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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蓝指甲01(ZZ)
发信人: xqplay.vip(发芽)
整理人: xqplay.vip(2002-06-24 04:40:32), 站内信件
序  
 
  我喜欢一切蓝色,我的大部分衣服都是蓝色的,深深浅浅的蓝色,我的朋友们常说我从着装到气质,甚至我的长相,都是蓝色精灵。我喜欢这个说法。我经常在夜里轻轻说蓝精灵,你在哪里。然后我对着镜子展开最甜美的笑容说我在这里。我是个涂蓝色指甲油的小女人,从大学开始,我就涂着蓝色的指甲油在校园里旁若无人的招摇过市,脚指甲上,明亮的蓝色闪着微光——蓝色是我酷爱的颜色。同学们常说只能看见你和市场学老师两个人脚上涂指甲油,是的,在这个让人窒息的沉闷校园里,出格的人毕竟不多。但她涂的是最通俗的鲜红,而我是如鬼怪精灵般的神秘蓝色,不是忧郁的蓝色。我从不化妆,除了我的脚指甲,尽管二十七岁的女人没有化妆经验的实在是少,但我绝对是其中一个。我永远弄不明白口红的颜色,润肤露的种类还有那形形色色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我只知道最简单的袋装雪花膏,芭蕾的,这座城市的拳头产品。我生活在南京。它是座古墓。它的空气中散发着陈旧的腐烂气味,它让人发霉,虽然它漫天的梧桐绿让人的眼睛发亮,但新绿并不能掩饰它的老朽。你可以说它民风古朴,治安良好,也可以说它和市场脱轨,没有经济意识。但我觉得最精确的说法是它是一个慵懒地坐在摇椅上的老人。它的治安并不反映公安局的效率,而是因为它已经老得没有力气去思考并犯罪了。我在这座城市里生活。  
  现在我没有工作,也就是说,我是社会闲散人员,我天天就坐在电脑前上网、写作。每天我到十一点半起床,上网收发信件,再在网上转一圈,和网友们聊几句,发几张不痛不痒的贴子聊聊无聊的事。我经常在网上大谈爱情,以姐姐的身份教导所有的弟弟妹妹们该如何对待感情的困惑。但我知道,我根本不懂爱情,虽然我谈过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还结过一次不明所以的婚。但是我不懂爱情。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弄明白这么复杂的东西了。  
 
  (一)  
  我仍然记得,在十五岁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便可以成熟了,便成熟得可以处理这世界上最复杂的恋爱了;十八岁的时候,我想到二十岁我就该真正的成熟了,成熟得可以处理很多年轻的心无法相信的事情;二十岁时,我又想,二十五岁我一定成熟了,成熟得对待一切都可以用逻辑思维和理性;现在我已经二十五了,我发现自己这一辈子是不会成熟了,我也开始怀疑这世界上有没有成熟的人了。  
 
  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在九一年的秋天。我第一次涂指甲油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只有十八岁,很单纯的年龄,单纯的以为自己已经接近成熟。那个秋天和往常和秋天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温馨清闲的风,一样是泛起萧索的黄意的绿叶。  
  南京的秋天一向短暂急促,来去匆匆,所以我非常珍惜秋天每分钟的清爽感觉。十月的风中,我穿着黑色的肥大的线衫和深蓝色的牛仔直筒裤,坐在花园里盯着脚上的蓝指甲油,欣赏它的亮丽和它圆润的弧度。我的膝上摆着政治经济学课本,玫瑰红色的封面。我有意识地比较这两种颜色,发现在庸俗的玫瑰红衬托下,我的脚指甲竟显出些华丽的高贵。“可以坐下吗?”  
  我抬头看看。这是个长的不错的男人,不是个男孩,是个男人。他皮肤略黑,宽阔的肩膀,有点漠然的微笑。就在一秒钟之内,我决定同意了,毕竟他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为什么不呢?这里不是我家。”  
  他的微笑舒展了,眼睛也闪出些单纯的快乐。我看着他坐下来,拿出一本速写本。原来是个画画的。他背过身子专注地在速写本上勾勾涂涂,很快我发现他画的是花园对面新盖的图书馆、喷水池。  
  没品味。我的心里闪过这么个词。  
  他突然回过头来,仿佛不经心地冒出一句,“这里实在是没品味。”  
  “那你大可不必来,可以画的地方挺多。”  
  “我只是路过,看到你坐在这儿,你脚上涂着蓝指甲油。”他厚厚的嘴唇上有粒黑色的痦子,温和润湿,我生了些好奇心,很想伸手摸一摸。当然我并没有,我只是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表情,就象刚说过今天天气不错的表情,一点笑容也没有的表情。“你在这里上学?”  
  “我在这里打扫卫生。”  
  “那为什么抱着政治经济学?”  
  “这说明这学校的员工素质。”  
  “你很反感我搭讪?”  
  “这取决于你的用心。”  
  他终于笑了,他的牙很白。我知道我的牙黄,我不会跟着他傻笑。  
  “我只是喜欢你的指甲油。”  
  “在夫子庙小摊上买的,你也可以试试。”  
  “我?”他的笑意从嘴角荡上了眼梢,“我愿意替你买。”  
  我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钟,拿起书,“你再坐会儿。我走了。”他微笑着也站起来,“我的画店就开在西大门口,叫海子画廊。”看我脚步放慢了,赶紧补充了一句,“我的名字叫苏海,不是查海生。”“抄袭无罪论?”我的敌意并没有消除,虽然他的外表看上去憨厚诚恳,并不是我想像中艺术家的行头,但他的表情和言语还是透露了他的轻狂。没等他回答我已经从侧门出去了,隔着栅栏我看见他若有所思地微笑,盯着石凳。  
 
