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ickmomo(鱼鱼游)
整理人: becky_lang(2002-08-23 23:02:4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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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鱼游］
从来没有一个城市象深圳一样，能在我的梦里，那般固执地、固执到近乎无赖地盘踞着。
在梦里，永远都那么疲倦地，斜倚在公车上，摇摇晃晃地辗转穿梭于美丽宽敞的街道间，体会那色彩斑斓的阳光之城与模糊黑白的散淡心境那种清冷淡漠的交错融合。
一、
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似乎是投入得太快了一点。
前一天，还在学校里满腔郁闷地跟着一帮哥们喝酒，大叹前途无亮。
第二天就一咬牙坐上飞机，跟着那几千斤重的大铁盒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上天入地穿云破雾地一头栽向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
我自知不是速溶饮品，所以虽然一口气沉入了那阳光、色彩、繁华等等一切好东西汇聚而成的物质海洋，外表溶解了，内心深处，却始终以一种抗拒世界的颜色呈现。
二、
说起来，这城市真TMD漂亮。
街道已经很干净了，还总能隔三差五地看到穿着红马甲的叔叔阿姨在勤劳地拿着扫帚四处逡巡；花坛已经严格按照设计的造型种上许多花花草草了，还总有大批的灰衣GGJJ在不停地补插打理……
“有钱了，事儿都干完了，是该专心种种花草了。”这是我听到过的对市政建设最别致的市民评论。感觉，有点熬出头的小媳妇总算可以享享清福的意味。
而那些高楼大厦，更以高昂的姿态，率领每天在它那进进出出的“精英”、“准精英”以及“伪精英”们，为这座城市增添泡沫。当然，这个泡沫绝无什么贬义，我不是经济学家，没有评价这里是否有泡沫经济的权力。我是指，如同卡不其诺咖啡上面浮着的那层，无论是楼，还是人，看着都很漂亮。
三、
刚刚踏上这块陌生土地一文不名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颇有些“风潇潇兮易水寒”之类莫明其操的豪气，大有要在这块改革的“试验田”里一卷裤腿大干一场的意思。后来我怀疑那是人在天上飞了一遭又发现能够平安落地之后必会产生的某种“飞翔后遗症”。
因为几天以后，坐在被称为深圳二大标志性建筑之一的大楼34层里吹着略嫌过强的冷气，我就变得毫无所谓了。大家都很强，我坐的位置其实某些被我打败的人也能坐。
受了打击以后，人有两个走向：一是颓败，一是另寻出路。
我选择了一边颓败一边另寻出路。
四、
不知道为什么，对深圳最深的印象，居然是饿。
在这个物质暴满的年代营养过剩的城市，留下的这个记忆，实在有些丢脸。
早被内陆城市那种随时都能溜出大门找个摊儿嘬一顿的悠闲给宠坏了。所以，当我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只能站在端庄美丽的深南大道上，吞口水。
不在那旮旯里住着，你实在无法想象那种哪怕是脏脏的路边小店的大恩大德。除了前面美仑美奂的五星级酒店，身后傲然耸立的办公大楼，左右漂亮别致的商住楼小区，以及遮目遥望隐约可见的典雅幽静的咖啡厅，我就是找不到可以胡乱塞塞肚子的地方。
隔座的帅哥师兄见我长期做饿死鬼般痛苦状，总会于心不忍借采访之机揩公车之油带我上市中心的馆子嘬上一顿，然而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因人轻言微无法挖到社会主义墙角。饿，依旧难熬。
五、
有独立出门采访的权力以后，饿到精神错乱的机会慢慢少了下来。
但，人总是很难满足的。
没什么好吃的。拿小饭馆来说，大多来自全国各地，哪来的人就打着当地招牌的饭馆，然而吃下来你会发现，全是似是而非的极具深圳特色的清淡口味；大规模的快餐厅、西餐厅比较多，按照VI手册打造出来的餐厅跟他们的味道一样，也全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再说了，用餐环境也很重要，比起内地来，深圳“差”了一点。当然，我是指，在那种正儿八经环境幽雅的饭馆，没有吃饭的感觉。我无法狼吞虎咽，无法与一伙兄弟姐妹吃喝打闹。一切都静静的，让你如芒刺在骨，恨不能两分钟扒拉完就走人。也许，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是很成功的快餐店经营之道。可是，我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太人道。
师兄常常对我这种奇怪的论调感觉义愤填膺，他说你丫真是一异人，要求挺多，可就是都不象那么回事。
于是后来的日子，我找到一个折衷的办法：常常端着一碗方便面，蹲在地王大厦底层的“星期五”晶莹剔透的玻璃大窗外不远处，一边看着里面矜持地舞刀弄叉的“精英们”用餐，一边香喷喷地解决夜宵。感觉，奇特无比。有点爽，有点凄凉。
六、
在深圳，除了饿，还很累。累，睡不好，也不做梦。
梦想构架在欲望之上，勾引着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全情投入，为那炫烂的光环增添色彩。
可是谁也说不清完满的究竟是谁的梦想。
透支着一切让炫目的益加炫目。梦，反而被人从颜色当中抽丝剥茧地隔离出来，任由它颓败着黯淡下去。
七、
我常常觉得自己分不清好坏。
这是开始做暗访之后的最大感受。
我有无数感触。但这一切都与学校与报社的教导无关。我努力地保持舆论中立。但我无法完全公正。
我应该中立。我有言论权。但我是政府的——耳目喉舌。
无法思考。既怕上帝发笑，也怕自己痛苦。
八、
待在深圳越久，越冷静。
总听人说，在深圳，每个人都是过客。这就是一个过客之城。没有人能真正属于它。
我也不例外。
身上的颜色渐渐褪去。
模糊黑白的散淡心境根本无法融入那片一派色彩斑斓的光环之中。二者，只是清冷淡漠地交错着。所有的人，都拥有着共同的璀璨，所有的人，都只拥有自己渐渐泛黄的黑白记忆。
九、
将要离开深圳的时候，不记得怎样跟前辈们道的别，只记得和一群暗访时结识的“社会渣滓”跑到酒吧，喝了个大醉。
学着他们蹲在昏暗肮脏的后门呕吐。头昏眼花地倚在门口时，遥遥望见曾经工作过的高楼在远处矜持微笑、隐隐发光，一时之间，如同世界的弃儿，泪流满面。
十、
离开深圳以后，常常固执地做着同一个梦。
在梦里，永远都那么疲倦地，斜倚在公车上，摇摇晃晃地辗转穿梭于美丽宽敞的街道间，体会那色彩斑斓的阳光之城与模糊黑白的散淡心境那种清冷淡漠的交错融合。
永远都记得，从34层高楼望下去，那美妙无比的城市；
永远都记得，从肮脏昏暗的酒吧后门望上去，那遥远如九天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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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ｎｂ滴泳，让ｓｂ们羡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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