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ityconnor(城市角落)
整理人: jaja(2002-07-17 22:34:23), 站内信件
|
《早安越南》这部电影还没有看过，只是在一家小饭店摆卖的T-SHIRT上看到了“GOOD MORNING，VIETNAM！”的字样。我好奇地想寻找关于这个国家的答案，在LOUISE ARMSTR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中，一个关于越南的旅程从电影开始......
6月11日 TUE 晴
接近凌晨三点躺下，几个小时后将逃离这个城市。
选择越南作为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因为电影，因为电影中所看到的这个国家的样子，因为这个国家带给我不多的几部电影。出发之前的夜里还把洁尘和郭小橹的书翻出来看，惊喜的发现原来这两个爱电影的女子都在书中提到了她们的越南之行，洁尘走的是我的路线，越南北方，贫穷落后的北方，主要目标是下龙湾和河内。郭小橹有更惊险丰富的旅程-西贡、柬埔寨，吴哥窟，这些旅程出现在她们写电影的文章中，潜移默化的让我选择了越南。
《三轮车夫》、《青木瓜滋味》、《忘情季节》、《印度支那》还有诸如《现代启示录》、《天与地》、《野战排》等大量的越战片和关于这场战争的记录片让我对这个国家充满了好奇。与其说是这个国家吸引了我，倒不如说是陈英雄、OLIVER·STONE们吸引了我，而在旅程中我并没有找到他们。问导游、船上碰到的年轻女子、音像店的女人，没有人知道陈英雄，在摩托车横飞的河内街头也没有了三轮车夫的影子。只是在临走的那个清晨，在海防的渡口上，昏暗的街灯下，看到了三四个庸懒地横躺在三轮车上的汉子。偷偷的照了一张相，惹来一串让我提心吊胆的越南话。
这一天的下午，还没有到越南，已经望到海了。第二次来到北海银滩，细腻柔软的沙粒，温柔乖巧。七年过去了，没有任何改变，曾经沧海，一如往昔。沙滩上人不多，平和悠然的一个下午，阴天，海风习习，上午还在都市森林里缓缓潜行，下午就已经来到大海边上了。海风呼啸，海天交接处是淡淡的灰蓝。心情平静，已经没有了七年前的兴奋和欣喜。只是很想和遥远城市中的朋友们分享这份海边的心情。告诉他们，当年一起在星光下吃海鲜大餐的沙滩大排挡，现在已经搭起了一排排的海边小屋，再也没有了沙滩上的浪漫星空，玻璃窗外，沧海依旧，桑田不再。
北海这个城市变得破落而憔悴了。马路两旁遍布着烂尾楼，一幢幢庞然大物矗立在街头，空洞洞的心，空洞的眼神。让这个当年朝气蓬勃的城市流露出少年迟暮的倦态。海边也有许多烂尾的别墅，台湾人起的屋子，空空的扔在海边，望夫石一般凄凉。他们以五十元的月租租给当地的乞丐和保安，没有水电的空房子，成了城市边、干净的海边阴暗潮湿的角落。
导游，一个蒙古草原来的女孩，眼神中也蔓延着这种破落和荒凉。不知道这个神情冷漠的蒙古女子为了什么来到这个已经黯淡的城市，而且继续带着高傲的冷淡从事着一份薪水微薄却需要足够热情的工作。
6月12日 WED 雨
清晨起来的时候，推开阳台门，可以看到远方一角的海，尽管只有一角，也很让人心旷神怡。对着镜子梳头，回头时只觉眼前一亮，对面那栋烂尾楼的外墙已经变成了金色一片！这突然而来的晨光，让死气沉沉的高楼忽然亮出了一道苏醒的微笑，哪怕短暂，转瞬即逝，却也让这个清晨一片辉煌。虽然看不到海上的日出，间接投射过来的阳光已送来了许多惊喜。
坐了一天的车，从高速公路到导游戏称的"免费按摩路"。180公里的路走了五个小时，在漫长的颠簸和极度困倦的旅程中，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某次回乡的途中。
车上来了一个可爱的越南导游，阿兴。教大家讲令人哭笑不得的越南话，"小姐，你好，多少钱？便宜一点，再见"的中文发音是"过来，洗澡，泡妞，忍不住，大便。"（天啊！！：）说越南的男人如何如何幸福，因为打完丈后男女比例是1：5，所以越南的男人们可以拥有"大米饭"（大老婆）、"小米饭"（二老婆）、"小面条"（三老婆）、"小馒头"（四老婆）等等。阿兴的脸上满是幸福骄傲的神情，二十六岁的他有两个孩子，还有全国各地的大米饭、小米饭。我想，如果没有这个中国话说得极为滑稽的越南导游，也许这趟的旅程会失色不少。
