道:「你们告诉他,我要去见他!」

  韩玉霞一怔,道:「就是这样么?尊驾如何称呼?」

  那声音厉声道:「何必多问?此话一说,他自会知我是谁?」

  韩玉霞和吕麟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尽皆感到奇怪之极。

  可是他们心知其中,必有蹊跷,若是再问下去,那怪人再要出手时,自己两人
合力,固然不怕,但总是耽搁时间。

  因此便道:「好,我们准定将话带到便了!」

  身形闪动,便自向外,逸了开去,来到溪边,吕麟才喝了几口清水,骑上了马
,又向前赶路,跑了一天,才息了一晚。

  两人一路上行来,已有十天,业已到了四川境内。这十天之中,吕麟也憔悴到
了极点,有时候,整日喃喃自语,可是有时候,却又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

  韩玉霞心中对他极为同情,可是,却又无法对他进行劝说,因为这种事遇上了
,岂是三言两语,便能将心中积郁,排解得开的!

  本来,韩玉霞和吕麟,化敌为友之后,芳心中对吕麟也颇有好感。这种好感,
如果不是两人竭力克制著,早已变成了爱情。

  可是此际,韩玉霞却绝不对吕麟有丝毫的爱念。她见到了吕麟因为谭月华情变
,而失魂落魄,一致于此。自然不免想起同样情痴的谭翼飞来,如果自己移情别恋
,他岂不是也要伤心欲绝?

  那一天,他们两人,渡过了长江,上了大路,向娥嵋进发。

  走到中午,只见前面,一个老大的胖子,正坐在石担之上,在路边休息。

  在拌子的身旁,只有一个中年人,肩上挑著两个锦盒。

  韩玉霞和吕麟两人,一眼之间,便已认出,那胖子正是胖仙徐留本。

  韩玉霞一看这等情形,徐胖子分明是送礼上峨嵋山去的,唯恐双方一交谈,说
了起来,吕麟心中,又不禁要伤感一阵。

  因此便低声道:「吕公子,徐胖子这人,讨厌得很,咱们不要理他!」

  吕麟对于徐留本的为人,更是十分鄙视,闻言便点了点头,迳自策马,走了过
去。

  可是,他们走出没有多远,才一越过徐留本,便听得徐留本『咦』地一声,道
:「这不是韩家小姑娘么?好哇,有一但俊俏郎君同行,便连长辈都不认了么?」
徐留本和燕门的关系甚深,火凤仙姑也是一样,若论辈份,他当然是韩玉霞的长辈
了。可是他所说的话,却是难听已极了,韩玉霞正想回头,反刺他两句,陡然之间
,只见两匹骏马,如风卷到,一匹马直冲吕麟,连声都未出,匹练也似的剑光,已
然从也手上扬起,向吕麟劈头罩下。剑气掣动之中,隐隐有风雷之声。

  韩玉霞一见那剑的来势,便认出若非一流高手,万难一剑,便有这等威势,心
中不禁大惊!

  一时之间,韩玉霞哪里还顾得和徐留本斗口,娇叱道:「住手?」

  那人来势快,剑招攻得更快,吕麟正背著他,那人剑招,已然使了一半,吕麟
才猛地觉出,有人自背后攻到。

  百忙之中,他一个转身时,全身四周,已被如山剑影,全都包住。

  吕麟心中,也是一惊,知道对方招式一老,自己便非受伤不可。

  心念电转,立时便使出了一式,金刚神指中的两绝招之一,『天河倒挂』。

  那金刚神指,一十二式,从第一到第十式,每一式之前,皆有一个数目,最后
两式,最是厉害,称为『天地双式』,乃是一式『天河倒挂』,另一式则是『地倾
东南』。

  这两招之中,任何一式,皆包含著前面十式的一半精华在内。

  他一式『天河倒挂』使出,只见指影动,突然之间『铮』地一声,剑影和指影
,全在利那之间,由散而凝。

  同时,只见马上那人,一声长啸,身子向后,倒仰了一下,差点儿没有跌下马
来,在他身子一幌之后,才听得拍地一声,那柄被金刚神指,弹中的长剑齐中断为
两截。

  断下的那截,卷一阵劲风,向外激射而出,正好击在一块石上,兀自火星四溅


  原来,当吕麟一见自己全身,已被对方剑影,全部罩住之际,连他自己也没有
把握,那一式『天河倒挂』,是否能使他脱出危境。

  因为,他自练成了『金刚神指』以来,虽然曾和几个人动过手,可是那『天地
双式』,却是从来未曾动用过。

  而当他式使出之际,因为对方的剑招,神幻之极,长剑幻出了千百道光影,每
一个剑影,都如何实质一样,实是令人防不胜防。

  直到他一招使出,招影荡起,吕麟才猛地悟出了那一式『天河倒挂』之妙,是
炒在力道介乎于有似无之间。若说无力,则力道猛到了极点,若说有力,则说有力
,则招式又轻盈之极。

  手指抖动,完全依照看著对方长袭之势,毫不费力,便在如山的剑影中,一指
点中了对方的剑脊!而那马上的人,本非凡手,在一招将要使老,眼看对方非受重
伤心不可之际,突然,长剑之上,传来了一股大得不可思议的大力,几乎将自己撞
下马背去,大惊之馀,连忙运起本身真力相抗『吕麟的金刚指力,和那人的真力,
在长剑中间相交,那柄长剑,才猝然断折。那一下变化,所发生的经过,快到了极
点。韩玉霞在一旁,见那人剑招凌厉,唯恐吕麟遇害,也早已向前跃去。可是她才
一跃出几步,那人的长剑,已然齐中断为两截。只见那人,在马上呆了一呆,望住
了断剑,讲不出话来。这时候,吕麟和韩玉霞两人,也已看出,那两人,乃是两个
五十上下的中年人,都俱都生得貌相威严,风度不凡。一看他们的样子,便知是正
派中的高手,而且,韩玉霞已然立即认出,那一到便向吕麟进沼的那人,面自无须
,左臂已齐齐断下,正是以前曾见过,武当第二高手,生风剑客欧阳沛。只见欧阳
沛突然一提马缰,向后倒退几步,道:「师兄,这小子刚才所使的,是什么功夫?
」敢情也一交手便落了下风,但因为吕麟的招式,太以神幻,他输得莫名其妙!

