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发信人: zhaohe333(天拓) 整理人: zlth_521(2002-03-29 21:41:02), 站内信件
 |  
| 谁也不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 舞的爸爸是个烂赌之徒,麻将,扑克,赌球,赌马,连体育彩票也不放过。
 输光了舞的嫁妆,输光了自己的退休金,甚至借钱来继续赌。总是不服输,想一夜转运变成百万富翁。
 现在可好,天天有上门讨债的人。简直是四面楚歌,八面受敌。
 说不气,是假的。
 
 男朋友打来电话。
 舞,你可知道,今日你父亲来我家借钱?
 不,我不知道。
 他真是的,这么大的年纪,竟然不知道自重。跑来我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我父母看轻。
 舞不说话。
 你应该劝劝他,做事情心里应该有点谱。借了他,拿什么来还?真是老糊涂。他这样,会影响我父母对你的看法的。
 那么你们到底有没有借呢?舞打断他的话。
 当然,当然没有。那边洋洋自得的说。
 这么说来,你们根本没有任何损失。那何必说的这样不堪呢。再怎么说,我爸也是你长辈,你一口一个他,恁地没礼貌。请你,没什么事情别打电话给我。
 舞无比悲哀的挂断电话。
 都是靠不牢的。老爸不征求自己同意,跑去人家家门自取其辱,应是不对。可是,自己相处了四年的男朋友此刻关头不但没有半句安慰,反而存心看热闹。真是懊恼。
 以前静总是说自己眼珠没长正。总是不看好他们的感情。自己还不愉快。这下,被人说中了。
 心口仿佛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内中的难过,从九霄掉到深渊里,不是身受,又怎会晓得?
 
 电话又响。舞拿起话筒。
 你有完没完?放心,我不会赖上你的。
 什么?舞,你在发什么神经?
 哦,原来是静。
 舞吁出一口气。放低音量。对不起,静,我心情不好。
 那出来走走。我在樱花酒店顶楼的咖啡吧等你。
 不,改日吧。我今天真的没心情。
 舞,咱们是好朋友。算起来差不多认识十三年了吧?
 恩。差不多。
 是啊,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何必死撑?
 舞的眼泪刷的一下滚下来。呜咽着,不说话。原来静已经知道了。
 
 舞迟到了。静衣着光鲜。一个人万般无聊,用半调子的英文和一个老外搭讪。
 看见舞,收起闲情。谈起正经事。
 我也很恼我老爸。可是我自小和他相依为命。我妈生完我就难产。一命换一命。这些年来,老爸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可是他就是喜欢烂赌。说他一万遍,他会背着我偷偷去赌一万零一次。
 恩,这些我都知道。
 我现在所有的也只有他了。静,即使他再不好,他依然是我老爸。我不能不管他。
 恩,这个我也知道。
 可是……静,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沉默了一刻钟。
 舞,不是没有办法的。只要你肯。
 什么办法?不管是什么,我都要试上一试。
 那好。咱们自小长到大,你相信我吗?我不会害你。
 看你,我当然相信你。
 那么我直接一点吧。我先生有个拍档,新加坡人。想在这里找个素质高,样貌好的女子,做个伴儿。条件随便你开,只要你说的出口,他就拿的出手。
 静,舞很气,你太看低我了。
 舞,别误会。在感情的游戏中,总是女人出人。男人出钱。其实,说难听点,你有的不过是人,他有的不过是钱。大家心甘情愿的交换,各有各的算计。你不需要埋怨。
 
 舞觉得很委屈。天下尽是无情。一直以来,男朋友对她并非真心,现在可好,连假意也吝啬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忘恩负义的一通电话,完全不理会自己的七情六欲。
 只知道恩断爱绝,万念成灰烬。风吹便散,伸手一抓——梦里不知身是客。
 怎地没想到会走至今天这地步?就这样,大势就去了。
 舞,我知道你现在不好过,给你点时间,你想通了,摇电话给我。静说罢,叹着气走掉。
 
 三天之内。风起云涌,跌浮有致。
 舞还是拨通了静的电话。已经没有退路了,哪怕是刀山,也得去试了。路过不要错过。
 对着镜子,盯牢自己的脸。呵,还算姿色过人。拼了。在人生的每一步,或多或少,我们都出卖过自己。
 不知怎地,就似箭在弦上,开了弓,瞄了准,一去不回。
 在贫困的境地,自尊就象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镜子,碎了就是碎了。
 
