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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关于宝钗——来自QQ悼红轩的不同声音
发信人: whian(残荷)
整理人: chocho.1(2003-03-12 22:42:32), 站内信件
                      冰消雪融莫奈何

             ——来自QQ悼红轩 作者:月如

  风!吹著,呼呼的过。雨!下著,滴答的点。但是,雪!飘著,却是无声无息……。这……该是我麽?该是我们女孩儿家的模样麽?是的,爹是这麽说的,娘是这麽教的;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那麽疼我;特别是爹,要我读书识字,说我们是书香继世之家,我可不能做个不明事理的人。可祖父藏书极多,怎不都给我们看呢?幸而家中姐妹们多,相互壮个胆,偷出个几本来看,什麽西厢、琵琶、元人百种……。大人们多奇怪,这麽好看的书怎不让看?可大人们知道了,却打的打、骂的骂,一把火把书给烧了。那是我几岁的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大人都这麽说了,应是对的吧?他们见多识广、明白事理呀。这是过去多久的事?火却仍像烧在我心头。可禁得了这禁不了那呀!纵不能看书不也有戏吗?多爱看才子佳人们,递个手绢呀或使个眼神什麽的……。可这是不被喜欢的,所以我不该说;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不想?不过,男、女七岁不同席,所以,这些戏上演的和书上写的,是不会发生的……。
  爹走了,不能再和我说话了;可我还有娘、有哥哥。我知道娘最疼的不是我是哥哥,宠的哥哥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爹是多不欢喜呀;所以我该知礼守份、不尚奢华。可这一切都没能留下爹,他仍是走了。爹一走,像割去娘的臂膀,哥哥更是无法无天;可我要为娘分忧解愁,好让爹走的放心。除了女红家计等事,我什麽都得学著点,什麽都得留心些。听娘说都因爹过世,所有的总管、伙计人等,欺负娘是妇道人家不便出头,哥哥又年轻不晓世事;便偷拐抢骗了起来。这些人都读书识字的,怎麽反为祸更烈?都是书教坏了他们麽?他们一个个逾越本分,无法无天;可见各司其职、各守其份,既各自安然,也不会乱了规矩。这……我得学著点,学著怎麽自保,不能让人伤了,学著怎麽理事,不能让人唬了;更重要的……得学著怎麽看人,得时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不能让人骗了。我得学会做人,既要宽娘的心也得劝的住哥哥;这……多累呀!可我得学著、学著……,我会习惯的。不看那些歪书不也习惯了麽。那烧在我心上的火……。已去了,去远了。
  娘说今上徵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所以要送我进京待选。这聘选之事……,我不想呀!离开了娘,谁让娘开心?谁帮她分忧?谁劝住哥哥?宫中有多少白头宫人,凄苦一生?那会是我麽?可女儿家的命就像放风筝似的,不过是换个捏线头的人罢了,由得了谁呢?嫁人不也得离家麽?到了那一天,这个家我不也管不了吗?能不嫁麽?就盼能嫁个可心可意的人,像风中柳絮,一阵好风高送入云,瞧著都开心。放下针线,再多瞧这院落一眼吧,这一走,许是再不会回来;明儿就要入京了……。
  入了京,暂住在姨妈家,像回到儿时;有这许多姐妹、还有兄弟……。这儿也有客,和我一样;多灵秀的女孩呀!整个人像拧得出水似的;一双眼总说著话儿。还有那位表弟宝玉,一双眼总是笑著。他是弟弟,不是吗?该和哥哥一般,可总觉得儿时那堆火,又在眼前烧著似的。我就这麽住了下来,住在梨香院;和宝兄弟、林妹妹离的远。待选之事没见娘再提起,许是忘了,忘了也好……。梨香院的日子,一样的晨昏定省,一样的日日针线日日闲,这样的日子和过去一般;却觉得有点寂寞,盼个人来说句话,该是谁?会是谁?在心底浮起个影子,我却不敢想。       
  这两日病又犯了,不时喘嗽著,整个人虚虚浮浮;像烟烧火缭,眼前物似真似幻,瞧不真切。这病说是胎内带来的热毒,和尚开的药方,皆是阴冷寒凉之物;说要压著热毒,可压下去就瞧的真吗?两日来也没见个人来瞧瞧,只有周妈妈来过;我既是大户人家姑娘,就该知礼,即使那是顺路的人情。宝玉可来了,仍是满眼的笑;瞧见他的时候,有好一会儿我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麽?还是什麽也没想?来了这些日子,那块玉今儿才好好的瞧见了。成日听娘说,宝玉口衔美玉而生,这玉……上头的字和和尚所说的,竟是一对儿!莺儿一旁撘腔,听的我说不是笑不能。一对儿……就像书上、戏上说的麽?说我和他……?可吃饭时瞧著他和林妹妹,像在我心上撞了一下;多羡慕!多羡慕她言来语去、眼角眉梢轻俏淘气。现在,哥哥浪荡不堪,我不能再让娘担惊、害怕;我得像个大人般的应对进退。林妹妹双亲不在身边,她就比我自由多了;在宝玉面前一向是想笑就笑、说哭就哭,看的我又酸又涩;我八、九岁的时候也是如此……。不知怎地?心里恍惚莫名了起来,像看到儿时的自己。
  当娘见著了元春姐姐时,她的梦有没有醒?见著了她整夜流泪,也浇醒了我的娘娘梦。我原就不很愿意入宫,听她说:『终无意趣……。』之语,更是让我意兴阑珊。宝玉说我是姐姐时,我笑了,只因我不应生气,那不是淑女所应为;可我不想做他的姐姐呀!他姐姐不是进宫去了麽?和他离的远远的。回想林妹妹回杨州後,宝玉总闷闷不乐,整个人懒懒的;既不和人玩、也不和人说笑,连我也不能。只因我是姐姐不是妹妹吗?还是她就那麽特别?