  那另一个中年人,面色淡金,更现庄严,韩玉霞一听得欧阳怖如此称呼他,便
已然知道那人是武当掌门,神剑柏华。

  神剑柏华浓眉轩动,并不答,策马向前,在在腰际,略略一按,『铮』也一声
响,柄长剑,已然闪出鞘。

  长剑一出鞘,剑尖微颤,发出了『嗡』地一声响,剑尖划出了几个小圆圈,但
是并不立即进招,反倒沉声道:「好身手哇!」

  这时侯,胖仙徐留本,也已然提了石担,向前走过来。

  他一到,便向神剑柏华,生风剑客殴阳沛两人,招呼了一下,肥肉之中,一双
小跟睛,一动也不动地盯在吕麟身上。

  吕麟却全然不认得那猝然之间,向自己进招的是何许人。

  若不是他看出那两个人,俱皆一脸正气,只怕第二式金刚神指,早已发出。

  当下一见那另一人,又有向自己挑战之意,心中也不免愤怒,冷笑一声,道:
「我这点功夫,算得什么,这位朋友,猝而偷袭,招式如此之妙,这才是真正第一
流的功夫哩!」

  吕麟的几句话,明为赞扬生风剑客欧阳沛的武功,可是实则上,却是在讥笑他
暗中出手偷袭,行径极不光明。

  欧阳沛和柏华两人,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面上不禁一红。

  柏华立即沉声道:「刚才,咱们虽是暗中偷袭,可也不算什么不对!」

  吕麟道:「我也没有说你们不对!」

  神剑柏华,身为武当掌门,在武林之中,身份极高,平时,不轻易出武当山。
两年多前仙人峰上,武林聚会,连华山烈火祖师,也亲自前往,但是也却只派欧阳
沛前去。

  欧阳沛在大劫中逃脱,得以不死,但是却失去了一条手臂。

  这次,他亲自下山,前赴峨嵋,原是为了与玉面神君东方白道喜,和解决一件
过节而来的。

  对著吕麟这样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也实是不想与之对话。

  但是,刚才吕麟,一指将欧阳沛长剑点断的武功,以也在武林中的阅历而论,
竟也认不出是什么家数来,因此倒也不敢轻视,于是冷冷地道:「令师可好么?武
当朋友,实在想念他们!」

  吕麟『噢』地一声,道:「原来你们,就是武当派中的人物?」

  韩玉霞忙道:「这一位,乃是武当掌门,神剑柏华!」

  需知武当派乃是武林中的大派,而且派中人物,俱都生性甚豪,行侠仗义,声
名极好,吕麟一听对方,乃是武当掌门,心中等敌意早已去了个乾乾净净,道:「
原来是柏华前辈,久仰!久仰!」

  神剑柏华的面色,却极是难看,冷冷地道:「你年纪甚轻,本来不配与我动手
,但你那几个师傅,一直与武当派避不见面,说不得只有叫你,来领教一下武当剑
术了!」

  吕麟听了,不禁呆了一呆,道:「柏前辈,你说什么?」

  神剑柏华面色一沉,喝道:「你腰际的紫阳刀,乃是武当派的镇山之宝,为川
中六丑中的丑金刚王原所窃,已有多年,如今在你身上,当然理应取回,念在年纪
还轻,准你以此刀动手便了?」

  吕麟听了,才明白他们心中的误会,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生风剑客欧阳沛怒喝道:「笑什么?」

  吕麟一手伸,刷地一声,紫虹展处,已然将紫阳刀,抓在手中。

  神剑柏华固然武学超群,可是那柄紫阳刀,削铁如泥,他却是知道的,一见吕
麟拔刀在手,也禁不住勒马后退。

  吕麟笑声不绝,道:「韩姑娘,咱们上路吧!」一个『吧』字才出口,五指一
松,紫阳刀幻成一溜紫虹,『刷』地向地上射去。

  刀身全皆没入地上,只留了一个刀柄在外,一提马缰,便已向前跑出。

  韩玉霞早知吕麟性耿直,当日不肯将紫阳刀,还给川中六丑,并不是想据为己
有,而是想物归原主,还给武当派的。如今,谭月华的事,更令得他心中万念俱灰
,区区一柄紫阳刀,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因此并不感到意外。

  可是,欧阳沛和柏华两人,却猛地怔了一怔,欧阳沛一抛断剑,从马背上跃了
下来,足尖一挑,已然将刀挑起,接在手中。

  当年,武当紫阳真人,带著紫阳刀离去的时候,欧阳沛还只是武当派中,一个
微不足道人物,但他也见过那刀几次。

  此际,一握在手中,只觉轻若无物,紫光潋潋,不竟大喜道:「师兄,此宝终
于重归武当了,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柏华呆了一呆,抬头看去,只见韩玉霞和吕麟两人,已然驰山十丈开外,他连
忙一声长啸,道:「小兄弟且住!」

  一面说,一面手在马鞍上,轻轻一按,人已然腾空而起。

  一起在半空,便向前疾掠而出,足尖略一沾地,便向上拔起丈许,一连三个起
伏,已然赶出了十馀丈开外,所使正是武当绝技,『蜻蜓三点水』的上乘轻功!一
幌眼间,竟然赶到了两人的前面。

  吕麟一勒马缰,停了下来,道:「前辈尚有何事见教?」

  神剑柏华的面色,极为庄肃,道:「小兄弟,你仗义还刀,武当派上下人物,
全皆感你大德,但不知你将此刀还了武当之后,令师若是责怪下来,你准备如何担
当?」

  本来,吕麟只当神剑柏华,赶向前来,还想来无事生非。

  而今一听柏华讲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心中也不禁大是感动。

  也心中暗忖:武当派侠名远播,果然名不虚传,他只当自己是川中六丑的徒弟
,既得了紫阳刀,远要来关心自己的安危。

  因此忙道:「柏前辈不必过虑,我根本不是川中六丑的弟子,那刀乃是我在无
意中所得到,后来,遇到了川中六丑的人物,方知此刀的来历,当时便不肯还给他
们,诚心要送还贵派的。」

  柏华『喔』地一声,忙问道:「小兄弟尊姓大名?」

  吕麟道:「我叫吕麟!」

  神剑柏华浓眉轩动,道:「原来是吕公子『当年,武当派有三个人物,死在令
尊手下,不知吕公子可知此事?』吕麟知道神剑柏华所提的那三个人物,乃是武当
三剑,莫氏兄弟。也们三人,在江边为六指琴魔八龙天音所惑,自相残杀而死,自
己在一旁,亲眼看见事情的经过。他见神剑柏华,竟以为三人是自己父亲所害,不
由得长叹了一声,道:「这是柏前辈误会了,莫氏三剑丧生之际,我正在一旁,他
们乃是为六指琴魔八龙天音所害,武林中多少恩怨,实则上,全是那六指琴魔所一
手造成的。」

  神剑柏华呆了一呆,此际,生风剑客欧阳沛已提著紫阳刀赶到。

  柏华侧头,向紫阳刀看了一眼,道:「小兄弟,紫阳神刀为你所得,你都肯归
还我们,我们实无理由不信你所言,也幸亏遇上了你,才免得武当、峨嵋之间,再
起龃听!」

  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小兄弟,你于武当派有大德,以后若是你有什
么难事,武当派中人物,一定倾力相助!」

  一旁生风剑客欧阳沛也道:「不错!」

  韩玉霞听了,心中大喜,因为,若是得到武当派倾力相助的话,无论如何,比
身怀紫阳刀,要来得有用得多。

  吕麟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多谢柏前辈的好意,以后若是有什么疑难,晚辈定
会上武当山来请教。」

  神剑柏华道:「那我们就在峨嵋山上见了!」向吕麟一拱手,便让了开去,吕
麟还了一礼,又和韩玉霞向前驰出。

  韩玉霞笑道:「世间的事,往往难以逆料,你将紫阳刀,毫无条件地还给武当
派,我心中不免暗叫可惜,怎知神剑柏华,这样傲岸无比的人,竟会因此将你认作
了好友!」

  吕麟笑道:「韩姑娘,紫阳刀也罢,武当派可以倾全力助我也罢,但是对我来
说,实在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了!」

