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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新简约主义 --新千年的建筑设想
发信人: snakerocky(雅尼)
整理人: nody(2002-08-21 15:11:13), 站内信件
20世纪90年代开始之初,对现代主义建筑的反思倾向逐渐减弱,而对于当时的所谓"前卫建筑"如后现代建筑及解构主义建筑的热烈讨论,正令人震惊地处于登峰造极之时。另一方面,在这个迅速变化的时代,整个世界似乎越来越混乱无序,直接导致了人们的迷惘和恐惧感;与此同时,人们对城市的观念也在变化着。在欧洲大陆,柏林墙倒塌、德国迁都柏林,并为此进行了一系列的设计竞赛吸引了众多投标者,其中不乏大腕人物,成为举世瞩目的事情,例如菠茨坦广场、亚历山大广场、弗利得里希城区重建等项目。这些项目在千年变换之际为关于城市建筑的讨论提供了很好的舞台:如何保护柏林城市的地方认同感、如何加强这一认同感的延续性。并曾经得出一个保护性政策--被称为"批判性重建"的原则,即尊重历史上形成的街块格局,统一限制建筑檐口高度,必须用石材以体现柏林旧日"如石一般"的深厚风格。但还存在着另一种完全对立的观点,其代表人物库哈斯认为传统的城市形态不能代表即将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柏林,柏林有着丰富的历史与现代的片段,不应只重古典的形式而忽视构成城市真实生活的其他因素。总之,如何延续城市的肌理使城市变成了建筑师的战场。

在这一背景下,著名建筑师、历史学家维多里奥·马尼亚戈·兰普尼亚尼先生(VittoriO·Magnago·Lampugnani),发表了"新简约主义"一文,措辞严厉地评论了当代的建筑实践,并为那些坚固、耐久、简洁的建筑做了强有力的辩护。他不赞成不自然的创新,并认为简洁的建筑根植于手工工艺及诸如完美、协调、坚实等传统的建造原则,虽看似平庸实则充满智慧。这篇文章回击了那些认为朴素的建筑将会导致单调乏味、缺乏表现力、落伍过时的论调。兰普尼亚尼还提倡向维特鲁威时代"坚固耐久、便利实用、美丽悦目"的建筑观回归。这一原则延续了一千多年,在文艺复兴时期再一次得到意大利的人本主义精神的印证,并逐渐成为文艺复兴建筑理论和实践的核心。

兰普尼亚尼的"简约主义"(Simplicity)是用来形容具有合理实用性、精细做工、以及经过谨慎精饰的,全外表并不出众的优秀建筑。与以往的"循规蹈矩"并不相同,在这样复杂的情境中,究竟何谓"简约"(Simplicity)?如果它不是指混乱无序,是不是可以和"秩序"(Order)划等号?"秩序",建筑师们总是给"秩序感"以很高的评价,认为如果设计作品中具有诸如"系统精确性"、"功能明晰性"等特点时,则建筑会具有超越自然力的价值--秩序感。如果"简约"意味着"和谐、协调"(harmony),它是否也同样包含着"复杂"(complicity)?如果"简约"就是"完美"(perfection),那么是否还有多样性、幻想性和创新的立足之地?"简约"是否只是为了寻求古典建筑传统的认可(endorsement)?具有特殊的寓意和启发意义的"新简约主义"已成为一种非常复杂的概念,在1993年这意味着向后现代主义建筑、解构主义建筑发出挑战。

V·M·辛德勒
在19、20世纪相交之际,建筑界开始对那些由不同时代的不同形式元素拼贴在一起的复古建筑形式产生了疑惑。而当过度的历史主义建筑达到顶点时,就开始了不同于当时潮流的发展,与那些复杂形式的集合体迥然相异,并开始宣扬它们"身体力行"的以经济、道德和美学原则为基础的"简约主义"风格。这就是现代主义建筑的萌芽,与"新客观主义"(New Objectivity)一道在其后的二三十年中取得了社会和艺术领域的巨大成功。

今天,在千年交换之际,历史似乎又在上演相同的一幕。越来越多的"风格、形式"一个接一个以令人困惑的速度发展变化着,似乎想从近百年来的建筑实践的积累中摆脱出来、重获自由。解决的办法就是"简约主义"(Simplicity)。但是,这一"简约"与一百年前提出的"简约"不尽相同。