  第三天放学,我站在教学楼下等杨柳——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说我有好友的话。她很宽厚,这是我唯一喜爱她的地方。我总觉得她思想简单的难以沟通,她也总说我思想复杂的难以理解。她的白裙子飘然而至,小小的下巴微微上扬,马尾辫在脑袋上晃动——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我,“去买点东西吃吧,我请客。”“我不会拒绝的,如果你请客的话。”我一向不拒绝女人请客,至少我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欠下些什么。  
 
  我在小卖部的门口看见了苏海,他正和我们系的崔明明聊天。他显然看见了我,“你好。”崔明明有点吃惊,“你们认识?”  
  “不。”我断然否认,微笑着,“只是有一次偶遇,见过而已。”  
  苏海狡黠的笑意从眼中溜过,“一回生,两回熟嘛。也巧了,我正想请崔明明去画廊喝杯茶。”他转过脸看杨柳,“你有兴趣加入吗?不耽误太长时间。”杨柳一无所知的表情挂在脸上,嘴里还含着根像白痴一样的棒棒糖,“反正离吃饭还有一会儿,行,转转吧。”我没说话,因为我不想否决她的意见,为了维护我的骄傲,我只能借她的嘴表达。一路上苏海只和崔明明讲话,谈着一个什么人,快出校门时我总算听明白了,他们谈的是崔明明的哥哥,苏海的同学。我听说过这个人,天才的摄影师,热爱流浪的艺术家。苏海的画廊并不大,是一条阴沉的走廊,惨淡的微光洒在黑色墙壁上挂着的形形色色的画上,右手边是国画,左手边是水粉画和油画,在这种暗淡的光线下,透出几分凄凉的诡异和暧昧。走过十米长的走廊,我们终于见到了窗户,和一间二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房间零乱,别致,四处散放着画和画具,地上摔了五六个颜色缤纷的方形坐垫,右面的窄墙通体就是一面镜子,镜子面对着视野开阔的宽大的窗户,所有墙面都喷涂着五颜六色的不规则花纹,整个房间明亮绚烂,刚从阴暗的走廊穿过就更加深了这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的感觉。崔明明熟练地瘫坐在角落的坐垫上,把鞋子甩出了六米远。我忽然注意到挂在一扇小门上的油画:一个秀美的少女,右臂挽着一只残破了的水壶,衣襟兜着鲜花,站在朦胧的晨曦中。苏海注意到我的目光,“法国格莱兹的《破壶》,学院派的。当然是仿制品。”“为什么拿着破壶?有什么喻意?”  
  “失去贞操的少女。”苏海没有看我,声调也没有一点不自然,“这个女人后来成为了画家的妻子,但在画家晚年时,她卷财而逃。女人的失贞似乎和失德是联系在一起的。”我没吭声,凝视着画上的少女,听他继续说着关于这幅画的故事,“画家第一次见到她是碰到她和情人钻到林子里幽会,刚从林子里出来时面色潮红,听到她母亲喊她,她一慌把手里的壶摔破了。破壶在这里是失贞的暗喻。”他顿了顿,“喜欢吗?”我侧过脸去迎接他的目光,“我总觉得她在说什么,可是我听不见。”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茉莉花茶,“我不懂,可是我有受震动的感觉。为什么挂在这么醒目的位置,你听到什么了?”“女性的生命、欲望和传统。”他没有半分迟疑。  
  杨柳的棒棒糖还没吃完,在口中发出呼溜呼溜的声音,她仔细地盯着《破壶》,眼神空洞索然,我知道她故意在装作对这画感兴趣,不忍心拂了我的兴致。崔明明则没这么惺惺作态,他一脸执着地盘腿坐着,双手飞速地按俄罗斯方块游戏机的操纵钮。  
 
