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无征程 寒露满弓刀 -- 阿飞外传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冰雪更冷?--是一颗冷透了的心.
天底下还有谁,比冰雪更冷?--是一个寂寞的人.
阿飞站在此人的面前,只觉没有一句话可以说得出口.仿佛,他来自
的不是温暖的尘世,分明是阴幽的冥界. 良久,阿飞淡淡叹了口气:"我
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你又自称为小刀?"
那人寂寥的眼眶里,突然有了一丝光亮;便仿佛在那无尽的黑夜里,
看到天边的一把火.他努力绽了下嘴角,挂起一点久违的笑容:"你真的
想知道?"
阿飞缓缓点点头:"你在江湖的时候,有时候喜欢用假替身.自称小刀
也有一点薄名.只是自己又为何不否认?"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原来是柄不到一尺长的金刀.刀鞘油然光亮,
显然已被此人抚摸了很多年月."小刀.就是这柄刀了."那人话音一转,显得
有些伤感."晓露拈花刀光暗...恍若昨夜..."
"什么?"阿飞不解道. "没什么."那人将刀重新收入怀内."过去是一段
患得患失的光阴."
世界上,只有时间是唯一的永恒;只有光阴是唯一的变化.有什么可以不
变?有什么又能够变化?
"阿飞,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无愁刀法'吗?"那人的眼里突然有一丝喜悦
的神彩. "哦."阿飞倦倦的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莫非是你的自创?"言罢不由
大笑.哈哈,是啊,眼前这个人,自是江湖中最有传奇色彩的人,又有什么奇怪
的武功招数,他创造不来?
那人仰天一笑:"今日武林,果以阿飞资质最佳.来,喝酒!"那人双手如变戏法,
眨眼从怀里变出两皮袋子烈酒.
下雪了.
雪是要掩饰人间的罪恶,还是涤荡世人的心灵?
一壶入肚.那人恍恍有了些许醉意. 只见他摇晃着身躯站将起来,两脚左右
一错,跺起一层雪泥.右受拇指向上,朝阿飞伸将过来:"来,执子之手,与尔共舞."
阿飞淡淡一笑,便也将那手伸将过去.
无愁刀法!
原来这无愁刀法,竟是一套掌法!
那人右手五指一勾,左手往腰下一压,摆了个马步.右手往里一扣,肘部便向
阿飞撞来.
"好啊,比武!"阿飞喝了一声,左手前臂一摆,将那一击格去.
"无我参无愁,闻歌临高楼.茕茕练绝招,来日忘恩仇."那人口里念念有词.手上
脚下却毫不拖沓,无愁刀法一式接一式想阿飞攻去.阿飞两手来回搁挡.脚下在
雪地上一寸寸直往后挪.
突然阿飞笑道:"依我看,你这无愁刀法,终究不是绝招而是败招."那人双手
一并,正要使出最后一招.突听此言,心下讶然,停手道:"怎么讲?"
阿飞道:"任何招数,若要成为绝招,须得无情无义,方可克敌制胜;须得全力以
赴,才能招招见血.我看你这几招掌法,虽然精妙无比,却神不定,气不闲,失意落
魄尽在其中.能够自己守住门户,当已是大幸,何论胜敌?"
那人漠然了半晌,沉声道:"世界上有很多武功,练来不是为了克敌,也不是为了
制胜." 阿飞讥笑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那人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心情.我练武功,是因为我的心情要我去练,去练这样
一种武功.言罢受掌回身,良久又淡淡一笑:"无愁刀法,其实真的是一种刀法.但是
这刀法,却只有一招.而这一招,我自练成以来,就从来不用.因为,如果我的这柄小刀
沾上了敌人的血,那我就会将它丢弃.而我,是绝不会将它丢弃的."
阿飞道:"看来刀已是你的生命."
那人摇摇头:"生命以外的东西.一个人如果只拥有生命,是只拥有了世界的一半."
阿飞冷冷地笑了:"那么你是否拥有了世界的全部?"那人一楞,渐热起来的眼光突然
一下子冰封,冷冷地扫了阿飞一眼."我什么也没有,连梦也没有."
说完这句话,那人转身就向路那边走去.阿飞叫了一声.那人更不回头.
雪,已经愈紧.一个连梦都没有的人,他哪里有去的方向?
那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雪雨里.四周静悄悄,听得见雪花落地的声响.阿飞呆呆站立,
木然喃喃道:"这世界上,只有他是最奇怪的人,只可惜了一身好武功..."
-----脑袋于深秋的金斯伍德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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