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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在水一方
发信人: mqgmj(天涯·明月·刀)
整理人: tf386930(2002-02-27 18:52:52), 站内信件
              ——珠海杂记 

第一次走在这个城市的路上,感觉和广州七点就开始塞车的路形成了很大的反差。那天,我们天未亮就出门,出了广州正是平常塞车的时候,把喧嚣和浮躁抛在身后,车开在宽阔的路上,像在愉快地奔跑。 
这是个有着明显女性气质的城市。 
我习惯按照自己的感受给一个城市下一个定义。一次又一次的走在这个城市不宽阔的路上,看到的,听到的,会在我不经意的回忆之中一次又一次浮现,有些画面会像一张张被定格了的照片,刻画出我对这个城市的感受。 

一些人 
常在公车上看到女司机。 
一律穿着粗糙的浅蓝制服和深蓝色的棉布裤,大多剪短头发,见过留着长头发的,也只简单地用一根橡皮筋随便扎起来,垂在后面。中年妇女。那个年龄难以避免的发福已经掩盖了她们年轻时的美好身段,岁月和日复一日的生活在那曾经姣好的面容刻下印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很有力,指骨很粗,让人感觉那样一双手可以把握住很多东西。都是些平凡的面孔,那种一旦走在人群里便难以寻找得到的脸。 
我看到的常常只是她们的背影,坐在驾驶位上,一句话不说地看着前方。我偶尔会透过车座上的镜子上看到她们平静的表情,那是一种让人感觉安全的安详,我可以放心地把座位旁边的窗户打开,让海风肆无忌惮的吹进来,还可以看着海水在阳光下慢慢舒展,这样子一直到我想到的站才下车。不像一些男司机的车,让人提心吊胆。曾经坐过一个男司机的车,在晚上,很挤,他大声地吆喝着“往后站往后站”,很急噪的声音,我站在他旁边,听他说着些什么,我听不懂。一路的拐弯,一路地颠簸,在一个路口车突然撇到人行道上,然后是很响的刹车声——差点就和旁边另一辆公车撞上,惊险得像电影。 
我常常想,那些女司机都会是一个好母亲,可以平静而冷静地承担着生活带来的一切。 

一直记得那个孩子的眼睛。明亮、干净、透着聪慧与灵气。 
在等车的车站看到这个孩子的,大概只有三岁,很小巧的身子,宽松的衣服套在身上,眼睛鼻子嘴巴很精致地安置在白皙的小脸蛋上,可以看到脸上透明的静脉。她喃喃地和她年轻的母亲说着话,一串一串的,像个会说话的可爱玩具。她有一双很大很亮的眼睛,让我不自觉的望着她很久。我想,长大的这个大眼睛孩子会是个美人胚子,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吸引着很多人。 
那个母亲抱着她上了车。我还可以看到她趴在玻璃窗上,那双眼睛惊奇地看着窗外的一切。包括我。 

我只看到他们的侧影。 
他抬起右手,凌空架在她的肩上,警惕地看着两旁来往的车辆,然后拉着她的手小心地走到马路那边。 
是一对年轻的夫妇。 
妻子怀了孩子,穿着宽大的连衣裙,裸着好看的小腿和一双小巧的凉鞋。丈夫长得并不高大也不英俊,还嫌有点胖,穿的是平常的T恤和牛仔裤,剪很短的发,拎着一袋子水果。他们那样娴静地走到了马路对面,然后一直都拉着手,似乎什么话都没说,甚至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不速之客一直注视着他们。 
那是何等一种幸福啊。 

这些平凡生活中人们安静地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似乎不被关注也与世无争,却有着一些在我看来比惊天动地更值得珍惜的东西。生活本来就是如此,有多少人能拥有轰轰烈烈?平平淡淡才是真。尽管有人不屑,说是因为无奈才会说这样的话。但我们不可否认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的平淡。 
这个城市会因为这些真实的人而可爱。 


一些地方 
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拱北。那里可以看到澳门,只隔了一条黄线。有一个小石滩,海浪会冲上来一些很小很小的贝壳,那都是些被大海遗弃的孩子,孤独地被弃置在沙子里。我的一些同学从广州来,我便只带了她们去了拱北。在那里除了海岸边一些小贩叫喊着贩卖各种各样加工过的贝壳和小吃外就没别的了。但我们在那个小石滩里依然可以尽兴。不汹涌的海浪一次又一次的把大小差不多形状一样的贝壳冲上来,我们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寻找最为完美的贝壳,每当又一个波浪涌上来,一种来不及拣自己喜欢的那颗的遗憾便随着惧怕被海浪冲湿一起叫喊出来,引来旁人的惊异。还买了烤得很香的红薯,一个红薯分成几份一起吃,我想也只就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才有的浪漫。 

