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zhai()
整理人: i_am_trueman(2001-05-21 22:54:3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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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美相逢——《为了告别的聚会》
对我而言，一目十行的快速阅读往往一无所获。还是要读得精细才好：逐字
逐句地读下去，想象着每个人的音容笑貌，直至完全走进书里——看到房间里的
桌椅摆设，看到窗外的色彩和建筑。这时，每个人物都生动起来，我听到或是甜
美，或是深沉的声音：畅快的欢笑，含糊的托词，热烈的争论，尖利的嘲讽，冥
想的独白，还有悠长的叹息。我的目光随着人物的凝视而停顿，节奏随着他们的
沉思而迟缓。诧异、喜悦、无奈、冷静、沉痛、漠然，变幻的心灵之旅，就在这
一席之地、一豆之灯下展开……重读《为了告别的聚会》，让我再次体验了这一
切。
我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雅库布怀着极大的愉快注视法着这位年轻女人的脸庞，这使他意识到（又
一次！）这是他最后的一天，每件事都赋予了一种特殊的意义，成为一个象征性
的预兆。
但这个预兆意味着什么？
……
是的，这预兆意味着什么？
首先，这只是一个信息，仅此而已。再过两小时，雅库布就会离去，这位美
丽的造物将在他面前永远消失。这个女人仅仅是作为一个否定出现在雅库布面前
，他遇到她只是为了让他知道，她绝不可能属于他。他遇到她象征着因他的离去
他将失去的一切。
……
但是，这个女人带来的信息也显示了一些别的东西。这是一个最后时刻的美
的使者。是的，美。雅库布惊异地意识到，实际上他从来不知道美，他忽略了它
，从未为它而活着。这个女人的美丽强烈吸引了他，他突然觉得，由于一个疏忽
，他先前所有的决定都变形了。他觉得如果他早已认识这个女人，他的决定将会
不同。
……
他并非没有过迷人的女人，可对他来说，她们的魅力总是表面的。驱使他接
近女人的是复仇的渴望，或者是悲伤和不满，或者是同情和怜悯。对他来说，女
性世界和他的祖国的生活苦剧完全相象，在这个世界里他既是受害者又是迫害者
，他经历了许多痛苦挣扎，却很少体味到牧歌的情调，然而，这个女人似乎远离
这一切，远离他的生活。她来自外界，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不仅作
为一个美丽的女人，而且作为美的本身出现。她使他明白了这是可能的——此时
此地——各种各样的生活和为了各种目的的生活；明白了美胜过正义，胜过真理
，胜过必然，是的，甚至胜过得到它，它超越了一切，而他却永远失去了它。她
最后一刻出现在他面前，只是使他看到，他一直认为自己知道一切，体验了生活
所提供的一切，这是多么愚蠢。
‘我就要出国了，要很长时间。’
‘我羡慕你。’她说。
他们一道穿过公园，天空是蔚蓝色的，灌木丛是黄色和红色的，它使雅库布
再一次意识到，这是毁灭了他过去所有事件、记忆和机会的一个火的象征。
‘没什么可羡慕的，现在看来我完全不应该去。’
‘为什么不应该？你突然发现你对这地方产生好感了吗？’
‘我发现我对你有了好感。我很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太美丽了。’他明白
怎么回事，这话已经说出口了…‘我一直象一个盲人那样活着，一个盲人。现
在，我第一次认识到有美这样一种东西，可我却让它从我身边溜掉了。’
她使雅库布想到他从未进入过的领域，音乐和艺术的世界；她似乎与一簇簇
燃烧的树叶融合在一起，她那优美的步态、银铃般的声音唤醒了他，他不再把那
些燃烧的树叶看作是火的信息或象征，而只是美的狂喜。”
激荡的心灵、诗人的语言！我几乎认不出昆德拉。
雅库布是书中人物的重中之重，作者的许多良心的反思都是在雅库布的独白
中完成的。这位终于决定离开祖国的政治家，在目睹身受了来自同胞、同志、朋
友的荒唐的政治迫害之后，对人性的体验无疑是深刻的。在仇恨和困惑都平息下
来之后，他以为自己从此有了一双冷静的、洞悉了人性与世界的眼睛，具有了一
种“禀性较高的人的优越态度”（景凯旋，《为了告别的聚会》一书译者；未注
明出处的，皆引自《聚会》），把自己“看作是被迫生活在人群中的神”。他居
高临下地把玩着他所窥见的命运的把戏、生活的荒谬以及人性的隐蔽处，他有悲
哀但不会心痛，他会欣慰但没有欢愉。当他冷眼旁观地嘲弄造物者（实际上，他
根本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时，上帝派来了他的使者——仁慈的上帝，在人类迷失
时，总设法使人类得救——美的使者。就象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天地都在她夺
目的光芒里放歌，黑暗瞬时无声地枯萎成碎片，来不及颤抖，就消失于不知名的
虚空。雅库布在与美相逢的瞬间忏悔了——“是的，美。雅库布惊异地意识到，
实际上他从来不知道美，他忽略了它，从未为它而活着……明白了美胜过正义，
胜过真理，胜过必然，是的，甚至胜过得到它，它超越了一切，而他却永远失去
了它。她最后一刻出现在他面前，只是使他看到，他一直认为自己知道一切，体
验了生活所提供的一切，这是多么愚蠢”——如果我是那躲在书中的精灵，我定
会欣喜若狂地拥抱起这段文字，在天使的歌声中起舞！
是的，美，我愿一万次地默念这个动听的名字。一个社会的幸福与不幸，取
决于这个社会的人对美的虔诚。雅库布的独白也是昆德拉的忏悔吗？这个天才的
作家，用冷淡和嘲讽揭示着生活与命运的轻灵与无稽——用精心构造的情节展示
命运的巧合；撕开被弗洛伊德放走的伊俄卡斯达的面纱，告诉人们母性的隐秘的
痛苦；人与人之间毫无理由的残酷；以及面对这残酷的可怕的心安理得。他揭示
，却不判断；他摇头，却不愤怒；只把一个灰色的世界留给你，分不出天与地，
只有灰色；象没有波纹的海洋，蔓延着。但这灰色连作者本人也厌倦了，终于拿
起画笔，在灰色的画布上重重一抹，那是什么？是霞光！是红色！奇迹，那不经意
地挥出的颜料，竟是上帝的使者，画面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一种温暖的感觉充
满了他。昆德拉终于从那令人不安的高处落下，匍匐在地。
美，就连昆德拉也忍不住对她顶礼膜拜。他用嘲讽否定了生活的意义，却又
用美全部推翻了他的可笑嘲讽，这否定之否定，将他作品的含义骤然推向极至。
我因此而相信了昆德拉。
缺少政治和哲学常识的白领
--
不管经历多少苦难沧桑，无论岁月如何衰老，
只要我们朝着上帝的方向走去，
一定会越走越年轻，越走越纯净。
我心中的上帝--爱与美。
我祈祷。
;36m※ 修改:．mzhai 于 Oct 27 20:58:09 修改本文．[FROM: 202.96.19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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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1m※ 来源:．月光软件站 http://www.moon-soft.com．[FROM: 202.96.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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