这是一个陌生的国度，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和陌生的文字，只是一桥之隔，桥的那一边，已经是另一个世界。虽然还是相似的面孔和皮肤，却到处是说?quot;过来，洗澡"之类滑稽语言的人们，带着尖顶竹笠的女人，瘦小，皮肤更黑，她们用手巾包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在黄沙漫漫的公路边，在摩托车飞驰的城市里，看不到《忘情季节》里那一袭雪白的开叉至腋下的旗袍，那是她们传统的民族服装，那已经成了在河内最大的百货商场里需要上百万越南盾才能买到的奢侈服装。街头见不到穿着高叉旗袍婀娜多姿的女子，倒是在海防的清晨，见到许多带着尖顶竹笠、身穿蓝色土布衣服的背影，挑着担子走在集市窄窄的路上，天还未亮，越南时间四点多，清一色的女性，在准备着张罗她们一天的买卖。她们知道未必能找到养自己的男人，她们更坦然的面对命运和婚姻，也更努力的靠自己生活。
一路上都是窄窄的房屋，因为政府规定建房子宽不得超过六米，所以房屋都是又窄又长的摸样，无论在城市还是乡间。屋子的摸样就象越南的国境形状，一个细长的"S"形，很瘦，苗条，这样的房子住起来也许会觉得压抑，六米，便是一个家最大的宽度。
6月13日，THUR 晴
天公作美，去下龙湾的这个早上阳光灿烂。在路上下了一天的雨，第二天的天空非常干净。
当最初的激情过去之后，海上的漂浮其实是平淡无聊的。下龙是一片奇特的海湾，到处是桂林一样的突兀小山，形状各异。我忽然明白了洁尘当时的失望，我也失望着，当我们怀着同样憧憬的心情来寻找电影中的浪漫海湾时，现实往往是不如人意的。在这里拍摄的电影《印度支那》讲的是法国女庄园主CATHERINE的传奇故事。这个高贵的法国女人拥有越南最大的橡胶园，在越南公主飞机失事后收养了她的女儿。后来，CATHERINE爱上了一个英俊的法国军官，而阴差阳错之中，法国军官又爱上了CATHERINE的养女-那个越南小公主。这对恋人后来投身革命，经历了许多的风雨。其中在躲避当局的追杀时，他们就躲进了下龙湾，这片森林一样的海上迷宫里。后来，他们的儿子又在CATHERINE的抚养下长大成人。法国军官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越南公主在革命成功后成为了政界的要人，去到法国和当局谈判越南独立的问题。
就是这样一部电影，有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局，夕阳下，是CATHERINE高贵而苍老的背影。
船上的时间有时在看《彼岸花》，文字的诱惑更甚于眼前的美景，只是偶尔抬头，觉得窗外就象世界上任何一处相似的海面。
黄昏，等过渡的时候，一艘船缓缓靠岸。楼梯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白皮肤男子，穿着和越南当地男人一样的黑衣服，开襟、盘钮，布料轻盈飘逸，头上是越南男人常戴的绿色竹帽，金色的发脚隐约可见。他从船的二层往下走，后面跟了一个五官平坦的越南女孩，我一直在看他们，直到上了岸好久，他才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看得有点发呆，想起了《情人》里面那个倚在船边头戴帽子的法国女孩，她的左脚轻轻的踩在船栏杆上，裙子被风扬起。在那艘过渡的船上，她遇上了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是她的肤色，她半透明的裙子还是那顶帽子吸引了他，都不重要。一场从过渡的船上，在上岸之后的汽车里开始的情欲纠缠，在西贡夏日的百叶窗背后，在阴暗炎热的黑屋子里，疯狂撕扯。从船上下来的法国男人和他旁边的越南女孩让我有了一点错觉，他们远去的背影那么熟悉。
后来，我以同样的姿势站在了渡船系诙愕睦父吮撸蠼挪仍诶父松希附徊妫飞鲜且欢ヅＷ胁嫉难忌嗝薄：７绱道矗矍捌ソピ度サ南铝胪罚挥惺裁粗档昧袅档姆缇埃砗蟮拇贤Ｗ挪簧俪担锩婷挥欣醋灾泄狈降那槿恕?/font>
6月14日 FRI 晴
河内是越南的首都，一般漂亮的城市。从明信片上的风景看去，觉得，西贡会更繁华美丽。
走马观花式的行程是每个旅行团最无趣的地方。广场、大会堂、胡志明陵墓、故居、中国大使馆……只是轻轻的走过，不留下一点尘埃。胡志明故居的那栋竹楼是越南南方的典型建筑，没想到照出来相片效果很好，喜欢那些宁静的绿色竹帘，带着青木瓜的遐想、夏日午后的蝉声，其实是很简单的一栋红木房子。
河内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语言，陌生的文字，傍晚出去散步。路过卖邮票的人家，胖胖的阿姨说着听不懂的越南话，我们借助手势、计算器、纸和笔交流，终于弄懂了对方的需要。买邮票是接触当地居民的好办法，在下龙那个旅游城市中，邮局中漂亮的小姐能听懂一点英语。而到了河内，我成为完全的异乡人，颇费力气才买到一张邮票，却没有了寄的心情。在离开海防的那个清晨，终于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了类似邮筒的东西，于是心血来潮把那枚珍贵的邮票贴上准备投寄，却被邮筒旁的人告知，这个类似邮筒的东西不是邮筒。于是，要寄的明信片一直没有寄出。 去到很多地方，都可以感受到世界杯的热潮。散步的小街上，每家店都在看世界杯。走过一家修车的店，停了下来，想看清楚是哪里对哪里，皮肤黝黑的小伙子高兴的对我们说："MEXICO！！"忘记了另一队是什么，却记住了他那兴奋欢欣的神情。世界杯，世界杯，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足球转动！
