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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你的眼睛将永远注视我的身影 上
发信人: htjgg(水晶中的、、、)
整理人: supraboyqd(2002-08-20 09:41:13), 站内信件
(1)一具残骨  
                   
  我把那堆血柔模糊的残骨埋到河畔一个鲜少行人的角落后,就在那里住了下来。  
                   
  那时候,这条河还没有名字。河水清而悠长,泛着铮铮的寒光自西而来又向东而去。  
                   
  河底有一层厚厚的淤泥,躺在上面感觉很柔软也很滑腻。  
                   
  其中有一处的淤泥在岁月的沉积下已有三尺高,上面密密实实的寄生了一大块墨绿色的苔草,那便是我的居所了。  
                   
  有时候遇到阴雨的天气,河水变得很混浊,河面烟雨迷濛。我便会浮到河面去看看那埋在河畔的尸骨是否被上涨的河水所淹没。  
                   
  除此之外的大多数时间我都呆在黑漆漆的河底等待一些意外的访客。他们都是被上天所憎恶的灵魂,命运就如这冰冷的河水一般身不由己,非常悲凉。  
                   
  我的第一个访客是个贫困潦倒的秀才。当我顺着从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那抹浓浓的血腥味找到他时,他已经被饥饿的鱼类啃食得支零破碎,面目全非。  
                   
  我已经全然分辨不出这具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肉丝挂在上面的白骨是否属于一个人类。  
                   
  就像很多年前我看见自己那堆粘稠的血肉被零乱的抛在院里一样,那种无法描述的恶心和恐惧再次席卷了我。  
                   
  我拼命地忍住想呕吐的冲动,突然而来的访客让我措手不及,慌乱之中竟忘记了我根本无需强忍,现在的我早已丧失了做人的生理反应。  
                   
  几天后,这具带给我无比恐慌的残躯被人们打捞了上去。我躲在水面下观赏岸上所上演的一出闹剧。  
                   
  围观人群对那具惨不忍睹的尸骨指手划脚,七嘴八舌间竟也道清了他的身世。  
                   
  原来是一个苦命的秀才。金陵人士,自幼父亲病逝,与母相依为命,十年寒窗本想考取个功名光宗耀祖,谁料不慎得罪了考官,被暗中换了考卷,自然名落孙山。  
                   
  这倒也罢,在收拾行李回乡的路途中又惨遭山匪打劫,多年积攒的财物被洗劫一空。  
                   
  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使他一病不起,一月之内形如枯木。  
                   
  亏了家中的八旬老母买了仅存的一亩贫田,用换得的两贯铜钱走东求西给他讨了个媳妇冲喜,他这身子才逐渐康复起来。  
                   
  老天爷似乎总是和穷人过不去,他并没有因此时来运转,而是陷入了另一个巨大的苦难之中。  
                   
  他媳妇虽是穷人家的闺女,模样却很标致。这一点点老天爷的恩赐竟变成了让他家破人亡的祸根。  
                   
  金陵太守之子在某个闲来无聊的黄昏,鬼使神迷的走在街市里,正好与正在街头卖纱的她擦身而过。她只是一个无意的回眸就迷得太守之子神情恍惚,下定决心把她弄到身边侍奉自己。  
                   
  接下来的自然就是一场贫穷与富贵,卑微与高贵?的战争。  
                   
  先是银子战术。  
                   
  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被铺到秀才那摇摇欲坠的茅屋里。由于整个屋里无法找到一张牢实的可供摆放物品的桌子,那些象征着富贵同时也象征着丑陋银子全堆在凹凸不平、青苔遍布的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光映照着黑漆漆的茅屋,刺痛了秀才的双眼。  
                   
  讽刺,命运的讽刺!  
                   
  秀才半生追名逐利,未果,抑郁成疾。而只是为了冲喜迎进门的媳妇却胜过了他十年寒窗的苦读。要功名利禄?要荣华富贵?可以!只需他一纸薄薄地休书。  
                   
  一个人的欲望在确定无法得到满足之后,就会被怨愤封锁到灵魂的深处。而某一天当外界的诱惑化成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钻进这道紧锁的大门时,蛇就会咬断束缚欲望的枷锁,让其被赤裸裸地释放出来。  
                   
  秀才的欲望就在顷刻之间暴露得淋漓尽致。  
                   
  他不能放弃这从天而降的喜事,天上掉下个冒油的馅饼,正好落在嘴边,谁能不张嘴咬它一口?  
                   
  太守承诺只要他按着他们的意志行事,金陵附近一个郡的郡守之位就非他莫属。  
                   
  光宗耀祖啊!  
                   
