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otis()
整理人: lotis(1999-07-28 15:52:5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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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ce (小舞), 信区: Literal
标 题: 云在青天水在瓶1
发信站: 新龙门客栈 (Mon Jul 5 04:54:35 1999), 转信
木篱参差，篱上攀著牵牛花，深紫淡粉，离落地映著傍晚
的夕阳。园中寂寥，树与草都无人管理地疯长著。青砖瓦的老
屋的确很古老了，由于年深日长，一侧的地基已经开始微微地
陷落。只是堂前的燕子，还是不时地飞入。
一只背包，就这样回来了，立于庭院中，小舞忽然感觉有
点茫然。老屋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托给邻家的驼叔哑婶在打
理。乡下农活总是多的，想他们也是顾不及了。房门上的铜锁
有些许的陌生，记忆中是从不锁门的，晚上也只是一关，插上
就好了。那时兄妹几个时常在院中奔跑，拖累得母亲总是恐摔
坏了。这次休假回来，父母亲也是要一同的，小舞却不肯让他
们为自己奔波，受路途之苦。况乡下还是有亲戚在的，舅父舅
母住得不算远，也有照应，母亲终是不放心，但还是让她一个
人回来了。
屋子中是积了尘的，墙上的境框也是尘埃，小舞抬手擦了，
父母亲年轻时的合影便显了出来。那时的父亲穿著中山装，母
亲是小翻领的衣服，极拘板的式样，黑白的照片，大概也有二
十年的历史了。母亲总说，兄妹几个中，小舞长得是象极了她，
小舞却始终不觉，也许是小舞长大，母亲就日渐地老去了，而
老去的人和年轻时候总是有一些差异的。而墙上的照片，小舞
忽然觉自己的确象极了母亲，特别是笑时，左边的嘴角微微向
上牵起，象是不屑，又象是有些冷淡。照片中的父亲平和刚正，
许多年竟是一直未曾改变。
老屋依兄长的意思是要卖掉的，父母却是不肯，总说老了
的时候要回来住的，叶落归根。兄长自是不肯让他们独自回来
居住，父母也是舍不开咿咿学语的孙子。但老屋终究是留了下
来。
后园是各种果树和疯长的草，前园种著许多菜，黄瓜、青
椒、番茄、豆角、茄子，倒是齐全。靠近篱边以前母亲总是种
一丛茴香，竟也还在。嗅著茴香那股特别的味道，小舞便想起
了母亲做的菜肴。
临回来也没有写信通知驼叔哑婶，屋子没有打扫，住是暂
时不能住的，小舞便又锁起了房门，院子的大门却任它敞著。
驼叔家与小舞家中间隔了条小路。此时驼叔家的烟囱正冒著炊
烟，想是哑婶在做饭，小舞便走了过去。哑婶家院中的葡萄架
上爬满了绿藤，小舞的记忆中是每年都有的，到了秋天，便于
绿叶中垂了一串串的紫红。庭前的那株枣树上已结了许多青碧
的小枣子，离熟却还有一点早。
“哑婶，小舞回来了。”在院中，小舞便叫。
从厨房的热气与烟雾中，哑婶探出了头，只几年时间，哑
婶也老了许多，好象没有想到小舞会在这时出现在院子中，一
瞬还是有些不信，接著便开心地笑，用手向屋内指著让小舞进
来。
东屋是驼叔哑婶住的，屋中摆设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什么
也没有改变。依著北墙的桌子上面立著一个相架，有一张大大
的照片，是一个英气的少年，小舞一时没有认出来，但旋即便
明白了，一定是哑婶唯一的儿子风，几年时间便变成有点不敢
相认。小舞随父母搬离的时候，风还在县城的中学读书，只是
每周回来一次，现在也该读到大学了。风回来时候，哑婶家的
餐桌上便会相对丰盛一些，小舞有时也在那里吃，母亲也不太
禁她。
笨重的朱漆桌子，还是离开时母亲送的，漆已经有些剥落。
小舞忽然想看看自己小时候在上面用小刀划过的痕迹，可在哑
婶面前，自是不好俯身去找。
哑婶忙著去冲茶，小舞连说不用了。从包中拿出母亲带给