建筑过去不是、将来也不会只是一个简单的形式问题。建筑是一种实践的艺术,它必须满足所有具体的要求,这样才能与时代紧密联系在一起。

但是,我们的时代无论如何都无法使人感到舒适:哲学作为一种科学原则从一开始就高于世俗生活,指导人类的行为,并逐渐发展到一种介乎边缘的位置。宗教权威逐渐削弱,意识形态与政治制度的思想上层建筑开始崩溃倒塌;政治也不再是由法制控制的科学或艺术,而且越来越没落甚至只剩下了一副躯壳。在一些社会主义国家中,经济体系正经历着破产危机,处于一种停滞状态。与此同时,科学技术得到了空前发展,许多新技术的诞生,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但是,地球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态灾难的威胁。在这种背景下,视觉艺术就象从一个稳定的整体变为若干碎片那样爆炸性地发展开来,说明了一种艺术语言的混乱趋向,也反映出在我们的社会中非常缺乏一致性。建筑也同样存在这样的情况,从单调的混凝土森林到拼贴华丽的小别墅,建筑并没有呈现出令人满意的景观。这种混乱现象说明试图与生活世界对话的初衷没有实现。建筑应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后现代建筑进行了尝试。这种风格始于20世纪70年代初期,希望通过游戏般地使用建筑形式语言,组合各种历史符号,与现代主义建筑的美学和道德标准相抗衡。这样的建筑确也形成了一种建筑空间,并可保留与相临建筑的一种关联。此外,后现代主义装饰赋予建筑外观一种活跃的、有时甚至是令人愉快的形象。但是,后现代建筑过早地赢得了不成熟的赞扬。因为后现代建筑没有发现,它们所使用的大部分符号实际上并不适合。一则故事被重复转述多次以后,其故事的高潮和情节会有所偏失。同样如果一座本来不错的建筑不分场合地被"拷贝"数次,原本成功的形象,必定只能以可笑的怪模样收场。建筑实践以这样的方式无限重复,毫无意义可言。而且,就连小城镇也没能逃过后现代形式的渗透:在那里,断山花及入口柱廊装饰着空间平谈乏味的小住宅。即便是在那些最成功的后现代主义建筑中,仍旧存在着现代的建筑技术和历史化的外观之间的矛盾。

在解构主义建筑思潮的冲击下,后现代主义已经过时了。"解构"主义者,带着对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和鲍德里雅(Jean Baudrillard)的"解构"一词的哲学含义的一知半解,看着周围日益疯狂甚至走向自我毁灭的世界,便将这一词用到了建筑形式当中,配以相当深刻的注释。在这场建筑的"解构游戏"中,从粗野、弯曲、相互碰撞的构件中生成的建筑形式表达了一种在毁灭边缘的含义。须知建筑的首要意义是要制造一个生存空间,为达成此一目的,选择简洁明晰的结构形式使墙、柱的位置尽量精确,是明智合理的选择。将墙柱体系扭曲变形,只是为了表达一种特殊含义,即"坍塌"(collapse)之义。所幸的是,并没有几座解构主义建筑真正按这一原则建造起来。解构主义建筑大多停留于纸面上--这样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和代价。但是使事情更糟糕的是,那些宣称表达了"倒塌"和"分解"含义的哲学和美学原则,在疯狂发展的城市中失败了。即使是那些非常戏剧化地表达了"毁灭"含义的解构主义建筑精品,也没有得到社会的认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我们这个不断向行为混乱沉沦的世界上,人工的混乱似乎至少可以使世界较为平静而不是更加震荡。

然而,还有另外一种建筑的潮流,不具备这样的破坏性动机,这就是令现代主义建筑继续辉煌的潮流。现代主义建筑的重新觉醒,向人们展示了第三条出路,不必在后现代主义和解构主义之间、在通俗的功能和骄傲自大的中产阶级口味之间、在过分的装饰和夸张变形的结构构件之间作出选择、同时放弃了后现代主义的矫揉造作的表达方式和解构主义永不稳定的刺激性效果。这样的方式并未忽视建筑无法回避的问题:通过其自身形式,来达到指导教育的目的。当这种方式将指导作用降低到最低点,这就重新回到了人本主义的起点。七八十年前那个由"英雄"引领的现代主义建筑运动,似乎只有形式可以用来拯救90年代的建筑现状。其实,最为基本的是了解同时发生在建筑及前提条件中的变化。