  大伙儿搬进大观园,我则住进蘅芜院;听说姨丈见著这房子,第一句话是:『此处这所房子,无味得很。』这院中一株花木也无,只有累累香草,苍苍翠翠。眼前的山石,生生把视野给遮住了,连院门也瞧不见;就像被关在山石间,除了院中香草、漫天白云,我什麽也望不见。
  娘娘赐的红麝串,暗示著我和宝玉是她心中的一对,娘和姨妈心中也是这麽想。儿女亲事向来是家长作主,可这门亲我也愿意;和宝玉日日相见,人品、性情、脾气都摸的清。总好过不知其好歹,只凭媒人一张嘴的婚姻。未来的婆婆和娘是姐妹,也好过凤姐姐和大太太俩表面合来里面枪。只是,搬进园中後,宝玉更常和姐妹们一道厮混;往常袭人还埋怨呢,可总劝不住。我心中想的和袭人一样,宝兄弟是个男人,老太太虽疼他,总不能一辈子护著他。总得好好读书,学些为官做宰的学问。总有一天他得去见见世面,不能胡混一生。虽说家大业大,若不善理事和哥哥一样,一出门就碰个一身伤,那可不是闹著玩的;何况他没有哥哥的蛮横不讲理,少了那份狠劲,更是禁不起外人的明枪暗箭。外面的人有多坏多计较,我再清楚不过,我得劝劝他。可是,虽说宝玉平日满脸带笑,若说起这些事,他就面露不耐,有时连个脸面也不给我……,想著就让人伤心。可我得再试试,不算为他,也算为我……。
  纵然不为宝玉,我也应善待下人、孝敬尊长;这才是明事理、知进退的大家闺秀。我知道这一大家子的媳妇不好当;这些人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各有算计。就是做主子的,也各有各的心眼,生怕自己吃了亏;一干下人又是专管点火煽风、见缝就钻的;一件小事经了他们的手,活像天崩地裂似的,总是吵嚷不堪。贾家表面看来是条理分明、规矩严谨的大户人家;可规矩两个字,他们只挂在嘴里,却不放在心上。若不是上、下潜越,贵、贱不分、没规没矩;这个家怎会乱了套?还是老太太聪明,不瞎不聋不做家翁;表面看来不管事,实则碍著她,大家还有些顾忌,不会撕破脸,把事给吵开来。不像凤姐姐凡事站在火线上,惹得千人怨、万人骂,上下都嫌她;说得活像她有天大的罪孽似的,细想想真是为她叫冤哪!这两个例子就放在眼前,该学哪个还不明白麽?我又是客,人家家里大小事情听著就好;可知一句无心话,万只鹦鹉学。可不能逞强好事、多口多言、让人怨我。可我心里多欣赏林妹妹的率真;有著她一张嘴,这世上的事就无法藏污纳垢,只是这麽著却为她带来一身伤,还被那起小人说她难伺候,看著都让人心疼。
  宝玉当众说我像杨妃,真伤著了我,我岂是无德无行、子媳嫁翁之辈?我一个端正清白的女儿家怎能忍受这评比?何况林妹妹正坐在一边呢。我忍不住抢白了他几句,见他满脸臊的飞红,我也不好再说什麽。可他不会这麽悉落林妹妹吧?想著心里就不是滋味。听宝玉挨打,真令我欲哭无泪。若听人一句劝,也不至今日让人看了心痛;我一时性急话说的快了些,幸而即时打住,宝玉像是没注意。若他真知道我心心念念的是什麽,可不羞死我了。回家忍不住埋怨哥哥两句,却被他一语说穿,女儿心事哪禁得住人说,直让我哭了一夜。可最重的一击却是听见宝玉梦中骂人。唉!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的,只是不想醒,就算多梦一会儿也好。也许,在省亲那晚,宝玉叫我姐姐时,就注定我永远都是他的姐姐吧!他一直对我毕恭毕敬,和林妹妹却是成日家吵吵嚷嚷,三日吵了两日好了,瞧在眼里我怎不知他们的心事?这家中又有谁不知道?可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也以为大家不知道似的。这也难怪,说出去多臊呀!何况这一家人,哪个是省事的,林妹妹脸皮薄,禁不住人言三语四的。