哑婶的布料，挺括的面料，素淡的色泽，选时，小舞还说太暗
淡了，但此时拿出来，忽然觉得很相配，哑婶一定是不肯穿亮
色的，还是母亲的眼光准确。
“哑婶，母亲送您的。”笑著递过去。
小舞不懂哑语，可是哑婶想说什么，她是可以猜出来的。
哑婶家没女孩，小时就把小舞当女儿看，极宠她，有时连自己
的儿子风也不及。小舞的母亲虽然手也够得上灵巧，可以缝衣
服，也有著一手好字，却不会做鞋子，所以小舞小时穿的鞋子
多是哑婶做的，又软又舒服。
哑婶接在了手中，脸上都是高兴。哑婶虽然不能说话，但
却能够听得见。小舞听母亲说，哑婶本来也不是哑的，只是小
时生病治得不及时又没有吃对了药，才变成这样。驼叔却是天
生就有些驼背，也从没有治疗过，年纪愈长便愈明显了。这样
的称呼本来也是不敬的，但小舞一辈的人都是这样来叫，久而
久之，也便不觉了，况驼叔和哑婶根本也不计较这些。
驼叔也回来了，在院中放好了锄，看到小舞也是惊且喜。
“小舞呀，几年也不回来看驼叔，再不回来，驼叔就老得
看不到你了。”
“驼叔，不是回来了吗。还要长住呢，陪你们好不好？”
小舞笑著说。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就在这里住吧，你家好久不
住人了，还要收拾几天。等过几天风回来，让他帮你拾掇。”
“风要回来了？”
“放假了，书读得还不错，也是替我跟你哑婶争了气。”
驼叔哑婶一提到风，不觉脸上便露出自豪的神色。
风比小舞小两岁。小时候，大家在一起玩时，小舞倒是不
嫌他小，总是喜欢带著他。开始时是谁欺负风，小舞就抱不平，
但后来就调过来了。再到后来，小舞读了中学，他们便疏淡了。
走的时候，风将最心爱的风筝送了小舞。每年春天的时候，
小舞和父母去效外或公园放风筝，有时就会提起风。后来风筝
坏掉了，小舞将它装在一个盒子中，放在床下，但没有丢掉。
“风快毕业了吧？”
“还有一年呢，三年是第一次回家。”
“第一次回家？”小舞有点不解。
“以前他假期都是去工作，从没回来过。你知道，我和你
哑婶供他读书也不太够用。风自小就懂事，现在也是替我们分
担一些。”
“他变得都有点不认识了。”小舞指著桌子上的照片笑著
说。
“可不是，现在怕是比我还要高出一截了。”驼叔笑呵呵
地说。
“驼叔哑婶，我还要到舅父家去看望他们。”
“今天晚了，明天再去，就在这里吃饭，让你哑婶烧你愿
意吃的豆角。”
“还记得我爱吃豆角？”
“怎不记得，风也爱吃，做这菜的时候他就让哑婶叫你过
来呢。”
“我倒是不知道风也爱吃。”小舞怔了一下，“不过哑婶烧的
菜我都喜欢。”
“那就天天来吃，我和你哑婶都高兴不及呢。看你这几年
也没长胖一点，反而还见瘦了，一定让你哑婶好好把你养胖一
点回去见你父母，让他们也开心。”
“好呀，只是太麻烦你们了，”小舞笑，“我倒是想胖得
象只小猪再回去呢。”
“不麻烦，就怕你不来呢。你父母身体还好吧？”
“都好，只是常挂著你们呢，总是想回来看看，一直也是
脱不开身。”
“你父母也是累了半辈子，还好信阳又能干又孝顺。”
信阳是小舞的长兄，因为能干，所以全家才会搬迁了。父
母本是不肯，但拗不过儿子的一片孝心，便应了。信阳那时已
经在他工作的那座城市为父母买了宽敞的房子。
闲话期间，哑婶已在烧菜了，小舞要到厨间帮手，硬是被
拦了下来。饭菜的香味飘进来，小舞觉得一切还是那么亲切，
仿佛象是在小时，自己悠闲地坐在哑婶家中，等哑婶将几粒糖
或一块糕饼拿给她一样的感觉。
吃饭时，哑婶不停的为小舞夹菜，都是以前小舞爱吃的。
菜中无肉，但自有一番久违的味道，清香而鲜嫩。看得出他们
现在的境况还不是很好，风读书定是要一笔大的费用。小舞忽
然觉得自己该早一点回来看看，虽然不能帮到他们，但至少应
该来看看。
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甚至连那把壶嘴有些破损的白瓷茶
壶还是老样子地躺在桌子上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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