          第二十六章峨嵋山上相见断肠人

  韩玉霞见讲来讲去,吕麟仍然讲到了这件伤心事上来,只得默默无语。

  两人快马前进,一路之上,追过了不少前往峨嵋道喜的武林中人。

  看来,不必要到峨嵋山,已然可以肯定,谭月华下嫁东方白一事,乃是真真确
确的实了。

  每向峨嵋山踏近一步,吕麟心中的伤痛,也就增加一分,等到踏进了峨嵋山时
,他几乎提不起勇气,再向前走去。

  韩玉霞看出吕麟,面色苍白,精神恍惚,已然到了极点。

  她想了许多办法,想令吕麟精神振作起来,最后,已然到了山中,要弃马步行
之际她才将吕麟带进了一个林子之中,两人坐了下来,韩玉霞切切实实地问道:「
吕公子,你以后准备怎么样?」

  吕麟抬头,望著峨嵋山起伏的山峦,心中一片茫然,过了好一会,才道:「以
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样!」

  韩玉霞『拍拍拍』地鼓起掌来,道:「好!答得真好?」

  吕麟将眼光停在她的身上,不知韩玉霞如此说法,是什么意思。

  韩玉霞又道:「当真答得好,吕总镖头和西门女侠,在九泉之下,若能听到,
心中也必然欣慰不已!」韩玉霞的话,说得露骨之极,吕麟再神思恍惚,也可以听
得出来。

  他不禁面色微变,道:「韩姑娘,你……你是什么意思?」

  韩玉霞『哈哈』笑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懂么?」

  吕麟掉头他顾,眠中泪花乱转,并不回答韩玉霞的问题。

  韩玉霞一点也不放松。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然刺痛了吕麟的心灵。

  可是她更知道,要以言语,将吕麟的心头,刺得更痛,才能令得他振作起来!
因此她续道:「吕公子,我可没有说错!你如今已然长大成人了,而且,还学会了
武林中早已失传的绝技,『金刚神指』功夫,如今你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连自己今
后要做些什么,全不知道,岂非可喜之极?」

  吕麟陡地转过头来,大声叫道:「韩姑娘,你……你……」

  韩玉霞立即道:「六指琴魔,虽已有两年多未在江湖露面,但总有一日,会出
而捣乱武林,你年轻有为,身负父母血仇,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便自甘堕落,怎不
可喜?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听了,怎能不哈哈大笑,庆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韩玉霞一面说,吕麟的面色,便一路变白,说到后来,吕麟全身,禁不住微微
发抖,霍地站了起来,叫道:「住口!」

  韩玉霞哈哈大笑,道:「叫我一人住口易,要天下武林人物,个个住口却难,
吕公子,你学成绝艺,回归中原,人人都当你将有一番作为,怎知你神魂颠倒,扑
不出情关,只怕你走到哪里,天下人的嗤笑之声,便会跟到哪里?」

  吕麟的面色,由青而红,由红而紫。

  韩玉霞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支利箭,直射入他的心坎之中。

  他像是听到了各式各样人的轰笑声,像是看到无数只手指,向他指来,更看到
无数嘲笑的眼光,向他无情地射了过来。

  他陡地摇了摇头,喝道:「胡说!」

  韩玉霞平静地道:「但愿我是胡说!」

  吕麟呆了一会,颓然地坐了下来。

  好一会,他又茫然地抬起头来,道:「韩姑娘,你说得对!」

  韩玉霞喜道:「吕公子,这才……」

  可是,韩玉霞的话未曾说完,吕麟虎目之中,重又垂下泪来,道:「韩姑娘,
可是,可是我……怎能忘情于她?」

  韩玉霞本是个脾气焦躁之极的人,因为她心中感激吕麟,在墨礁岛石梁之上,
对自己的相救之恩,是以才耐著性子,想让吕麟忘记了这段伤心往事,振作起来,
有所作为。

  可是,说了半天,吕麟仍然是无动于衷,韩玉霞心中,大是恼恨,『哼』地一
声,反手掣了烈火锁心轮在手,向地上划去,道:「吕公子,既是你甘为情困时,
我们两人,划地绝交!」

  吕麟呆了一呆,条地一指点出,将烈火锁心轮之势,阻了一阻,抬起头来,道
:「韩姑娘,你难道一点也不同情我?」

  韩玉霞叹了一口气,提起了烈火锁心轮,道:「吕公子,我怎会不同情你?只
是我觉得你不值得为此,而毁了前程!」

  吕麟泪如泉下,道:「韩姑娘,我已然万念俱灰,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韩玉霞厉声道:「父母血仇,难道也因此作罢了么?」

  吕麟呆了半晌,方道:「韩姑娘,依你说我该如何?」

  韩玉霞道:「不知你可肯听我话?」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我此际方寸已乱,自己全无主见?」

  韩玉霞握住了他的手,道:「吕公子,依我说,你上了峨嵋山后,只将以前的
往事,全然忘却,欢欢喜喜,向令师道贺!」

  吕麟怔了一怔,道:「那……那我怎么做……得到?」

  韩玉霞道:「舍此以外,则无他法,你难道与令师去争一个女子,岂非惹出天
下的大笑话么?就算你武功,竟能高得过东方白,谭姑娘她不爱你,你又有什么办
法了你若是做不到时,另有一个办法。」

  吕麟问道:「什么办法?」

  韩玉霞道:「你乾脆不要上峨嵋出去!」

  吕麟摇头道:「那更不行,我……我还想见上她一面!」

  韩玉霞顿足道:「急死人了,你究竟怎么样啊!」吕麟面上,现出了一个坚决
的神色,道:「好,我就照你第一个办法行事!」

  韩玉霞喜道:「吕公子,到时,你可得千万抑制自己的感情!」

  吕麟痛苦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齐出了林子,继续向前走去。

  峨嵋山乃是自古以来的名山,幅员广阔之极,峨嵋派僧俗两门,人物何等之众
,他们全都住在青云岭上。那青云岭横亘数里。岭上另有对峙的两座山头,称为东
天峰,西天峰。

  佛门群僧,在东天峰上,建有东天古刹,庙宇宏伟,居住了千馀僧人。

  而俗门人物,则以西天峰为根本重地。那西天峰比东天峰,略为矮些,乃是当
年峨嵋派在分为僧。俗两门之际,表示俗门武功,不论如何高法,总不及佛法无边
的意思。

  在西天峰上,历代俗门人物,苦心经营,也是房屋栉比,虽不富丽,却极是宏
伟,另有一番庄严的气象,不愧是武林中一大宗派的根本重地。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当天下午,便已然来到了青云岭下。

  那青云岭甚是陡削,有一条上岭的石级,可以直通向岭顶。

  两人在岭下,仰望了片刻,才向上驰去,不一会,已然上了青云岭。

  只见四个劲装的年轻人,迎了上来,道:「两位还来,本派有失迎迓,尚祈恕
罪,请至西天峰迎宾馆休息!」

  那四人,分明是专司迎宾之责的峨嵋派中人物。吕麟尚未及开口,韩玉霞已然
冷冷地问道:「将作新郎的东方掌门,是你们什么人?」

  那四人面色微变,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忙使眼色,止住了其馀三-人,仍然极
为客气地道:「东方掌门是我们的师叔祖。」

  韩玉霞向吕麟一指,道:「这是你们的小师叔,你们如何不上前参见?」

  那四人面上皆有怒容,那年纪最长的一个沈声道:「姑娘何以出口无理?」

  韩玉霞笑道:「我一点也不是无理,他是东方掌门的徒弟,难道不是你们的师
叔么?」那四人一齐吃了一惊,心忖东方白离开峨嵋二十年,在外面收有徒弟,当
然不是没有可能。

  但如果对方是在蒙混,则自己糊里糊涂,参见了『师叔』,如今天下武林人物
,均在峨嵋,一传了出去,峨嵋派岂非大丢其人!

