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kira_zms(2002-05-24 17:39:5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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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夜总是很长，安息蜷在离我远远的钢琴上，当第一道月光透过密布的云拉长在琴键上，安息躬起身子，骄傲地看向我，几千年前，猫是被人喻为守护死亡的神灵，几千年后，它的子嗣只敢在黑夜与月色间向我挑畔。 我坐在玻璃门前，门开着，青石阶梯下是卫曾照料得极好的花园，这个国度里特有的藤蔓在这里长得极为茂盛，卫将它们修剪得非常整齐。月色下，花园中心的喷水池，丘比特正得意的捧起一颗红色，象征爱情的心，心的一端是出水口，源源不断向池内注入清水。
当钟敲过最后第十二响，我看见那颗心里涌出的水变成了绿色，像这藤蔓一样的绿色，空气里弥漫开这种绿色植物独特的气息，越来越浓，那些修剪平整的蔓条突然疯狂的长了起来，从园子里向阶梯蜿蜒，从屋顶上垂下一起涌了进来，在我面前纠葛缠绕在一起。安息惊呆了，窜进了它经常藏着的便笺桌下。我则站起来从柜中取来第二只高脚酒杯，又在这团绿色中坐下。这一瞬间只够安息眨动一下眼睛，在它眼里，我只是魔术般，手中突然多了一只酒杯。
我为这团绿色倒了一杯酒，透明的液体在它的映衬下，仿佛被注入了同样的绿色。那团植物开始舒展开来，藤蔓展露的最后物体，是个幻化后绝色的美女，不着寸缕，只是绿色的枝叶稍做遮掩，或许这就是植物与人的区别，无所谓肉体，也就更无所谓于附庸的后缀，诸如羞耻……
我欣赏这具躯体，并且毫不掩饰我对这种曼妙肉体的热爱。她接受我放肆的眼光，也接过我递上的酒杯。她用修长的指尖缠绕额边的流海，淡绿色的嘴唇向我诱惑地微笑，墨绿色的头发垂向地面，迂回逼近我。
"我们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更亲密。"她若有若无的抿了一口酒，从藤蔓里走了出来，藤蔓缓慢地退了回去，她低吟着，将身体前倾在我的身体上，嘴唇在我脸庞边移动，似吻非吻。
我侧过脸去避开她，继续喝我的酒"是吗……"我说"或许……"
她让我正视她，手从我的脸上向下移动，从衣领处将衬衫拉开，用手指继续挑逗着我的喉结，我的胸膛，并继续大胆地向下。我终于向她微笑，猛地扳住她的头部，激情，并且灼热地吻她，听她每一句兴奋地呻吟。
"从来没有人能像你"她说"从来没有"
我回答"是啊，没有"，终于她逃离我的唇，恐惧地看着我。我的双眸在月色下亮烁着绿色耀目的光芒，刚才还正与她激情缠绵嘴唇，现在张开着，整齐的牙齿向前突出两枚尖锐的犬牙，对于这样的变化，我平静如往常。
她对我猛地嘶喊起来，脸部变形，凸显着绿色植物的茎脉，门口还没有散尽的藤蔓再次涌了进来结成一团，她迅速地退了进去。
"我对绿色汁液尚没有兴趣"我站起来，轻蔑地看着她"我要你的藏品之中，收集的一个灵魂"
她刚才变形后，丑陋不堪的脸开始惭愧地尖笑，藤蔓上的叶子随她一起摇摆起来，发出悉索的摩擦声，从她的身体上向外开始快速生长出新的嫩绿色的枝条，不停的摇动着，又迅速的长出绿叶，然后是花苞，当每个花苞绽开时，并不是美丽的花朵，而是一张张痛苦挣扎的脸，每一张脸都是她收集着的一个灵魂，她困住他们来完成自己的幻变。我看见其中卫的灵魂，摘下了它，她痛苦的尖叫了一声。我捧着卫的灵魂走向小圣堂里的十字架前，放在圣经上，当明天清晨第一道阳光照射向它的时候，它就可以获得解脱，如果神宽恕它因为欲念而产生的罪过，将被允许升向天堂，如果不被宽恕，则是轮回。
我离开那里，蔓妖在楼梯口等着我，又变回了最初美艳的容貌，向我妩媚地笑着。
"还想成为我的朋友"我走上楼梯，她在扶手的空隙间缠绕着跟随我。
"我愿意跟随着您，代替卫来照顾您，表示一个低等生灵对您的尊敬。"她说，并提前一步在卧室的门口挡住，蔓条与门框纠结，长在了一起。
"你看起来真像一只绿色的蜘蛛"我嘲讽她，她仍是迷人地笑，用手指抚过我的唇。
"我说过，没有人能像你那么完美"她回答我，瞳底满是欲望"我愿意用人类的爱情来敬奉你"
"真动人"我凑近她，装作欲吻的唇只是笑了笑"那就爱吧，忍受无望的爱情所带来的折磨……"
顿时，我在她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并不睡在这幢房子任何一间卧室的床上，而是地下室里的一具棺材，在潮湿的空气里，墙上结着厚厚的苔藓，它终日阴暗，阳光无法顾及，我适合在那里休息，获取特属我的安宁。当我在棺材红丝绒的内壁里沉沉睡去，蔓妖守护在我的棺材旁边，弹奏绿色筋脉做成的竖琴，吟唱着充满爱意的诗歌，渗进我朦胧的睡梦中。