 约会安排在翠湖边的红茶坊。湖面上层层叠叠的荷花,开的活色生香,美不胜收。
 对方是个儒商。眉目英挺,细致斯文。举手投足,很是得体。
 可以认识你,真好。舞,我叫瑞。
 舞客气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心里如滔滔江水,脸色如平静湖面。
 瑞是个很安静的人。不大喜欢说话。有很好的笑容。手指修长,吸烟的姿势很好看。
 无论舞什么时候,投过去一瞥,瑞都是看住她的。
 这使舞心里很宁静。好出想象若干。还以为是爆发户啊,土财主呢。看来,运气不是特别坏。
 要不是静在其中调节气氛,舞和瑞都觉得尴尬。人多就是热闹。可以掩饰慌乱。
 
 瑞终于亲自摇电话给舞。
 出来见个面吧。上次的地方。要不要我来接你?
 哦,不,不要。不需要麻烦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去。舞心跳的厉害。
 那好。不见不散。
 
 两个人在阳光底下互相交换了眼神。
 舞是瑞喜欢的类型。大眼睛,很单纯。一着急就会脸红。象个熟透的苹果。真是惹人喜爱。
 他看见舞的第一眼,就觉得应该是她了。反反复复见了那么多女子,不是自己太挑剔。问题是她们不合他的眼缘。第一眼,是很重要的吧?
 凭直觉,这是个聪敏伶俐的女子。
 我们先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没有意外,我们今天可以签合同。三年,三十万。如果你觉得委屈,我们再商量。
 舞顿时傻掉了。三十万?天,那是多少钱?要不要装满一个冰箱?
 你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你好。舞。我是认真的,请你也认真。
 
 是谁说的,上帝关掉了所有的门。却会为你留一扇窗。
 舞仔细盘算了一下。三十万,三年。每年平均十万。哈,实在太多了。李碧华不是说,做了鸡,是零售。做情人,是批发。结了婚,才算清仓大甩卖。
 照这样,自己的身价蛮高,行情不坏。哈,真是好笑。
 嘴角不自觉的浮起个微笑。然后咬住下嘴唇,心里狠狠地暗骂自己,真是不要脸。恬不知耻。
 
 可是,谁会和钱过不去呢。签下自己的名字,老爸的债务可以清还。不需要在看男朋友的丑恶嘴脸。归根结底,还得自己靠自己。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舞当日搬进了瑞的房子。两千几百尺,客厅大的可以踩单车。朝南的一面墙,顶天立地的一柜子书。舞真是喜欢。
 老爸的问题解决了。虽然他不知道舞做出怎样的牺牲。可是谁都明白,若干选择,总是需要付出若干代价的。
 
 瑞和舞每人一个房间。没什么事,各玩各的。舞喜欢窝在书房里,随便找本小说,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瑞的工作很紧张。可是他坚持每天回家吃晚饭。即使真的拖不开身,也会有电话告之。每天发一个信息,都是哄人开心的话。从不间断。
 舞知道这极可能是瑞编的一个小程序。可是依然很受用。渐渐,舞自己习惯了瑞的日子。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卖。卖?呵,真难听。可是,要那么好听干嘛?自己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偶尔和静通电话。诉说心里的彷徨和失落。
 静总是耐心的开导。不要不知足。别人想卖,还没有人买呢。这年头,谁不是狐狸?别给自己找累。男人的钱,算来算去,都是花在女人身上的。不是你,也是其他人。你也有付出啊,不需要看低自己。
 是的,静的骨头里,永远有比其他的女子辛辣智慧的成分。
 
 大大小小的场合,瑞总是牵舞的手一起出现。大大小小的节日,瑞总是有礼物和节目。
 当然,也引起很多不知情的人闲言碎语,希奇古怪的猜测。
 管它呢,舞说听不见,她便绝对做的到听不见。看,现在自己也是修炼有成,耳朵装着开关呢。不愉快的事情,当水过鸭背,一笑置之。
 也是,既想当那什么,又想立那什么,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夜里,舞总是会突然醒来,起身。去给瑞重新盖好被子。在瑞的床头准备好蜂蜜水,瑞半夜总是口渴。
 凌晨,舞开始准备早餐。一想到,这是给自己的恩人,哈,恩人?算是吧。给瑞准备的。就格外用心。再现实,舞也明白,做人应该懂得感恩。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是有点过。不过,当以点滴之报,总是应该的吧?
 所以,她加倍对瑞好。
 有时,唤瑞起床时,看见瑞睫毛不安的闪动,表情象个孩子。舞心里一紧。他距离自己这样的近,可是,他不是自己的。他同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关系。
 银货两讫。交易而已。
 