  不想这事,心反倒放宽了,为了金玉良缘之说,一直以来我在他俩面前难做人;可今天,我觉得我真能做他们的好姐姐。和宝玉毕竟男女有别,有些话说不到心崁里;妹妹则否。都说妹妹孤怪,其实她和湘云一样;最是好相处的,有什麽是什麽,绝不表面一套内里另一套的。只是妹妹性子向来直率、藏不住一点半点,容易得罪人;行酒令时竟脱口把西厢、牡丹说了两句;众人不注意,我却不能不提醒。大家都大了,不比儿时可以不知忌讳;何况有一夥人正等著看笑话,妹妹怎能不留点神?妹妹好在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还有谁能毫无芥蒂的自承己错?可她能,这该要有多大的勇气呀?真希望她真是我妹妹,我既和宝玉无缘,若她和宝玉真能成一对儿也是好的。
  紫鹃一句玩话,宝玉闹了个天翻地覆。一直以来就没人捅破那层窗户纸,这会儿虽被娘一句淡话压了下去,想来老太太、太太心中应是有数的。只一句话就让宝玉发了个疯,和林妹妹之事应可定了下来。只是……,娘心中还有那想头,何苦呢?这几年还看不够麽?何苦去唬妹妹?说那一大串话,最最实在也最刺人的,不是:『前儿老太太要把宝琴说给宝玉……。』那句话麽?其实老太太何尝要把琴妹妹定给宝玉?真要定又岂会让姨妈认她做乾女儿?和宝玉兄妹名份既定,又怎能论亲事?怎把凤姐姐一句凑趣的玩话当真?表面说漂亮话里面不是那回事,何必呢!娘的话我不好拦,只能岔开;可我知道妹妹又要伤心的。
  凤姐姐病後要我代为理家,我是不愿意的,怕是让那起小人误会,只是不好推。妹妹的心思那麽重,会不会也想错了?误以为这是要我当贾家的媳妇?原就知道这个家是外面光鲜罢了,可一料理才知大事不妙;出得多进的少,爷们是只会花钱不会挣,凤姐姐就算三头六臂,也管不到外面的帐;这贾家怕是再撑不久了。而妹妹的身子也是每况愈下,近日她越发的瘦,可她不宽心,我也只能空著急。一阙桃花行就知道她寻常日子怎麽过,可她心中还有个底;而我的姻缘又在哪里?任风吹?凭水飘?我不想呀,可我做得了主麽?
  这个家是怎麽了?竟抄起亲戚来了。虽说林妹妹用的大多是贾家的人,就算是贾家的家务事,她倒底是客居。这分明是让人难堪,撵起亲戚来了;搜了她却没有搜我,凤姐姐是怎麽想的?是有什麽顾忌、碍了什麽人、非搜她屋里不可?说什麽都迟了,一样的亲戚,两样的对待;还能说妹妹多心?没事就自己沤自己,憋一肚子气吗?我生气就走人,妹妹生气能去哪?所以可以不给她脸面?这个家还能待吗?看贾家如此,待下去也无意趣,不如藉机离去。还是三妹妹明白,没有拦我;可她说的够多让人难受:『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像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我走了妹妹呢?虽有宝玉,可他除了在怡红院造造反外,其它事是做不得主的;我这一走,有谁知道妹妹的苦呢?
  妹妹!不知是该说你聪颖灵秀?还是苍天无情?你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你早夭,而我嫁给了宝玉。别问我是怎麽嫁给他的?这重要吗?我只知道是命运摆布、造化弄人。虽说我对宝玉有心,可我不想呀!既知宝玉无意,我又何苦进这千疮百孔、困顿委糜的家?可娘不懂,她真的不懂呀!她一心以为她想的才周全。可如今……,在人前我要佯装笑脸,深夜里只有一盏孤灯伴我。别问我宝玉怎麽了?从他叫我一声姐姐起;我真的就只是他的姐姐,从未改变。他和你向来就是深闺梦里人,梦醒了,还能不走麽?妹妹,我只想问,你心里的苦我都明白;可是你知道姐姐心里和你一样的苦吗?
  风!吹著,咆啸而过。雨!下著,滴答地响。无需张望,就能清楚的听见声响。然而,雪!飘著,却是无声无息……。待你发觉它已在地上积起厚厚一层;唯有冰消雪融时,方才听的见雪水流动的声音。涓涓细流、一点一滴,像极了眼泪,流在我心头没人瞧见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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