  下午上课,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明蓝色的圆珠笔在拇指食指间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我看见的是老师那张冷淡严肃的脸,可脑子里却是那幅画,和苏海讲述这个故事时的神情。从容,执着,认真,热爱?该用什么词形容我的感觉呢?我不清楚。笔脱手而出,响亮地落在地上,我慌忙弯腰去捡,却把书又带到了地上,我看见老师的眉毛动了动,终于忍住了没抬眼睛看我。一张小纸条从书页中飘出,滑到我的脚边。  
  “今天晚上八点在我的画廊等你。”没有署名。潦草匆忙的字迹。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我慌乱地朝四周打量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我。我把纸条放进了口袋。  
 
  吃完晚饭,我和杨柳傻乎乎地坐在图书馆一楼台阶上,一人啃一根雪糕,她小心地在地上垫了张报纸,怕裙子沾上灰,我则直接伸长了腿坐在地上。图书馆前人来人往,没有人多看我们一眼,或者说但凡看了我们一眼的都被我的大白眼吓的不敢看第二眼了。“你去不去?”  
  “你说呢?”  
  她掏出餐巾纸仔细擦拭我的嘴角,“你吃得到处都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态。沉默半晌,她的目光终于定格在我眼睛深处,“你想去?”  
  “有点。”  
  “那就去吧,他挺帅的。”  
  “他对我有兴趣吗?”  
  “肯定有。你可以自己去发现,不用坐在这儿猜。”  
 
  苏海的画廊门口洒着鹅黄色的灯光,干净透明的橱窗里沉甸甸的紫色忽明忽暗。我站在门口,思索着下一步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我听见屋里的音乐声,是一首加拿大民歌,《红河谷》,悠扬低缓飘到我耳畔: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离开那热爱你的姑娘,为什么不让她和你同去,为什么把她留在村庄上……我走上了台阶,穿过阴沉的走廊,我看见苏海穿着蓝色的T恤蓝色的牛仔裤坐在茶几上抽烟。他没说话,扔给我一个坐垫,我坐了下来,靠他脚边的位置。他突然笑了,“我想你会来的。”“你明白我会来的。”我终于不再想着自己的牙齿白不白了,绽出个自我感觉最甜美的微笑。他递给我一罐可乐,“喝水。”我的手指滑过他的,我感觉到他的体温,我为自己的想法脸红。从镜子里,我瞥到自己灼亮的眼神。他的手轻轻滑过我耳畔的发,随即放回自己的腿上,他的声音温存缓和,“你很特别。”“为什么?”  
  “因为你涂着蓝色指甲油,因为你看《破壶》时的眼神。”  
  我沉默着微笑,我知道我此时的笑容和眼神一定很温柔。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你很天真,你会是一个一辈子天真的人。”他点燃一根烟,“你给我的感觉很好,所以我请你来。”  
  烟在四周弥漫,我闻到那种干燥沉闷的香气——这是烟味给我的感觉。他微笑着注视着天花板,“你还是个孩子。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什么也不明白……现在我是什么也不想明白,可是我偏偏明白!”烟灰翻了个筋斗在烟灰缸里跌得粉碎。他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你喜欢我吗?”  
  我仔细注视着他闪着灵气的眸子,他修长的手指,我轻轻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你很有思想,很苦闷,是吗?”他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蹲下身子直视我的眼睛,“你喜欢我吗?我们不谈爱,因为爱太深刻,我们都不明白。”“我明白了。”我绯红的脸和垂下的眼睑让他不再追问,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他的脸贴近我的脸庞,他潮湿的唇在我的耳边磨擦。我紧紧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心底却冒出一起阵的欢喜。他放开了我,“你没谈过恋爱?”  
  我点头,他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他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用发亮的眼睛含笑观察我的羞涩。他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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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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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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