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upraboyqd(挪威冬心.Free!)
整理人: kira_zms(2002-05-24 18:03:2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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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童短笛于 2002.04.18 12:03 发表在聊斋夜话
深夜里醒来。耳旁是女人粗重的呼吸声。鬼仔细地在黑暗中看着躺在他身旁的盈。她正在酣睡中。嘴角不时愉快地撇动着。
她正在做梦。也许是一个好梦。
鬼伸出了手指将她汗水浸渍湿的鬓角理整齐。然后俯下头去吻她的脸。
是夏天的夜晚。闷热的空气和空间。鬼站在走廊静静地吸烟。
走廊面对着街道。街道两旁是一排排整齐的发着桔黄色的路灯。孤独地从鬼的视线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这里是广州。不夜的城市。但街道静得令人窒息。夜归的醉客也是默不作声的。闯破了压抑的空间。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在这深夜中响着。
一群人了无声息地穿过了街道。其中一个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男人还抬起了头。朝鬼挥了一下手。鬼看那个人有些眼熟。一种阴冷的寒意袭过了身体。
想起来了。是昨天早上遇到过的那个人。当时他被人抬上了救护车。
黑帮分子。与人的砍杀中“壮烈”了。昨天下午就有了他确切的死讯。
鬼看着他阴桀的僵硬笑脸。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转身入了屋内。
屋内的她仍躺在床上酣睡。
无知的人是幸福的人。
拥有一双能在黑夜里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影像的眼睛。是一种残酷。
鬼站在日光灯的开关前。寻思着要不要开灯。他应该是属于夜的动物。而她不是。她只是满足于现状希望过着凡人那种正常的生活的女人。这样子的女人。和鬼这个自心固执地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男人同居。有着互不相扰的作息时间。互相依赖着从彼此身上得到的快乐而相安无事地同居着。
屋里除了她和鬼。
还有别的东西。会活动着的。有着人形的东西。满脸的血污。吐着长长的舌头。满屋子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跑过去。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东西。好几次从鬼的鼻子前窜过。
鬼不动声色地站在日光灯的开关前。没有人会看得见那东西。除了鬼。而那东西也绝对不会想到屋子内的一男一女。男的可以看得到它。
“啊”的一声惊叫将鬼拖回了现实。鬼“啪”的一下开了灯。日光灯晃惚的光线刹那间刺痛了鬼的眼睛。鬼闭上了眼。耳旁是盈的说话声。
盈说。你半夜里醒来为什么总不开灯。难道你不知道你的眼睛在黑暗中能吓死人吗。
忘了。鬼淡淡地说。确定眼睛可以适应日光灯的光线。睁开了眼。
有光线的地方他不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他的眼睛很特殊。和猫的眼睛一样。能在黑夜里发出绿莹莹的光芒。可以不借助任何光线看见任何东西。包括常人无法看到的一些奇怪的影像。
有着人形的东西。已经确定是死亡的人。它们和人一样有时匆匆忙忙的。有时沮丧透顶。
第二天中午。盈用脚将鬼弄醒了。
鬼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听到了他肚子里发出来的抗议声。
昨晚差点没被你吓死。盈说。为什么你总是和一般人不一样。连眼睛都能在黑夜里发光。
慢慢地你就会习惯了。鬼慵懒地掀掉了盖在身上的被单。
应该是别人来适应他与众不同的性格。而不是他去逢合他人的爱好。
我以前听人说。刚出生的婴儿都拥有一双阴阳眼。能看见鬼魂。你的眼睛能在黑夜里发光。是不是也可以看到鬼魂。盈随着鬼走进了洗手间。
鬼停住了刷牙的动作。满口牙膏泡沫。抬起了头奇怪地看着她。含糊地说。为什么你总是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要是你这个人不奇怪我也不会问你奇怪的问题了。盈笑了。露出了米黄色的碎小牙齿。
是了。你的名字叫鬼。就算是看见了也当是看见了自己的同类。所以一点也不觉得稀奇是不是。
不可理喻。鬼重新刷牙。不再同盈说话。
下午一点半。是工作的时间。
鬼刚走进他和人合租的办公室。就听到了星善意的嘲笑声。鬼。今天又是盈把你弄醒了吗。
是又怎么样。鬼看着地上下午要送出去的货物。一袋一袋的。货单和货一起都装在同一个袋里。
有个女朋友可真是幸福呀。瞬在忙碌中抬起了头。看着鬼的眼睛笑。不过我怀疑你会不会把咱们的客户都拉到了盈那儿去。见色忘友这一招在你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闭上你的臭嘴。鬼冷冷地说。有本事你去找一个来我看。
星和瞬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轻微的共振鸣动。