我愿用长青藤为你编织爱巢
包裹起你 温暖你冷漠的眼神
我的爱 灼烧的只是我自己
我所深爱的人 给我的孤寂
我的眼泪在你的掌手化作钻石
那是否代表永恒 我的爱人
……
三
伦萨，平静地就像居住在天堂的隔壁，宽阔的街道上，稀少的行人会彬彬有礼的互相致意，我依旧深深眷恋着风之城。我的游荡一如四百年前，在相同的街道上，印下我轻松闲散的足迹。
一家名为花屑的香水店，在这里有着悠久的历史，我曾经听过它第一位主人，贤淑恬静的莫茜小姐在湖边痴痴呢喃对我那无望的爱情。她寄来洒着各种香水的手帕，上面还有她哭湿的痕迹。那时候我常在豪宅里举办大型的聚会，我邀请伦萨所有的贵族小姐来参加我的舞会，纵情嬉戏，我让仆人将那些精致的花边手帕做成蝴蝶结，扎在每一支烛台上，不仅优雅，而且芳香四溢，我小小的创意总是能搏得那些美丽小姐们的欢心，她们围在我的身边，大胆热情的向我示爱，我亲吻她们每一个人，而莫茜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也无法阻止自己对我与日俱增的爱情。为我的不专情，她郁郁寡欢，把相思积累成疾病，悲伤地离开了人世……
回忆间，我走进花屑，现在的主人是个蓄着长髯的男人。看着他为我，向精巧的玻璃瓶里注入丹杰·费洛朗，感觉像是小丑的游戏，对莫茜为我专制的香水也是一种不经意地亵渎。丹杰·费洛朗，以我最初的名字命名的男仕香水，我酷爱莫茜在其中调入的一味水生薄荷，随洒精散发的第一络清香，象征着清醒。
我在赠送标签中填上了一个大写的D，署名为Ray，这是我现在的名字，它在我第一次使用时并无任何含意，而现在，我将它签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希望最终的某一天，它能被发现。因为一个偶然的相遇，才有的姓名，与才有的，现在的我……
店主小心翼翼的将标签贴上了玻璃瓶，递给我。我拿着它向拱桥走去，不知道能将它送给谁？拱桥的两端竖着的牌子上署着拱桥的名字--通向希望。取名的人自以为是的觉得取了个很值得人们憧憬的好名字，却没发现，人们终日里在希望的两端走来走去，永远的靠近着希望，却永不可及。
四
自从蔓妖向我示爱后，这城市所有的植物都逐一向我表明，它的爱无所不在。我走过的草地，我倚过的树木，花坛里开着零星白花的勿忘我，它微笑着的脸庞像玻璃上掠过的一阵光泽，在这些植物上，在我的眼前时刻浮现。
我走了很久，用人类的速度，一天之内我还无法逛完这城市每一个值得我留恋的地方。我在公园的河边坐下，清凉的河水泛着粼粼的月光，我将那瓶香水沉入河底。
河水在我的注视下，突然越流越缓慢，逐渐在河中心围绕起一个旋涡，越旋越深，然后慢慢的舒展开来，恢复了最初的样子，我俯身去看，水中有一个动人的身影清晰起来，她向我绽开笑容，河水开始凝结成人形，缓缓地站了起来，赤裸的身躯在月光下，蒙上一层亮黄色的薄纱，她那湖蓝绿色的长发拖至河水中，她走了出来，头发仍连着河水，像水凝结成的丝线，流动着晶莹。
她用河水潺潺流动着的声音诱惑我，她说"Ray，我爱你"，四周荡漾着河水的回音，她说"Ray，做我永远的爱人"
她走近我，手指触摸过我的脸庞，又从肩膀划向我的指尖，以水的形态包裹起我,逐渐地将我完完整整地困在她透明的躯体里。这时风吹过四周的树林，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缠绕在树上的藤蔓向我们蜿蜒而来，林子里传来了蔓妖的歌声。
凝裹在我身上的水精听见这歌声猛地松散下来，将我遍体淋湿，又缓缓地从我的发梢，皮肤，衣服的纹理中渗了出来，向河中慢慢退回去，当河水完全恢复了初时的状态，我四周蔓延而来的藤蔓也消失了，四周只剩下蔓妖魅异的歌喉。
我发现脚边那只香水瓶，重新拾了起来。莫茜为丹杰·费洛朗调制进冷色调的靓蓝，浅蓝色的液体像征着不自觉，冷冷的诱惑。我将它攥在手心，却无法为它带来一丝温度。
当我将它放进书房的暗柜里，我面前相同的玻璃瓶已是第四瓶，每个世纪都无法赠送出去的相同的礼物，我起开第一瓶，赠送标签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早已无法辩认，因为我，这些液体却仍还存在，打开玻璃瓶塞时，仿佛整个世界是颠倒过来的，液体呈泪滴形状向上空飞去。我重新关上暗柜的门，就像猛地将自己的心再次沉重地禁闭。
然后，我在棺材中沉沉睡去，蔓妖的歌声一如继往忧伤地响起……
将你的头发打成结 缠成卷
看昙花在其间开放
听 红胸鸟 也在为我们鸣唱
我爱着的人 何时才能醒来
将我的忧伤 用炽热的长吻 来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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