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hutu()
整理人: lilin(2002-05-09 11:48:5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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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过改则，转而向南，走措勤，是大多货车，吉普所选的路线。但过了措勤，车上的备用胎已经用完，再爆胎，也只能拆下来补了。不幸的是，自此而后的每一天，我都注定在寒风凛冽的清晨或口干舌燥的中午时分或疲倦不堪的凌晨在这亿万年荒芫的高原上，背上我的大背包，站在套住轮胎螺母的长杠杆上使劲往下压，卸下下已瘪了气的车胎，或者是费劲地从附近的小溪中提上满满一桶水，气喘嘘嘘地加在水箱里、泼在机器上降低过热的温度。由于大货车的车胎是如此的沉重和巨大，使得我们补胎的每一步都要加倍地费上力气，拖长时间….往往是半天半天地这样白耗过去。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我的修车技术培训会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法进行。
按照惯例，搭客并没有帮助修车的义务，所以据我所知，包车旅藏的许多城市的娇驴们在这个时间里就趁机背起相机，到处游逛，或是干坐在一边嘻闹扮酷，看着司机忙个汗流狭背。但彼时彼刻，我是完全没有了闲逛的心情，我只想尽快走出荒凉的藏北，多一个帮忙，就多一分力量，快一点速度。
事实上，这条惯行的路线沿途景色尚可，但似乎并不是摄影者心中最爱。沿途单调的一座接一座的黑褐色的山峦以及似乎无边际的硬绑绑的不毛之地令我两眼发酸，我没有记流水帐的准备，当然就不可能有悉心细记地形地貌地名的闲情，所以今天出来的这篇帖子也就没有了流水帐的形式，而且我也不惯于多愁善感，没有对着种种景物便可生出无数人生怀思的本领――所以坐在拥挤不堪的驾驶室里，我更多的时间是在打盹和胡思乱想。
但在这无聊而苦闷的行途中，司机们总还是能自寻乐趣的。自寻乐趣的方式便是讲点笑话，车队中，搭有一个颇有几分姿色化了点妆的藏族女人。于是，每到坐下来围在一起进餐时，司机们便不怀好意地围绕着她讲一些N级笑话。藏语我当然听不懂，但从司机和搭客们那放荡的笑声和古怪的表情以及不雅的肢体语言中，我当然明白他们不过是又在重复打从人类有语言以来就不断地用各种表述形式讨论的古老话题。
藏人们搭车，通常是带上足够的食物，所以我除了在狮泉河预备了些压缩饼干外就没有带其他什么可充饥的食物了。我很奇怪的是他们居然把打酥油茶的茶桶也带上，这让我高兴了好一阵子，在如此漫长时间的高原旅途中，没有喝上酥油茶等于少了许多乐趣，其实也等于要了他们的命。热热地喝上一碗酥油茶，两眼不再发呆，噌上搭客带来的一两个大饼，精神开始就振作起来了。
有了点精神，我当然就开始口水，幸好司机们大都会讲一点瓮声瓮气的汉语，使我们彼此间可以不太困难地交流。原来这些家伙都是拉萨一个什么货运公司的司机，通过公司运货到阿里的机会，在回程时顺带拉回一批矿石，再转卖出去，发点儿财。一天晚上，补好了胎，在液化气炉生出的火光的映照下，青稞酒喝多了的年青司机告诉我年青一代的藏人在近年来改革开放形势的影响下，宗教信仰已不再虔诚，不再顾忌到不能违反某些宗教戒律的约定。"我也无所谓了，趁现在拼命赚多点钱，转山，叩等身头都是老人们的事。"司机满嘴酒气地说："但是，有一条不会改变，就是我死后必须天葬。"司机一脸郑重，"这可是我们藏族人的传统。"――尽管部份年青一代的藏人已经远离宗教所规定的生活，但是他们的骨子里还是始终怀有一种宗教情结，这种情结之所以不易消失可能多少是因为他们对死亡怀有根深蒂固的恐惧以及为消除这种恐惧而对宗教的救赎观念产生的一种彻底的认同。
藏人中，比较有商业头脑并且较有经济实力的可能首推康巴人了，这些康巴商人把生意做到了藏区的每一个角落，这些藏区的犹太人（某杂志形容）开始富有了起来，在我搭乘的车队中也混有几个康巴商人，其中一个竟然已经拥有了一台价值不菲的日本品牌半自动傻瓜机，在行途当中不时让我替他拍几张纪念照，当然我也趁机"咔嚓"上几张：是些我与几名司机或若干藏族乘客在内的以雪山，草原或大货车为背景的证明照。康巴商人有钱的第二个证据是当某一天感到带来的食物不足以满足他们的口欲时，便到当地牧民家买来了一只羊，然后命令司机们即时宰杀，点燃气炉，放上压力锅炖羊肉。他们很大方地把羊肉分给同来诸人。我以不忍见到杀生场面为由拒食了，其实内心是怕会有先吃后被迫付费的情况发生。
当某一天深夜，在经过许多次爆胎换胎补胎；经过若干个寒冷难熬睡不成寐的夜晚；经过无数回打盹后清醒，清醒后茫然，茫然时胡思乱想的状态；经过听了司机们不知编出多少个的N级笑话．．．后，我终于望见了拉萨城的明亮灯光，嗅着了后来变得熟悉起来的拉萨城的繁华气味，听到了久违的大小车辆扎在一起的喇叭声。
我知道，我终于可以舒舒服服洗去近两个月来不断累积的征尘，因为，我的最后一程--藏北苦行终于结束了，而这一段路我足足走了九天八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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