 有时瑞在下班的路上,会买一束鸢尾,舞把它插在饭桌上。
 舞感觉自己就象这苍白美丽的鸢尾,没有了灵魂。
 有时瑞会买一些中药回来给舞煲汤,一屋子当归的香气飘来飘去。闻着,就不知道自己的魂魄当归何处。
 一岁一枯荣。掐指一算,不知不觉,已经熬过去十个月了。马上要过年了。
 
 舞回家。看见老爸在下棋。不知道几时学来的。为了一步棋,和人家斤斤计较。煞是认真。
 终于可以不赌了。难得。舞泪盈于睫。
 爸,赶明我也去做浪子,叫你拿金来换。
 哦?我还指望你代父从军呢。
 真是越老越顽皮。
 瑞恭敬的叫伯父。送上各式各样的补品。老人看在心里,喜上眉梢。这男子好修养,舞跟了他,不会错。他定会疼惜她。
 日子就是这样,安宁静好。平淡无波。
 
 时间久了。因为不是以性为目的。大家都放了感情进去。渐渐,双方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瑞远远地看见舞在阳台上晒被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家里纤尘不染,每天袜子衬衫都整洁的摆在床头。放在瑞触手可及的地方。
 在瑞生日之际,舞绣了一副鸢尾图案的被单给他。红底白花,恁地美丽。
 瑞捧在手,欢喜的翻倒。
 瑞,你为什么一年四季都睡棉被?
 因为,只有棉被和枕头才可以永远相亲相爱。
 哦,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哈,永远?相亲相爱?
 
 在情人节。瑞接舞出去吃饭。
 那是个私人别墅。精致的花园。瑞问舞,喜欢吃批萨吗?
 还好。舞思量,吃个批萨,没什么希奇。
 瑞摇电话到意大利,定做了一分情人批萨。飞机空运。而且是自己的私家飞机。
 天!舞顿时傻掉了。
 换做谁,都会傻掉。瑞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不是舞脑子里所能想象的。
 看,要浪漫,可以,不过需要大手笔。
 
 转眼,第二年的圣诞节。
 瑞和舞小小的恩爱。看在静眼里,都是风景。
 私底下,静问瑞。花这样的钱,买到舞的人,不见得买到舞的魂,值得吗?
 呵,这年头,有什么是不需要代价的?我所有的不过是这么几个钱,碰巧遇见我要的东西,又刚好可以用钱买到。这样看来,我真是个幸运的男人。众所周知,金钱,不是万能的。
 静颔首。瑞所说的,自己早已经预测到。也暗示过舞。心里自然替舞高兴。
 
 老爸走了。走的很平静。年纪不饶人。自古将相名人,最后都输给时间。谁说不许人间见白头?
 舞的心一下子空荡荡的。所有的爱恨都似乎没有了着落。
 好象失去了牺牲的目标和借口。
 舞一如既往的微笑。
 瑞突然向舞求婚。舞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心里分外清楚,这不是爱。这只是需要。
 她原来是想要瑞亲口许诺,才肯将身心投注。可是,现在不需要了。最好什么都做别,要铁石心肠。
 舞觉得自己很窝囊,一生没有办成半件大事。她不过是瑞的寄生虫。寄在瑞身上久了,她的命也就薄了。
 舞想换一个城市,换一个环境。离开这个物事人非的旧地。
 然后安静地打一份工,找个朴素平实,永远不会出错,不知道她任何过去的男子。相守一生。
 是夜,舞问自己。如果有来生,是不是还有重复这样的宿命?
 如果有来生,恐怕瑞和自己不会再遇见。大家都是别人的人。
 呵呵,算了,该放手了。怎样算,都是得到大于失去。要仁得仁,没什么好抱怨的。
 
 舞没有告诉瑞,就走了。
 没有半句解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瑞很是受伤。
 他对静说,我想我是爱上舞了。
 静冷笑,呵,我想你是爱上爱情了。
 类似的事,一不离二,二不离三。
 
 还是不甘心。舞忍不住打电话给静。询问瑞的近况。
 你还是自己担心自己吧。没有谁,日子都是照样过。
 我并不是很想念瑞。我只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好想。舞一字一泪。
 哈。瑞已经有了新的女友。样子和你很相象。静毫无遮掩。
 舞放下电话。怔视良久。转身,脸上一片湿,用手一抹,全部是泪。
 
 人在情在,人走茶凉。这便是命。
 潜意识里,舞希望瑞不是那么快乐的。希望瑞是想念牵挂她的。
 甚至希望瑞在贪欢时喊出她的名字。
 谁人不自私?走了,还不肯放过。
 如果有来生……舞问自己。
 不,不不。如果有来生。还是要这样选择。
 人或者鬼,都希望有来生。可是啊,来生是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掌握一切的是寂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