  因此一时之间,四人僵在那里,竟不知是如何才好,好一会,那年纪长的一个
才道:「请恕我等眼疏,既然是如此时,我们带两位去见东方掌门,便可以见分晓
了,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那年长的一个,倒是的确极通世故,含糊说来,不亢不卑。

  韩玉霞和吕麟齐声道:「好!」

  那年长的一个便道:「两位请跟我来?」

  两人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没有多远,只见两面两个山峰,虽不甚高,但是气
象非凡,东面那个,上有老大一座寺院。

  西面那个,依著山势,筑有不少房屋。两人不一会,便开始上山,到了半山峰
,只见一个老大的石坪,平整之极。

  在石坪的靠山处,建有一所大宅,一望而知,乃是峨嵋俗门的议事之地。

  那人将两人,引到了大厅面前,韩玉霞和吕麟,向前望去,吕麟已然看到一人
,一身青袍,背负双手,背对自己而立,正在欣赏挂在墙上的一幅铁松苍鹰图。只
看背影,已然觉出那人,萧洒高雅,无可比拟,吕麟一眼便认出,那正是两年多未
见的师傅,如今却是他的情敌,玉面神君东方白!

  吕麟的心中,波动之极,面色青白,脱口叫道:「师傅!」

  那引他们来此的那人,一听得吕麟脱口叫了一声『师傅』,心中一怔,暗付幸
而刚才,自己应付得体,不曾得罪于他。

  玉面神君东方白,一听得大厅门口,有人口称师傅,心中不禁一奇,转过身来


  韩玉霞以前,只闻东方白之名,虽然曾在仙人峰上见过,但那时东方白头上,
却套著大头笑面佛的面具。在她心中想来,东方白已是将近五十之人,怎么年轻,
也不会年轻到哪里去。

  可是,此际一个照面之下,她心中不禁陡地为之一呆。

  只见东方白面如敷粉,目若点漆,唇红齿白,神采照人,风度飘逸,看来只像
一个三十不到的俊俏郎君,哪里想到,他会是将近五十岁的人?

  吕麟一和师傅,正面相对,心情反倒平静了许多,踏前了一步,道:「师傅,
你不认得我了么?」这两年多来,东方白一直在寻找吕麟的下落,但是,当吕麟突
然出现在他身前的时侯,一时之间,他竟然完全地认不出来。

  因为,在这两年多的时间中,吕麟完全成长了,由一个大孩子,变成了青年人
,东方白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多不见,吕麟会改变得那么多。

  直到吕麟问了一问,东方白才猛地省起,不由得大喜过望,失声叫道:「麟儿
!原来是你!」一步跨过,便将吕麟拖住。

  可是吕麟的反应,却极是冷淡。

  本来,他对师傅的尊敬,已因为师傅抢走了他的爱人,而打了一个折扣。

  而今,他见东方白见了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惭愧的神色,心中更是增加了几分
卑薄鄙视之感,只是任由他抱了一抱,并不出声。

  东方白是何等聪明绝顶的人,哪能不觉出吕麟的神态有异?

  可是他无论如何,却未曾想到,吕麟心中会那么恨他,会将他当作了情敌。

  当下,他后退了一步,奇道:「麟儿,你可是受了伤么?」

  吕麟心中暗忖,我心灵上的创伤,是何等地深重?但是他却没有讲出来,只是
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受伤!」

  师徒两人,久别重逢,本来,应该极是欣喜热烈才是。

  可是此际,场面竟然异常冷淡,而且还显得十分尴尬难堪。

  玉面神君东方白怔了一怔,道:「这两年来,你在什么地方?」

  吕麟尚未回答,已听得大厅后面,响起了一个银铃也似,动听已极的声音说:
「什么?麟弟来到了么?真的?」

  话刚一讲完,人影一闪,一个身形苗条,容颜俏丽,身穿淡绿色绸衫的少女,
已然从大厅后面,走了出来上当那少女的声音才发之际,吕麟听了,已然心神大受
震动,禁不住流下泪来。

  那少女才一现身,吕麟抬头望去,只见她比两年多前,更要美丽了许多,容光
焕发,满面喜容,只有盛放的花朵,方能形容出来。

  吕麟的口唇,掀动了几下,想要叫她一声,但是却没有出声。

  那少女,当然是谭月华了。

  她来到了吕麟的面前,呆了一呆,张大了眼,道:「麟弟,是你么?」

  吕麟突然转过身去,谭月华不免愕然。韩玉霞在一旁见了这情形,实在忍不住
,不竟『哼』地一声,道:「当然是他,难道还会有人假冒么?」

  韩玉霞那话,可以说已经讲得不客气到了极点,谭月华向她望了好一眼,才试
出她是谁来,其时,她自己心情畅快,倒也不去与之计较,道:「原来是韩姑娘,
好久不见了啊!」

  一面说,一面又来到吕麟的面前,道:「麟弟,你怎么不出声?」

  吕麟仍然是呆呆地不出声,谭月华心中猛地一动,望了东方白一眼,却见东方
白漠然毫无表情,谭月华一时之间,也僵在那里,出不了声。

  韩玉霞『嘿嘿』冷笑道:「你怎怪得他不答你?你叫他麟弟,设身处地,代他
想一想,他应该如何回答你才好?」

  她和吕麟,在未到青云岭之前,还曾竭力劝吕麟装出若无其事。

  事情到了如今,吕麟竭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感情,总算未曾出声。

  但韩玉霞究竟是性如烈火之人,她自己反倒按捺不住,对谭月华冷嘲热讽起来
!谭月华面上变色,后退了两步,大厅之中的气氛,更是尴尬到了极点。

  好一会,谭月华才陡地一个转身,迳向大厅后面,扑了过去。

  吕麟一怔之下,失声叫道:「月姐姐!」

  谭月华一听得吕麟的叫唤,身形略停了一停,可是她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一停
之后,又立时向前朴出,幌眼之间,便出了大厅,穿过了一条长廊,来到了她自己
的卧室之中。

  进了卧室,她才呆呆地生了下来。

  她芳心之中,撩乱到了极点。

  她绝没有想到,吕麟竟会在自己要和东方白成为夫妻的前两天,突然出现。

  她更没有想到,吕麟在孩子时的感情,会一直保留到他长大成人。

  谭月华以少女特有的敏感,已然可以看出,吕麟的心中,实是为自己而伤心到
了极点,也恨自己到了极点!她抬起头来,喃喃地道:「那是我的错么?是我对他
负了情么?」

  卧室中只有她一个人,当然不会有什么人回答她,她呆了一会,突然自己大声
叫道:「不!不!我有什么错?」可是她眼前,立即又浮起吕麟英俊而苍白的脸色
,那充满了幽怨的眼神,以及那百感交集的一声『月姐姐』的叫唤。

