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tjgg(水晶中的、、、)
整理人: supraboyqd(2002-08-20 09:41:1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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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朵奇花
我的水底世界已经很久没有访客光临了。
时局稳定?百姓安宁?
我厌恶这些和平的因素,它们让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失去把玩灵球的乐趣。
我不能让这样的日子再继续,我意识到我必须浮到水面上去一探究竟了。
几百年了吧?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浮出水面。
还是一个夜。晚风清凉,但对于早习惯冰寒河水的我来说,这风却让我觉得有丝温暖。
河水什么时候变得墨绿?浮到河面,我才发现这一河的水早已有了质的变化。
滑润而油腻,泛着的水光不再冰寒,暖暖的墨绿在透露着某种暧昧的信息。
河中央浮着一支游船。
船窗全用半透明的油纸糊上,描有花鸟仕女的图案。
舱门斜斜地挂着一缕薄纱,半遮半露。隐约可以看到舱内景象。
时不时传来一曲如诉如泣的琵琶乐,接踵而至的便是满堂的叫好。
男人的豪气,女人的柔媚,胭脂油末暗香袭人。
这曾经冰寒入骨的河水,不再冷漠的急流而去。
从今以后它将流淌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水。
我浮在水面上,一时间觉得很失落。
华灯终于熄灭。游船泊岸,先是走出一些满面红光,“羽扇纶巾”的公子哥。
随后又摇出三五位娉娉婷婷,千娇百媚的女子。低着头,抱着琵琶,由侍儿搀扶着摇摇晃晃的踏上早备在河畔的轿,在轿夫们吆喝声中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整个河畔重回到原始的安静状态。
这时候,又从那支游船里走出一个女子。
抱着琵琶,一袭白裙,身姿婀娜,竟走向我浮着的位置。
近了一看,居然是天香国色。
乌黑柔顺的长发挽了个鬓结在脑后,肤色如雪,弹指可破。
柳眉杏眼,玉鼻朱唇……一个美字难以概述。
“浸在水中不冻么?”
她在跟我说话?
她在跟我说话!
几百年了,第一个跟我说话的竟然是个美得如画的女子。
“你可以看见我?”
“我为什么不可以看见你?”
我惊讶她的异眼,更惊讶她的胆量。
于是,开始了更深一步的对话。
她后来告诉我这条河现在叫“秦淮”,闻名天下,聚集了无数的才子佳人。
刚才自游船摇下的几位女子是秦淮享有盛名的主要因素。
她们都是八艳之一二三……
一个艳丽的女子可以倾家,两个艳丽的女子可以倾城,三个艳丽的女子可以倾国,那八个呢?
“那你呢?八艳之几?”
“我?”她不禁轻笑,未语。片刻之后她拨弄怀里的琵琶,唱起一支哀怨缠绵的小曲。
天地万物如果已经死绝,在听到此去后也应该重新显灵。
“什么曲子?在我以前那个年代闻所未闻。”
“后庭花,玉树后庭花……”
她幽幽的说。
我第一次在水中睡得如此安稳。
第二天夜里,我听到河岸似乎很嘈杂,便再次浮了上去。
历史是不是总是惊人的相似?
曾经的一幕在我眼皮底下重演。
人们又从水中打捞出一具尸首。不过,这次不是秀才,而是歌女。
----乌黑柔顺的长发挽了个鬓结在脑后,肤色如雪,弹指可破。
在水中浸了一夜,秀发早已粘成一鬓牢牢实实的巴在脑后,皮肤被河水侵蚀的只剩下空白,浮肿的身体只稍用手指轻轻一碰,就会破出一滩水。
如果可以,我不想让她做我的访客,太美好的事物我收留不起。
她还是成了我的访客,这就是命。
从人们的议论中我知道了她的身世。原来是前朝一个大官的掌上明珠,前朝覆灭后,全家三十一口人被抓,生死未明。独剩下她躲在粪桶里逃出生天。
她沦落到烟花之地,全为从那些来这里买醉的达官贵人口里探知家人消息。
昨夜,从一位醉得不省人事的大官口里,她终于知道她打听已久的事。
就在她逃离京城的第三天,家人全数被扣上谋反的罪名秘密处斩。
----“浸在水中不冻么?”
她的灵球是红色的,火一样的明亮,血一般的冶艳。
当我将她的灵球捏碎撒到那株不肯开花的藤上时,久闭的花瞬间开放。
粉白的花瓣,嫩而润。花心是一颗血红的珠,像几百年前我掉下的那粒泪水。
往事重新袭来,我知道是我该寻找那个人的时候了。
(4)一家饼店
当我赤着双脚从水中走到河岸时,已经又过了几十年。
今昔何年?海棠焉在?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恨一个人也可以让时光过得如此之快。
望着水中的倒影,那碧波之中的可人儿不正是那个秦淮河畔隔江吟唱的女子?
何等的闭月羞花!
我在过去埋着我尸骨,现在开了一朵奇花的地方开了一家饼店。
店面很小,没有客桌,后院备有一间磨面的作坊。
听往来的人说,这里现在叫板桥。
我的饼店只卖烧饼,葱油的。
久而久之,我的烧饼远近闻名,人们开始叫我板桥娘子。
每当我烙好一张金黄的烧饼,最先闻香而来的总是一批嘴角流油的公子哥。
他们通常一拥而进,生怕晚了一步就无法从我手中接过热腾腾的烧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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