回酒店的路上经过一户又一户的别墅，粉绿和米黄，蓝和白、红木百叶窗，看上去就象积木搭起来的屋子，带着法式建筑的华丽，罗马柱、墙面的浮雕，也有越南本地的特色，六米左右，密密麻麻，那些超越了六米限制的别墅通常还带有自己的花园，走过一栋，暗绿栏杆间，探出马蹄莲清秀的身影，夜风中，幽香渺渺。
6月15日 SAT 晴
来海防这个城市只有一个目的-参观赌场。我相信那个所谓越南的最大赌场在真正的赢家眼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乐场。无法和世界上任何知名的赌场相比。赌场外的风光才是最迷人的地方，有些人沉迷，纸醉金迷，我的沉迷，是因为红色的海，意乱神迷。
赌场是山上的一幢别墅，白色，尖顶，并不大。是当年某要人赠送出来的礼物。上山要经过海边一条长长的公路。海水是红色的，象黄河一般黄得发红，这种颜色带有残酷的美，蛮横的美。黄昏，正是涨潮的时候，海浪疯狂的拍打着堤岸，击起十几米的浪花，打在高压电线上。打得路人不敢靠近，打湿了一路的车辆。有点象珠海的海边，那条长长的情人路，但那里的浪花，温柔许多。于是想起了陈艾玲的歌，那有着长长独白的《秋止符》："这个季节的洋荆公路，是否还象往年一样，闪烁着一地金黄，曾经用我最年轻、美丽的日子，陪你走过每一个飞扬的痴狂与梦想。还有那段长长的堤岸，浪花依旧不停的倾诉着她的迷惘，这里的城市你我肩并着肩，让海风带着我们的青春翱翔的地方……"
一路上都有海，北海那细沙无边的海，海阔天空。下龙湾那蜿蜒曲折的海，风情万种。到了这个简陋的海边城市，这个以赌博和红灯区吸引着法国人和世界各地游客的城市里，我却被这里的海，美丽得近乎残酷，触目惊心的海深深打动。站在山顶，赌场里不时传出老虎机中硬币如流水般倾泻的声音。别墅外面，白色的栏杆外是无边的红海，我似乎站在世界的边缘，栏杆以外，是另一个世界，欲望、金钱、血与泪都在其中刷洗，于是，染成了这一大片红色的汪洋，在夕阳下看得人眼睛发痛。面对这片海时，复杂的情绪纠缠，是爱还是无奈，说不清楚。如果这里只有一片海和一栋屋子，没有其他杂质，我希望能住一辈子。
6月16日 SUN 晴
飞机平稳的降落在白云机场，旅行团最后只剩下七个人，甚至来不及一声简单的道歉，回到这个熟悉的城市，就各散东西。清浅的回忆，清浅的告别。
回来的路上发现一个香水瓶子在托运的时候碎了一角，那CD的香水让周围的空气顿时暧昧了起来，因为这次旅行，突然实现了多年来的一个关于香水的梦想，原来改变就在于一次旅行，突然闯入了一个到处是廉价走私香水的国家，然后在随心所欲的挑选中，让潜藏在心中已久的欲望，随气味流转。
一直不喜欢化装，却希望有很多的香水。什么时候形成的希望，忘记了，忽然想起安妮宝贝，仿佛她也说过这样的话。这个神秘女子的文字伴随我走过了这趟旅程，让我在阳光下偶尔发呆，偶尔抽离，一本书会影响一躺旅程的心情，这次，有点荒凉，有点孤独，正如我曾经踏足的那个国度本来的气质。 回到广州的这个下午，听着喜多郎的《天与地》，弦乐交织，如泣如诉。从北海到越南的高速公路上，两面有大片大片的绿色，并不高的山坡上种了许多树干灰白，细细长长的树，叫不出名字的树，好象飘浮在半空一般的树。那个时候，也在听这张唱片，还有陈升的《六月》，渲染着一路的夏季心情。那个时候，心里面只有一种颜色"藏青色的天空，藏青色的公路，藏青色的平原….."那个时候，以为，在喜多郎为这部越南电影所配的音乐中，我能找到一点指引方向的线索。
最终我还是看不清楚，听不清楚，银幕上的梦想和现实，总有距离。
后记：关于这次的旅程，点滴的回忆拼凑出这几天的记录。时间有些混乱，至于后来的回来，艰难的归程，都没有一一写下，只是把一路上最深刻的记忆化成了这些文字。照片、文字、明信片、带回来的一切东西都可以帮助找回一个国家的样子，但真正的答案在哪里，我不知道。边走边看，带回来的就是这些东西。
----
爱到天荒地老,也不过是回忆中的浮光掠影.所有的灵魂也是寂寞的孩子.
城市角落：www.mymansun.com
cityconnor.longcity.net
cityconnor.diy.163.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