  谭月华颓然地低下了头,眼前一团团黑雾,袭了过来,黑雾在她眼前,旋转,
旋转,突然i间,在黑雾之中,出现了一些人物,她想起了这两年多的事情来。

  当她将吕麟,从鬼宫十八层地狱中,冒死救了出来之后,她心中的确曾对吕麟
,产生过情意,两人在烈火祖师之前,愿意共死,绝不犹豫。

  但是,谭月华心中的情苗,在她见到了东方白之后,便如何幼苗遇到了狂风一
样。

  东方白的仪表,谈吐,以及将他二十年来心血所得到的雪魂珠送给她的行动,
却紧紧地攫住了她的芳心,令得她深深地堕入情网之中。

  而当她知道,东方白昔年,也曾属情于自己的母亲,但结果却情场失意之后,
她少女的心灵,更生出了一种要慰藉东方白二十年来空虚的意愿。

  爱情本来是最为神妙的事情,甚至连当事人本身,也是无法控制的。

  谭月华在当时,并不是完全将吕麟丢到了脑后,她也曾为吕麟和东方白两者之
间大感烦恼己如果吕麟一直在她的身边,谭月华可能会遏制著自己的感情,或者,
吕麟会使她改变主意。

  可是,吕麟却失踪了。

  吕麟突然失踪之后,东方白和谭月华两人,到处寻找他的下落。

  可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们天天在一起,吕麟也一直未曾出现。

  就算本来,谭月华对两人的感情是均衡的话,长时间下来,也必然倾向东方白
了。

  这实在是不能怪谭月华的。

  当谭月华在决定,是不是应该嫁给东方白的时候,她也曾想到过吕麟。

  那时侯,她对东方白的情意,已然浓到了不能再浓。她想起了吕麟,觉得吕麟
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只怕他早已将自己忘记了。

  所以她才心安理得,决定和玉面神君东方白成为夫妻。

  怎知道,就在他们两人婚礼举行的前两天,吕麟回来了。

  吕麟回来得那么突然,而且他长大了,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一点也没有忘了谭月华,而谭月华如今的行动,却给了他以极大的打击。

  这一切,谭月华在一个时辰之前,还是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而现在却突然呈现
在她的面前,情海波涛,如此汹涌,不由得她不六神无主。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任由眼泪滴了下来,突然间,她觉出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
人,抬头看时,却正是玉面神君东方白。

  东方白双眉略蹙,道:「月华,你哭什么?」

  谭月华抹了抹眼泪,低下头去,道:「你……也应该知道的!」

  东方白淡然一笑,道:「月华,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和你年龄相差太大,如今
麟儿已回来了,如果你不愿意……」

  东方白才讲到这里,谭月华猛地抬起头来,道:「不!我爱你!」

  东方白奇怪地望著她不瞬,道:「那你还哭什么?」

  谭月华摇了摇头,道:「我……我自己也不知道,麟弟他太傻了!我当他像自
己弟弟一样地照顾他,谁知他竟那样地痴情!」

  东方白叹了一口气,仰天轻啸一声,道:「他的确是太痴情了!」

  谭月华忙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东方白望著屋梁,缓缓地道:「月华,他叫了你一声,你并没有回答,他呆了
一呆,就昏了过去。月华,我想……将峨嵋掌门之位,传了给他,你……要怎样,
由你决定!」

  谭月华花容失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我是三心两意的人么?」

  东方白轻轻地抚摸著她的秀发,道:「月华……叫了一声,却半晌也讲不出话
来。东方白虽然武功绝顶,已然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异人,可是,遇上了那么
复杂的情爱问题,他也不禁为之困扰。他在一见谭月华的时候,心中便大有好感,
是以才肯将雪魂珠交给她,后来,又以雪魂珠相赠,但是在那时候,他心中,的确
没有以『爱情』两字,将自己和她联起来的意思。因为,他自从早年,与七煞神君
,共同追求一位年轻的姑娘,而为了种种关系,在情场败退之后,早已心同槁木。
可是一天又一天,谭月华以她少女的柔情,浸润著东方白的心灵,令得东方白已枯
的心田,重又茁了青翠的爱苗。在他接受了峨嵋俗门掌门之位时,他和谭月华之间
的情意,也已经浓到了极点。当然,东方白也曾想到过吕麟。可是,他却只知道吕
麟和谭月华的感情好,并不知道,吕麟自从在鬼宫之中,蒙谭月华救了出来之后,
已然将谭月华当成了自己的爱人。而且,多年以来,一直不忘。东方白在大厅上的
时侯,已然看出了吕麟的心意,当吕麟昏了过去之后,东方白更是完全明白了。他
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在经过了那么多年,心如止水之后,他又爱上了一位少
女。可是这位少女,竟是徒弟的爱人。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关系,便得东方白尴尬
到了极点。虽然吕麟一到,仍然叫也师傅,也并没有说一句其他的话。可是在东方
白的心中,却比吕麟恶毒地骂他,狠狠地打他,更是难过!他在吕麟昏了过去之后
,曾经想过自己一人,飘然而去,到大雪山中,去了此残生,以行动来玉成吕麟和
谭月华的好事。可是他知道,自己这样一走,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谭月华爱的是
自己,而不是吕麟。而更主要的问题,是他自己,也深爱著谭月华。唯有在情场上
失败过的人,才知道这种痛苦,东方白知道吕麟是武林中的奇才,而方今武林多事
之秋,又正需要这样的奇才,来挽转狂澜,挽救武林浩劫,他绝不想吕麟就此意气
沮丧。所以东方白的心中,为难到了极点,也矛盾到了极点。就事论事,吕麟,谭
月华和东方白三个人,谁也没有错。对吕麟而言,那只不过是无可避免的一场爱情
悲剧而已。当下,东方白和谭月华两人,又在室中默默相对了半晌,东方白才道:
「月华,我刚才说错了,麟儿若是因此而颓废,我们有责任要制止他,我们并没有
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谭月华含泪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一齐去看看他吧!」

  东方白道:「好。」

  两人一齐出了卧室,向大厅中走去,只见吕麟正人人在一张椅上,旁边韩玉霞
,正在为他推宫拿穴,另一旁,七煞神君谭升,也已出现,以手按在吕麟的背后,
面上露出极其奇怪的神色。

  七煞神君一见东方白出来,便道:「白兄,令徒的武功,怪到了极点!」

  七煞神君谭升和东方白本来就是相识,两人在武林中的辈份也相同,虽然东方
白要和他的女儿结婚,但是他仍然和东方白兄弟相称,不因世俗之辈行,而废了武
林中的辈份。

  东方白『噢』地一声,道:「是么,这两年多来,可能他有非凡的际遇。」

  七煞神君将手掌收了起来,道:「韩姑娘,你不必再为他推宫拿穴了,他功力
极高,必不就因此一点小事,而受内伤!」

  韩玉霞心想,你们不知道他心中的伤心,自然以为不要紧的。

  只不过她却没有讲出来,只是答应了一声,便退开了一步。

  七煞神君一出现,她便想向之打听谭翼飞的下落,可是她究竟有点害羞,好几
次想问,都红了红脸,没有问出来。

  吕麟睁开眼来,仍是面色苍白,他其实并没有受什么内伤,可是他心灵上的创
伤,却令得他垂头丧气,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东方白向他望了一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麟儿,如果你
不愿再认我为师,咱们师徒一场,我也未曾授你什么功夫,你在这两年多中,另有
际遇,以后也不必师徒相称了!」

  吕麟才昏迷甫醒之际,韩玉霞又已经切切实实地劝过他。

  他心中也已下定了决心,只当以前和谭月华的那一场情爱,是在梦中发生的,
如今梦醒了,也就算了,当下便苦笑一下,道:「师傅,你怎么会这样问我的?」

  东方白面色一沈,道:「麟儿,你既然还认我为师,我却不许你这样子下去!