这些变化涉及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向"简约"(SimPlicity)回归。造成这种回归现象的原因有很多,有来自于意识形态、思想方式等方面的:也有来自技术方面的原因:当产品的简约性成为降低成本以适应大规模生产的要求时,那些复杂的方式将被淘汰;最后还有来自美学的原因:自工业革命以来,顺应时代和技术要求的"简约"已成为一种文化上的显著进步,并逐渐上升为一种艺术原则。另一方面,我们再也不会去寻找表面上的美丽和娇柔作态的丰富感,而是去寻找洁净的、直截了当的美,单一比之虚构出来的多样要更加诚实一致。

其次,"简约"并不是单纯节俭的直接结果。相反,它恰恰是丰富的集中统一,是复杂性的升华。建筑决定于许多其它因素:意识形态、经济基础、技术能力、建筑监管人员的水平、业主的情绪爱好等。所有这些都必须在建筑中得到统一并忠实地反映设计者的观念。这种丰富的"简约"需要耐心和努力的工作才能实现。正如米开朗琪罗对雕塑的要求:作者付诸的一切努力都看起来非常自然,并不流露于作品之中,好象一切又回到了工作之前的初始状态。

第三,现在困绕着人类的一个最主要的难题就是喧嚣(noise)。我们经常为噪音和各种烦乱的景象所困扰。作为人类视线的焦点和设计者思想的象征,建筑必须克服这种困扰,而成为是宁静、沉默的具体化。这意味着:简约、明晰和统一。这还意味着无须更多不必要的立面装饰元素,取而代之的是经过谨慎选择的形式和材料,与坚固和安宁完美结合。  
第四,毫无疑问,当今世界的混乱状态还会持续下去,但人类必须制止这种混乱。如果想让自己感受舒适一些,人需要一种几何秩序来满足自己身体的爱好,使自己的精神得到提炼并得以发展。建筑因其所具有的展示性和持久性,而注定将成为混乱之潮中的一个安全小岛。建筑师不应当建造房屋去适应这个混乱的世界,而应当创造出独特范例,并坚信其拥有特殊的价值。

第五,建筑建成后不需要频繁地更新自己。那种为了求新而求新的做法是一种可怕的弊端。曾有这样的原则:不是新的就不是好的。现在恰恰相反:新奇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大都毫无道理的新奇。无休止的更新阻挠了建筑的正常发展。我们不得不放弃创新是一种独立的价值体现的幻想,也只能在确实需要创新的地方才进行创新。这实际是我们面临的可以想象得到的最大的挑战。我们的时代需要更多的勇气、智慧和能力设计一些适当的形式来贯彻过去的传统和惯例而不是追求新奇。

第六,建筑具有持久性。这与穿厌之后就可置之不理的时装完全不同。在资本堆积的城市中,机器磨损的速度是惊人的。建筑所表现的不仅是一种实在的价值,同时也是大量能源的消耗。若不采取措施,我们的星球将无法承担这样的资源掠夺和消耗。

第七,简约的建筑首先要满足沉默、秩序、常规习俗以及耐久性的要求,并力争避免平庸,这就需要强调精确的细部。那种集五花八门的形式与色彩于一身,故意造成表现多元化的建筑形象不会持久,在这里细部也无任何意义。相反,如果减少多余的装饰,简化建筑形体,使之更统一,那么就需要精确处理细部。在建筑话语中,减少含混的因素,而通过适当的技术与艺术处理可使建筑重新拥有明晰性,乃至持久性。新简约主义风格的建筑将一些被忽略的细节重新放置到显眼的位置:如石材是如何被开采乃至做成墙面的;塑性材料如何混合使用等。建筑正是通过点滴的细节组成的。从帕提农神庙到密斯的柏林新国家艺术展览馆等优秀建筑无一例外。

如果不特别强调上述这几点而又没有一丝怀旧的心情,那么在世纪之交的特殊时刻,我们就几乎已经忘掉如何去设计建造有理智的切实的建筑作品。有支付能力的人喜欢在经过整修的旧房子中居住,这并非多愁善感,试想有谁不愿从细部粗糙、用刨花纸做的天花和墙壁及随便铺设的地板围合的空间中摆脱出来?我们的建筑工业、我们的建筑规范、我们的社会状况使我们没有选择余地。因而我们不可避免地要降低标准。这并不意味着建筑的质量标准降低了,相反是要降低标准以求提高质量。

任何时候建筑都是与政治、道德、经济的背景相关联的。在这种背景下建筑必须真正适应时代的要求,走在时代的前面,确定好自己的优先位置,并力争新的发展。新简约主义向人们展示了一条城市建筑的更新之路。这种更新已不是一种故弄玄虚的假想,而更多的是从社会实际出发并有着乐观前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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