他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也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伙伴。所以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顾忌。各自张扬的个性可以并存。
鬼在提着几大袋货物走出门口的时候被星叫住了。
鬼。星捏着几张冥币说。你这几天有些不对劲。不如你今天的货我顺便替你送吧。
鬼接过了星手中的冥币。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去找那家诊所讨个说法吧。就算货让你送。你也不知道送到哪里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了冥币了。鬼一向对金钱从不曾含糊过。而即使是收到了假币也不是很没面子。偏偏收到的是冥币。生意是三个伙伴合伙的。不是鬼自己的。所以鬼觉得自己的责任不可推卸。
星深沉地看着鬼。眼睛里有一丝担忧。
他们三个人合伙的生意是批发药材。中西成药。因为搞的是黑市交易。所以他们只能和那些跟他们一样无牌无照的非法诊所打交道。
平常一家地下诊所给他们下的订单不会超过五百元。鬼他们刚来乍到这个非法药市。为了能站稳脚跟不惜砍出血价。有的时候甚至一单生意要倒贴上百来元。而他们又不愿和药市场里的其他人一样掺假药。所以亏钱理所当然。
鬼知道星手上的四张冥币代表了什么。那是他和星、瞬三个人这一个月的生活费用。钱还没有赚到手。亏本的钱又属无奈。三个人还要吃饭交房租交水电费。调货的时候向药品公司赊的货月底又要清帐。
他们已经是赔不起了。即使是四百块钱。
嘿。冥币。从没收过人家一张假币的鬼。却收下了人家的冥币。
星和瞬都觉得难以置信。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知道鬼确实与众不同。但鬼对金钱的固执程度使他可以用鼻子分出真币和假币。这次鬼是怎么了。
公交车拥挤的人们将鬼的睡意挤消了。
同坐一只车子的人。各有不同的目的。各自在为着自己的生活而奔波。
鬼在车上的最后一排靠边坐。他是在起点站上的车。所以还可以在陌生的人中拥有一个座位。他要去的地方是这辆公交车的终点站。
车窗外灯火阑珊。大城市的人群热热闹闹的。像一群打散的蚂蚁。
鬼将头倚在车窗上。斜着眼睛看自己映在车窗玻璃上的影子。
每到一个站都有人下车。每一站都有人上车。车子总是保持着一种饱和的状态。前进着。
车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张疲倦的脸。一张带着笑意和排斥的冷漠的脸。还有鬼的那一张在城市的夜幕中同化的脸。在黑暗的车厢中发着绿莹莹光芒的双眼。
车厢的味道不是很好。鬼将脸扭朝车窗外。
白天的道路总是尘土飞扬。晚上则是灰蒙蒙的一片。眼睛看不见尘土在黑夜中飞扬。所以晚上的空气可以自由地呼吸。
还是在七拐八弯的街巷深处找了许久才找到那家诊所。
鬼将他们要的货物放在货柜上。只字不提冥币的事情。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家诊所前几次给他的货款确实是人民币。并且是崭新的。
鬼对金钱的执着使他想不起冥币的来源。但无疑冥币是从他的手中经过的。每一个客户所还的货款都被他夹在客户的回单中。况且出了门的货款要怎么向人提起。即使是银行的柜台上还摆着。钞票当面点清出门概不负责的牌子。
丰都诊所的无照医生对鬼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鬼没有喝他们给端来的茶。因为阴冷的诊所让他感到了不自在。
货到款还。是鬼一向的生意原则。
深夜里的诊所生意焕然。深夜有太多的病人。
鬼在椅子上坐着。等医生给病人看完病后再还钱。
一阵阵的寒意袭过身体。像一双冰冷的大手从鬼的身上迅捷地抚摸过。夏天的深夜。怎么还会让人感觉到冷。
一个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男人走了进来。鬼的眼睛不经意上抬间呆住了。
丰都诊所。自己怎么从没想过哪一个诊所起过这么奇怪的名字。
冥币。死过的人。深夜里才找得到的丰都诊所。
鬼的心中冷冷地泛起寒意。皮肤紧紧地绷着。
六张崭新的人民币。
星将钞票一张张地朝太阳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鬼木无表情地在凌晨七点躺上盈的床。一觉到深夜。
仍旧在深夜中醒来。在走廊上吸烟。
一个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男人面目狰狞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朝他伸出了关节僵硬的双臂。鬼轻轻地闭上眼睛。
从小他就知道。只要他看不见那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就不会受到它们的伤害。
看不到它们。就等于不承认它们的存在。
走进屋里。
一个满脸血污吐着长长舌头的东西仍在屋里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跑过去。
鬼在盈的一大堆假药中拿出了一样假药递给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突然间静止了下来。惨兮兮地站在鬼的眼前流泪。猛然间两只冰冷的手扼住了鬼的脖子。
鬼感到无法呼吸。在窒息之前轻轻地闭上了他的眼睛。
最后一批送去丰都诊所的货物。全部都是从盈这里拿去的假药。
收回了六张崭新的人民币。
不是冥币。
----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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