  吕麟低著头,半晌不语,他心中虽已作出了决定,但是这究竟是谈何容易的事
情?好一会,他才突然『哈哈』一笑道:「我根本没有怎么样啊!」

  自谭月华再出来之后,他自始至终,躲避著谭月华的目光。

  玉面神君东方白道:「那就好,你且先与同门师兄弟去认识一番,不可萎顿不
振,武林多事,你们这一辈人,身负重责,你难道不知么?再说,你父母血仇未报
,你自己岂可如此自暴自弃?」

  东方白所说的话,和韩玉霞对吕麟讲的,全是一样。

  吕麟从谭月华的神态上,也已然看出,谭月华的确是恭爱著东方白,他是点了
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六指琴魔……」

  吕麟才讲到此处,东方白便道:「升兄,近年来,你一直在外奔波,可曾得到
六指琴魔的什么消息不曾?」七煞神君道:「我疑心那六指琴魔在仙人峰上,被你
奋力一击,似已受了伤!」

  东方白想起当日在仙人峰上,自己那奋力地一扑,确是使足了十成力道,那辆
轿子,事后看时,已然成了粉碎,六指琴魔的厉害,乃是在于他那不可抗拒的八龙
天音。

  他的内功,未必很高,当然也可能受伤!

  可是他却向谭月华望了一眼,道:「如果说他是因为受伤,才在武林中销声匿
迹的,似乎有一点说不过去,月华曾在鬼宫附近,遇到过他一次,那已是在仙人峰
那次大会之后的事情了!」

  七煞神君谭升道:「不错,非但是月华碰到一会,川中六丑中的三人,在黄河
中顺流而下,也曾经为六指琴魔八龙天音所伤!我是说,他本已受伤,要不然,八
龙天音何等厉害,月华岂能侥幸逃出?川中六丑中的三人,又岂能逃出?」

  七煞神君和东方白两人所说的,乃是吕麟不共载天的仇人的下落,也是韩玉霞
大仇人的下落,两人全神贯注地听著。

  七煞神君顿了一顿,续道:「那两次,他必是扶伤奏琴,是以威力大减,而更
因之伤上加伤,这两年多来,他一定是在觅地养伤!」

  众人静了一会,东方白道:「可能他已伤重而亡了!」七煞神君接著道:「可
能他已伤愈,重又要造成另一场武林浩劫!」

  众人听了,尽皆默然。

  七煞神君叹了一口气,道:「白兄,只要他不要来此生事就好了。」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他要来,也只好由得他来,想来生事的人,还能避免
么?」

  七煞神君『哈哈』一笑,道:「烈火祖师带著他一干人,早已从华山启程,那
老儿最是可恶,我已命翼飞在青云岭附近,布置了一座『九妙阵』,他们一到,先
将他引进阵中,让他吃点苦头,那『九妙阵』乃是我岳父所传,量来困他两三天,
将不成问题,等他再上山来时,再生事也不怕了!』韩玉霞听得从七煞神君的口中
,讲出谭翼飞的下落来,心中不由得大喜。可是她厅说谭翼飞要负责将华山烈火祖
师等高手,引到阵中,心中不禁大是担心,忙问道:「谭前辈,那阵设在何处?」

  谭升望著她呵呵大笑,他早已听得谭月华讲起过他们两人间的事。

  韩玉霞给他笑得粉面通红。七煞神君才道:「韩姑娘,你放心,翼飞若连这点
能耐也没有,我怎肯叫他去冒险?」

  韩玉霞面上更红,道:「谭前辈,你……」

  七煞神君笑道:「我什么?」

  韩玉霞猛地想起,那洞中异人所说的话来,正好在此际说出,免得尴尬,便道
:「有一个人,叫我带一句口信来给你。」

  七煞神君道:「是么?什么人啊?」

  韩玉霞想起自己只要一下青云岭,便可以和谭翼飞见面,心中不禁一阵高兴,
恨不得立时下去看他,可是又不得不故作镇静,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接著,便将当时的情形,约略地讲了一遍。

  她才讲到一半,七煞神君谭升的面色,已然为之大变。

  等韩玉霞说完,只听得他沈声问道:「他……他说了些什么?」

  韩玉霞心中大是奇怪,道:「他叫我告诉谭前辈,说他要来了!」

  七煞神君猛地一怔,突然一个踉跄,坐倒在一张椅子上。

  七煞神君谭升的这一行动,不由得令众人奇怪到了极点。

  以七煞神君的武功而言,『玄武三拿』,『七煞神掌』等等,全都是独步武林
,一等一的功夫,兼且他内力深湛,无可比拟,武林之中,像他那样功力的人物,
已然屈指可数,只不过烈火祖师。东方白。水镜禅师和他,寥寥数人而言。

  其他,如鬼圣盛灵、黑神君、丘君素、金骷髅、徐留本等人,固然也属武林中
的一流高手,但比起他们这几个人来,也是略差一筹。

  以七煞神君的武功来说,实是没什么人,再应该令得他如此失态。

  就算那人,是六指琴魔,他也已经在『八龙天音』之下,受过一次重伤,勉力
逃走,照理也不应该如此大惊失色的。

  因此,东方白连忙问道:「升兄,那人究竟是谁?」七煞神君半晌不语,面色
才渐渐缓了过来,道:「不说也罢!」

  玉面神君东方白道:「那怎么行?他要上峨嵋来,我怎能不问?」

  七煞神君道:「他如果来了,由我来对付他便是了,你们不用管!」

  东方白素知七煞神君的脾气,知道也不肯说,再问也是无用。

  因此,也就不再问下去,七煞神君,也就匆匆走出大厅去。

  七煞神君一走,韩玉霞便对吕麟道:「吕公子,我要到青云岭下去走一遭!」

  吕麟见她刚才,一听到谭翼飞的信息,便显得如此高兴,已然知道她和谭翼飞
,原是一双爱侣,想起她和自己一样,在墨礁岛上,住了两年,但一到中原,便自
和心上人重逢。

  自己却已然……他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东
方白叫了一个峨嵋二代弟子,带著吕麟,引他先去见同门师兄弟,以及本门尊长,
吕麟一言不发,便跟了出去。

  这一天,青云岭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贺客仍不绝地到达,全都被安排在
宾馆中休息,住了下来,吕麟到来之后,所生出的那一场风波,也只有几个当事人
才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天色渐渐地黑了,吕麟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望著那一盏灯火。

  一天内,他拜交了不少同门,也受了不少峨嵋第三代弟子的参见。

  直到夜晚,他脑中仍然一片茫然。

  日间,他竭力地克制著自己,总算未曾再多望谭月华一眼。

  可是到了夜晚,只剩他一个人,静了下来的时侯,他眼前,又泛起了谭月华的
情影。

  谭月华和两年多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更美丽了。

  她腕间的那两条铁链,也仍然系著未曾除去。

  吕麟想起自己和她在酒楼上,戏弄胖仙徐留本的事来,想起和她在鬼宫之中,
共同逃走的事来,想起一切又一切的事来。

  他心中阵阵难过,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了头,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睡意,一
直辗转反侧,到了半夜时分,他正向墙而卧,突然觉出,室内起了一阵轻风。

  吕麟此际,功力大进,立即便觉出,室内已多了一个人。

  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只见油灯之旁,正站著谭月华!

