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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布偶 五
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kira_zms(2002-05-24 17:42:15), 站内信件
 可能是昨晚睡的早了,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天又没有亮。昏暗中我拧亮床边的台灯,对面墙上巨大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再过十五分钟,天就该开始亮了。

  想再睡一会儿,可关掉灯,头脑间却突然一片清明。当那阵甜香飘过我窗口的时候,我条件反射似的突然坐起身,目送着那小小的身影走到遥远的街灯下。

  没有人的昏暗巷子里,迷离的雾气模糊了我全部的视线,也一并模糊了我的记忆。脑中仿佛出现少女悲哀的面容,听她一遍一遍的说着“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在我耳边轻轻诉说着这些话的人……她是谁呢?思绪突然一片空白,我想不起,一点也想不起。

  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我知道一个叫忧瞳的女孩子,我好象和她很熟……远远的站在街灯下的少女,薰衣草淡淡的甜香……我依旧没有看清她的面貌。黑暗的尽头,没有一丝光亮的黎明,我愣愣的望着那幽灵一样站在街灯下的白衣少女,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渐渐被浓雾埋葬……我甚至不敢出去。

  四点三刻,天空由漆黑变做深蓝,几抹淡淡的白出现东方的天际。晨星黯淡,霞光与云朵交错,夜的梦魇在清新的晨风中消散,街灯熄灭,深红色的蔷薇花瓣像空气里血色的沉淀,沉落在空空荡荡的巷子里。

  不知道是谁说过,薰衣草代表遗忘。当我小心翼翼的走到街灯下,和昨天一样拣起那些掉落的紫色花瓣时,突然想起这句话。那个女孩子,她已经来这里两天了,她到底要忘记谁呢?……

  出版社打来电话催稿,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我不情愿的坐到电脑前。算了,这一切大概都只是我的幻觉吧?不能再想了,工作毕竟是重要的。

  ……啊,维多利亚王朝,我皱了下眉头,莫名其妙的写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得去查资料……站到椅子上,我抬手去够上面的高高的书柜,把要用的资料搬下厚厚的一叠,摊到床上。窄窄的单人床,没地方了,我把没叠的被子扔到椅子上。枕边露出了一个制作精美的娃娃,我莫名其妙的拿起她。

  手上凉了一下,有透明的液体从娃娃脸上流到我手上,是她……哭了?……疑惑中我突然看到桌子上倒着的玻璃杯,哎,原来是自己昨晚又把杯子碰倒了,幸好水几乎喝光了,否则枕头都要湿了。我笑了笑,真是的,娃娃怎么可能会哭呢?我是不是童话写多了?

  忧瞳,对了,她叫忧瞳。我微笑着看她,迷宫里的娃娃,制作的还真是精致漂亮呢!我翻过桌上的日历,明天女友就要回来了,我得让她看看,这娃娃我保存的很好呢!用毛巾拭去娃娃脸上的水,我把她放到一边的柜子里,拉上玻璃门。

  “怎么可以随便把你扔到床上啊,我睡相不好,一定会把你压坏的,”我笑。

  写作到深夜四点,我丝毫没有困意。前几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天天睡觉,把工作落下很多。下午又有一个杂志社来催稿,天啊,现在我真的要疯了!

  有点渴,我打开冰箱的门,取出一罐牛奶。抬头看看挂钟,四点三刻,天大概快亮了吧?我拉开窗帘,可天色还是昏昏的。阴天么?遥远的街灯在昏暗的巷子里一明一暗的闪烁,淡的几乎嗅不出味道的紫色薰衣草花瓣零零落落飘散在空气里。那个白衣的小女孩,我看见她站在那里,捧着一满把紫色的薰衣草。好象很近,又好像很远,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她定定的看我,透过朦胧而雪白的雾气,一直看着我,看着我。

  她——是谁?昨天和前天,她都站在这里,她——不会是在等我吧?清晨冰冷的空气吹过我的脑子,沉郁的黑暗笼罩了我整个的世界。哆嗦了一下,我回头去看屏幕上刚敲出的那些美丽的话语,那些才是我虚构的童话世界,幻想王国,现实,在现实里,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很疼。现实里绝对不会存在美丽的童话,现实里绝对不会出现奇迹。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在冰冷雾气中颤抖的少女,拉上了窗帘。不管她是谁家的女孩,到这里来做什么,现在我只要工作,没有钱我连自己都养不起。

  阴天,太阳始终没有出来。五点以后,天慢慢的亮了,关掉灯,我推开窗户。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霉烂的垃圾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这条巷子太偏僻了,根本就没有人准时来收垃圾,每天每天都是这种味道,真让人受不了。潮湿的空气吹到我的脸上,有点冷。街角那丛红色的蔷薇不知什么时候落尽了花瓣,只剩下丑陋的枝条在风中摇摆。

  关掉电脑,我伸了个懒腰。可能是太困了,在我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到了扔满地的牛奶罐子。一下子没站稳,我狠狠的扑到柜子上,腐朽的木柜猛烈的摇晃,有东西从半开的玻璃门里掉了出来。

  是女友送的娃娃,我一下子傻眼了。那不是普通的布娃娃,也不是塑料……我根本就看不出她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原本无暇的白瓷皮肤出现了明显的凹坑,绚丽的衣裙被地上的牛奶染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发现连那双一直极富神采的浅碧色眼睛都灰败起来。

  惨了,早知道还不如把她放到床上……我后悔的要命。看了眼表,六点半,我好容易翻出装娃娃的盒子,记下了上面的地址——不管怎么样,我得去迷宫一趟,起码重新给她买件衣服吧?如果女友一回来就看到她的娃娃变成这样,不得杀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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