  他咬破了拇指,高高地将它翘起,然后在一纸墨迹未干的休书上狠狠的摁下了一个血红的指印。  
                   
  一个高贵的灵魂自此宣布跌进粪坑。  
                   
  一张卖妻契由此同时生效。  
                   
  媳妇被来人带走时,泪流满面,却没有再转过头看他一眼。  
                   
  在封建制度下一个女子是不能对相公有任何怨言的,她们的命生来就是相公的附庸品,就像一双的靴子,纳了底的穿的时间相对较久,没纳的不出几月一定被搁在箱底。偶尔得到一双绣花且纳千层底的,自然就成了用以卖弄的资本。兴致来时,还可以自由贸易,物物交易。  
                   
  她不能怨他,但有自由不再恋他。  
                   
  媳妇走后不久,他老娘就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看了半响。  
                   
  秀才刚想说话,一口浓痰就飙在了鼻梁骨上。  
                   
  之后,他娘就摇摇晃晃的走进用一块布帘隔出来的里屋。  
                   
  秀才用肥大的袖子抹下粘在鼻上的浓痰,心想明早一定要换块丝质的门帘让他娘开心。  
                   
  秀才晚上做了一个梦,那块布帘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啊晃啊,直至逐渐消失不见。  
                   
  醒来的时候,秀才发现布帘已经不见了,草屋突然失去一个分割空间的物品,窄小的地方竟然也滋生出空荡荡的感觉。  
                   
  他娘悬在原隔间的梁上,佝偻着背。泛白的舌头一直拖到下巴,好像还在滴着舌液。  
                   
  那块凭空消失的布帘不正好好的挂在梁上,系着他娘枯瘦的脖子。  
                   
  后来秀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太守府前。正欲敲门,脚下一软就跌在地上。  
                   
  原来是被地上一横物绊倒。  
                   
  秀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具裹着白布的尸首。  
                   
  秀才隐隐约约中感觉到这具尸首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颤抖着手刚要揭开裹尸布,太守府的大门就“支啦”一声开了。出来个凶神恶煞的奴仆,看见秀才,先是露出鄙夷地笑,然后一盆猪血就泼了过来。  
                   
  秀才虽穷却哪受过如此委屈,正要起身理论,突然看见血液把那块裹尸布全部浸湿,模模糊糊印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似曾相识?秀才一把揭开血布。呵,原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尸。  
                   
  同样是躺着,能不似曾相识吗?  
                   
  秀才的媳妇传说在入太守家大门之夜誓死抵抗,为表贞洁,一头撞在门槛上,当场闭气身亡。  
                   
  太守之子见到手的肥肉飞走了,恼羞成怒竟吩咐下人把尸首弄进新房,将它扒了个精光,当场奸尸。  
                   
  半个小时后,一具赤裸裸的女尸被一块做花的白布包裹着丢出大门,等着泼猪血祛邪。  
                   
  后来,秀才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河边。  
                   
  再后来,秀才就纵身跳下了这条不知名的寒河。  
                   
  秀才的尸体后来又去了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捡到了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凝固成一个浅黑色的小球,沉到了水底,就在我居所的附近。  
                   
  我把它捡了起来,放在手中把玩,当厌倦了这种灰黑的色泽之后,我就把它捏成了粉末,撒在包裹着我的尸骨的那方土里。  
                   
  (2)一些灵球  
                   
  秋去春来,又是一季。  
                   
  我偶然发现那吸食了秀才灵魂的尸骨上头萌生了一株小苗,冲破土的积压,暴露在阳光里,贪婪的吞噬春花秋月,俨然成为一株人世间的很普通的植物。  
                   
  普通么?不!它是我的尸骨的精髓,是我精气的凝固,是我肉体的重生,只有我才能看清它的本质,它确实是披着一层阴邪的外衣。  
                   
  自此之后,我疯狂地迷恋上访客的灵魂。  
                   
  朝代更替,江山迁延。  
                   
  每到这时我的访客就特别的多。  
                   
  到了无风的夜,他们的灵球就深浅不一的沉在河底或漂在河面。  
                   
  蓝色的、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色彩变幻万千,在水里闪闪烁烁,煞是迷人。  
                   
  数量越来越大,空手已经难以一网打尽。  
                   
  我灵机一动,沉到河底去拾了几根漏捞的骨头,将他们制成一个骨篮。  
                   
  挎着骨篮去收集灵球,每次都可以满载而归。  
                   
  同样是把玩一阵后,将它们捏成粉末去浇灌我那稚气的树苗。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我的树苗在我精心的照顾下已经长成了一株结实的藤条。  
                   
  藤条是紫色的,中间藏着一个花骨朵,白色的瓣,一直卷缩成一团,不肯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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