  吕麟绝未曾想到,谭月华会在这时候,来到他的房间之中。

  他一跃下床,向前跨出了一步,可是又立即停止,低下头去,道:「你还来作
什么?」

  谭月华神色坦然,一笑,道:「麟弟:你难道就此不睬我了么?」

  吕麟的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道:「睬你又怎么样?」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麟弟,你心中恨我,不妨说出来啊?」

  吕麟苦笑一下,道:「我恨你干什么?我……我……谁也不恨!」只讲了一句
,又忍不住滴下了泪来。谭月华踏前一步,道:「麟弟,我……我知道你心中难过
,可是,我却以为你不会难过的!」

  谭月华此来,当然是想和吕麟解释一番,但是她却又实在觉得无话可说?

  吕麟哈哈一笑,道:「我难过不难过,你又不会放在心上的,说他作甚?」

  谭月华心中一酸,眼中也不禁泪花乱转,道:「麟弟,你……你……唉……麟
弟,你以为我是水性扬花的女子么?」

  吕麟转过头去,道:「不,我那时候,只是小孩子,算得了什么?」

  谭月华点了点头,道:「麟弟,我知道你不免恨我们,可是,你为什么又不愿
意离开峨媚派?」谭月华这一问,吕麟竭力压制著的感情,已完全崩溃了,他转过
身来,神情激动之极,道:「月姐姐,我……我是不愿意离开你!」

  谭月华见自己所料,果然不差,吕麟明知自己所爱的女子,就要做他人的新娘
了,可是他却仍然愿意留在那样难堪的场面之中,这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离得
近一些。这样痴情的人,实是罕见。

  谭月华半晌不出声,道:「麟弟,我将你当我的弟弟,你也将我当姐姐,好不
好?」

  吕麟苦笑了一下,并不回答。

  谭月华知道吕麟心中深爱著自己,并不肯和自己认作姐弟。

  她只恨自己,不能化而为二。

  好半晌,吕麟才道:「月姐姐,你不用管我了,我心中难过,绝不会因此自暴
自弃,你想要我心中快乐,也是做不到的。就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你心中
爱著师傅,难道我就会快活了?」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明白人,麟弟,姐姐只盼你心中不要太难过!


  吕麟点了点头,道:「我只好尽力而为了。」

  谭月华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吕麟道:「月姐姐,祝你们快乐。」

  谭月华道:「麟弟,只要你快乐,我们也会快乐的,你师傅曾对我说,他可以
将峨嵋俗门掌门之位让给你,也可以由我自己选择。但是我却告诉也,我爱的是他
!麟弟,你明白了么?」

  吕麟苦笑道:「我明白了!」

  谭月华在讲那番话的时侯,并没有转过身来,讲话之后,便由窗中,直窜了出
去。

  吕麟站在室内,望著谭月华的身影,转过了屋角,正在黯然伤神之际,突然听
得自屋角处,传来了谭月华『啊』地一声惊呼?

  那一声惊呼,实则上只有半声,声音并不太大,像是才一响起,便为人所阻一
样。

  吕麟心中,不禁猛地一怔,连忙叫道:「月姐姐,什么事?」

  照理说,谭月华才转过门角,吕麟的叫声,她绝不应听不到的。

  可是,吕麟一连叫了两声,谭月华却一点也没有声音传来。

  吕麟心中,已然怔了一怔,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足尖一点,也从窗中,穿
了出去,才一穿出,身形疾转,便转过了屋角,只见两条人影,正迎面而来,各自
手中,提著单刀。

  吕麟就著月色一看,只见那两人,正是日间曾见过的师兄弟,此际想是正负巡
查之责,忙道:「你们可曾见到谭姑娘?」

  那两人一怔,道:「不曾啊?」

  吕麟心中,更是大奇,因为,他刚才在室内向窗外观看,分明看到谭月华是由
此转过屋角去的,两人正迎面而来,前后总共一瞬间的事,照理说,两人绝无看不
见她的道理。

  想了一想,又问道:「什么人也没有看见么?」那两人笑道:「若是有人,我
们怎么会看不见?」吕麟心知其中必有蹊跷,涌身一跃,『刷』地一声,便已然上
了屋顷。

  四下一看,整个西天峰上,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吕麟在屋顶之上,使劲地摇了摇头,暗忖难道刚才谭月华根本没有来过,所有
的一,切全是自己思念过甚的幻觉?

  可是继而一想,又觉得万无是理,连忙又跃了下来,那两人仍未离去。

  吕麟想和他们说谭月华离开之后,便听得她『啊』地惊呼了半声,可是又觉得
不好,呆了一会,便回到了室中。

  回到室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是路,因为就算谭月华没有遇到什么事,也不
应该立即不见!一想及此,吕麟连忙又向外跃出。

  才一跃出,便见那两人,各自持刀向前砍出,但是却僵立不动。

  吕麟一见这情形,便知那两人,是被高手,点中了穴道。

  吕麟连忙过去,在两人的臂上一拍,两人一时之间,弄不清是谁,穴道一被解
开,便『刷刷』两刀,疾削了过来。

  幸而吕麟的武功,远在他们两人之上,身形一缩,便退了开去。

  两人怔了一怔,道:「吕师弟,刚才点了我们穴道的,也是你么?」

  吕麟忙道:「不是,你们难道,为谁所制,都未曾看清么?」

  两人面上一红,道:「没有」两人才讲到此处,吕麟突然觉出,身后起了一股
气流。

  那股气流,突然而来,力道颇为强劲,吕麟心中陡地一惊,立即反手一指,已
然使出了一式『一柱擎天』,一缕指风,『飕』地向后袭出。

  只听得『哗啦』一声响,那股指风,正撞在开著的窗子上,将半扇窗子,被撞
得碎成几段,而身后,却是人影渺然。

  吕麟怔了一怔,刚才,分明是有人向他背后偷袭,绝不会有错。

  就算那人的身法再快,自己出手,又岂是慢?绝无理由,能以立即闪开。

  除非,那人在偷袭之际,便是离得自己颇远,用的乃是隔空打穴之法。

  因此,身子疾幌,先左后右,看了一看,两面屋角,俱无人影。

  那两人忙道:「吕师弟,我们还是去报告掌门人吧!」

  吕麟道:「好!」

  一面说,一面又向前追了出去,他追了没有多久,一无所获之际,突然,钟声
大作,火把通明,除了宾客之外,峨嵋派中人,已有一大半,持著火把,在四处搜
寻。

  玉面神君东方白,在人丛中飞越而出,来到吕麟的身边,道:「麟儿,什么事
?」

  吕麟忙道:「师傅,谭姑娘可无恙么?」

  东方白怔了一怔,道:「她怎么啦?」

  吕麟道:「她怕我心中难过,来告诉我,说她心中所爱的,本不是我,在她从
窗中窜出之后,才转过屋角,便传来啊地一声,我追出一看,她人已不见!」

  玉面神君东方白听了,神色不禁微变,一个转身,便向前扑去。

  吕麟跟在后面,两人身法奇快,一幌眼间,便已然来到了谭月华的卧室面前。

  玉面神君东方白一到,便叫道:「月华!月华?」

  只听得房中谭月华『啊』地一声,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东方白和吕麟两人,互望了一眼,东方白道:「没有什么,我们发现有人,混
了进来,怕你受了伤害,是以来看一看。」

  谭月华的声音,『格』地一笑,道:「我怎会有什么事?」

  东方白向吕麟挥了一下手,示意吕麟再到外面,去寻找□细。

  吕麟心中,不免有点奇怪,因为刚才,谭月华在离开他的时候,行踪快得出奇


  但是,吕麟只不过略想了一想,因为谭月华的声音,既然从室中传了出来,说
是没有什么事发生,吕麟当然相信。

  两人退了开去之后,又命峨嵋派弟子,小心四处搜寻。

  此际,前来贺喜的宾客,也有许多醒了转来,有些和峨嵋派交情好的高手,也
都参加了行动,闹了一个来时辰,却一个人也未曾发现。

  东方白心中暗自生气,心忖: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上峨嵋山青云岭上来捣蛋。

  没有多久,天色已然明,众人也就各自去分头准备一切。

  那一天,仍然不断有贺客来到。

  有一些,和峨嵋派人物,交情并不怎么好,但是却又知道此次青云岭上,高手
云集,不想错过这一场热闹的,也都赶了来。

  当然,这些人,大都也是正派中人,如飞燕门的青燕丘君素等人。

  可是,到了中午,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突然大模大样地来到青云岭上。

  一干武林高手,见了他们两人,心中大都感到极其愕然。因为他们两人,在武
林中的声名极差,在此处各正派中,不少人恨他们切骨,就算在青云岭上,碍著主
人的面子,不好动手,一下青云岭,也必然难免,也们岂不是自讨苦吃?

  众高手正在错愕间,七煞神君已然迎了上去,冷冷地道:「你们两人来作什么
?」

  黑神君神色自若,冷冷一笑,朗声道:「姐夫,月华大喜,难道我们也来不得
么?常言道,见舅如见娘,让她看看我们,也是好的。」

  此际,青云岭上,大部份贺客,正在闲步交谈,欣赏风景,黑神君的语音颇高
,倒有一大半人,全都听到了他的话。

  一时之间,众人交谈之声,全都停了下来。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的身世来历,
本就极是神秘,可是无论如何,众人却难以想到,他们的姐夫,竟然会是大名鼎鼎
的七煞神君。

  只见七煞神君一听到这句话之后,面色突然一沈,变得难看之极,接著沈声喝
道:「你们走!」

  金骷髅『哈哈』一笑,道:「姐夫,我们不走,便又怎样?」

  这时候,在他们三人身旁,已然围定了不少人,有的虽未走近来,但是也远远
地站著观看,一听得金骷髅出言,竟然如此强硬,与他们有仇的人,心中不禁暗暗
高兴,因为只要七煞神君一出手,只怕这两人,便万万逃不过去!

  果然,金骷髅话才一讲完,七煞神君面色一沉,右手已然缓缓地扬了起来,五
指伸屈不定,伸屈之间,『格格』有声。

  但是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面色却并不惶张,反倒道:「姐夫,我们还有一样
东西要带给你的,你现在就要么?」

  七煞神君心中猛地一怔,将要发出的一招『玄武三拿』,已然收住。

  昨天,他听得吕麟和韩玉霞的话后,心中便一直志忑不安。当时,他曾在满山
头地搜寻了一天,夜来,又在山下,也所摆用来阻止烈火祖师上山的阵法之中,守
了一夜,天明方始上山。

  上山之后,他远未曾和东方白见过面。虽然他听说,昨晚,竟有人混上了西天
峰,可是其中的详情,他却不甚知道。

  正当他准备找东方白问一个究竟时,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已然赶到。

  此际,他心中一怔下,忙道:「什么东西?」

  金骷髅笑道:「姐夫,你刚才要赶我们下山,这东西不是就取不到了么?」

  金骷髅一面说,一面耸了耸肩,样子显得极是轻佻无礼。

  七煞神君面色铁青,一等他讲完,突然一字一顿地,大声喝道:「什……么…
…东西?」那四个字,骤然而发,乃是七煞神君谭升,运足了九成功力,所硬逼出
来的早在二十多年前,七煞神君谭升,尚局于火礁岛,行事还是邪多于正之际,他
的一身武功,已然是武林之中,罕有敌手。

  此际,经过二十年蛰伏,功力自然更是精湛已极,普天之下,罕有其匹!

  那四个字,宛若是晴天中,响起了四个霹雳,震得满山满谷,皆起回音!此际
在青云岭上的,尽多高手,可是也不禁吃了一惊,一些武功较差的,更是为之失色
,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离得七煞神君最近,首当其冲,他们只觉得宛若四个迅雷
,在头顶上开了花,刹那之间,如身处山崩海啸之中,眼前发黑,耳际作响,身子
摇幌,站立不稳。

  看官,需知道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也是邪派之中,一流高手。

  也们虽不如鬼圣盛灵那样,人多势雄,另成一派,但是本身功力,却也绝不会
在盛灵之下,若是他们早有防备,也不致于如此狼狈。

  但是七煞神君四字之发,如迅雷不及掩耳,他们两人离得太近,自然是吃亏之
极,身子一连摇了七八下,总算他们功力还高,不致于跌倒,可是在定下神来时,
已然面无人色。

  七煞神君那一句话,将西天峰上的所有人,尽皆震动,一齐赶了来,玉面神君
东方白一声长啸,衣袂飘飘,越众而过,倏地来到了谭升的面前,问道:「谭兄,
什么事?」

  一转头,看到了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剑眉轩动,喝道:「你们来作甚?」

  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面上神色,仍然是青黄不定,一齐退后了一步,道:「
我们来向你道喜……」他们才讲到此处,玉面神君东方白的面色,陡地一沈,喝道
:「谁要你们来道喜!」

  当著那么多的武林高手,黑神君和金骷髅,也是在武林中大有身份之人,但是
却被玉面神君东方白,这样大声责叱。

  两人的心中,怒到了极点,面上也立现怒容。

  可是片刻之间,他们面上的怒容,便已然消失,一个七煞神君,已然令得他们
刚才,几乎当众出丑,加今又加上了一个玉面神君东方白,也们两人,怎么还敢发
作。

  两人的面色,显得极是尴尬,东方白踏前一步,也们却已向后,连退了三步,
东方白喝道:「快下山去,还得小心以后,不要给我撞上!」

  黑神君苦笑一下,道:「我们将东西交出,立即就走!」

  一面说,一面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手扬处,那封信便即平平地向七煞神君
,飞了过去,七煞神君右手略探,已然接住。

  这时候,东方白正站在谭升的旁边,顺眼一看,只见上面写著『谭升收启』四
字。那四个字,乃是瘦斜历落,挺拔之极的『瘦金体』。

  夷方白一见到这四个字,心中也不禁一怔,和谭升两人,互望了一眼,谭升将
信纸抽了出来,只见一样是力透纸背的瘦金体字,写著寥寥的数行字,道:「闻得
阁下嫁女,快婿东方白,获悉之后,无任高兴?敬备冥镪四串,阁下与贵婿,可各
分两串,以备使用,切莫争夺,知名不具。」

  两人一口气看完,谭升手一缩,便将那信纸团成了一团。

  抬起头来,只见金骷髅的手中,已然提著四串冥镪!

  东方白面上,怒容陡现,谭升伸手一拦,沈声问道:「他在什么地方?」

  金骷髅面上,现出了一个极是狡猾得意的冷笑,道:「我们不知道!」

  谭升向东方白看了一眼,突然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金
骷髅『哈哈』一笑,道:「走就走!」

  一旁玉面神君东方白,在一看到那封信的字迹时,便已然认出了发信人是谁。
此际,他的心头,也不如是什么滋味。

  但是,他却和谭升大不相同,谭升此际,不?/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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