这个城市有一条名字很暧昧的路,叫情侣路。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么一条弥漫着浪漫气息的路,从校门口开始沿着海一直到拱北,很长的一段路。我只去过一次,在白天,和一大帮同学,闹哄哄的。天依旧晴朗,海依然蔚蓝,一路的走,人很少,见不到和这个路名相配的景象,便有几分遗憾。后来在电台节目中听到一把年轻的声音诉说情人节晚上那条路的情景,说得很温馨,洋溢着都是些温暖的路灯光,和幸福满足的身影。鲜花、海风、烛光、被一只温暖宽大的手牵着,对着你的耳朵轻轻说一些你期待已久的词语,想来浪漫也不过如此了。尽管没有亲见,却也可以想象得到,天下浪漫的事都是一个样的,不同的只是故事的主角而已。而那个地方,我想最好还是晚上去比较好,免去了遗憾。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公园是不是都是一个样的。这个城市有很多一样的公园,一样的树一样的草一样的花一样的石头,还有一样的设计一样的风格一样的人为与刻意。去过一个叫海宾公园的,矮小的入门用竹子搭成,周围是围墙。进去以后只看到很破烂的设备,只适合小孩子游戏,孩子都是很容易满足的,不像我们,忙忙碌碌的却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也许是因为不再是孩子的原因,在诺大一个园子里也会感到无聊,只碰巧看到一帮幼儿园的孩子,便呆呆地看他们追逐游戏打闹吹泡泡,足足看了一个早上。后来玩了过山车,小型得让我们发誓以后再不来,预想中的刺激被设计好了的尖叫所替代,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无聊。还有动物园,动物们都毫无表情地张着茫然的眼睛,连本能的恐慌都失去了,让我悲哀。便发誓以后再不去公园了。 

也曾在这个城市的小街上胡逛过,拐进一些居住区,看到很高大的树撒下一片宁静的荫,一些老人和小孩悠然地或走或说着家常。 
谈不上对哪个地方喜爱对哪个地方憎恶,一切都会因为时间和空间而改变。昨天看到的今天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今天喜欢的明天会成为仇恨。所以不喜欢做过多的评论。该怎么样就让它怎么样吧。 

一些故事 
习惯一大早起来,打了早餐便骑上我的自行车沿着海一路的骑出去。从来没见过海怒,海面都一如既往的平静。阳光好的时候看到海面泛着很好看的磷光,有渔民一大早就出海,是一种健康的生活。用的还是很小的木船,有的用电动发动机,有的还是木桨,划出去又划回来,原始得可爱。空气很好,早上是清静的,没多少人,看到鸟在我经过的路上叫,等我走过了又飞回去。在网上聊天的时候每逢有人问我在哪,我都会有点神秘地告诉他(她),在海边。一个师兄看完我写给他的e-mail,每次都在oicq里羡慕地说真想到你那吹吹海风。 
我便骄傲。 

在海边看过一次日出。在新千年的第一天,和一群同学在通宵课室呆了一个晚上,满无目的的聊天,一大群人逼一个男生说他的罗曼史,结果只在一片失望声中结束。还教了一个男生跳舞,看他的动作笨拙得像机器人,便爆发出爽朗的笑声。这样一直到第二天五点多,出门。天很冷,我们穿的衣服不多。沿着海边,有很多浓密的树,有几个男生乐此不彼地讲鬼的故事,被我们斥责了一顿,傻傻地走到一堆烂石头上。天还很黑,看不到哪是天哪是海,只微微看到有一星点的渔火,不诗意的画面。我们唱歌吧。于是有人唱《爱你一万年》,沙哑。我坐在很大的一块石头上,却听出了里面的真诚,都是些渴望爱的灵魂。还唱很小的时候唱的儿歌,《有只雀仔跌落水》,唱着唱着,我们自己就笑起来。后来微微看到一点蒙蒙的亮色,像一层很薄的雾。有另一帮年轻的身影经过,骑着自行车,问我们能不能看到日出。我大声回答——不知道,太阳还没出来。大家都笑了。捡起各种薄薄的贝壳片打水漂,都惨不忍睹。用很粗的棍子在沙子上写自己的名字,又在别人的名字上踩上好几脚,原本光滑的沙子面目全非。终于等到分清海和天,却一直蒙蒙看不到太阳,等到七点多,一切都很亮了,看日出的人越来越多,被看的对象却一直没出现。终于失望。往回走。走了很远。有一个人回头望了一下——看!太阳!我们都没理睬他。失望的心情经不起玩笑的打击。在他的重复和强调下我们转过身去——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在半空骄傲地望着我们。 
终于懂得,很多事是不能太刻意的。 
也终于知道,等待的过程中,我们得到的不仅仅是要等待的结果。谁都不会忘记那个寒冷的晚上在石头上唱的歌。 
人一生能有多少这样的机会啊! 


但有时候还是会埋怨这个城市的过于宁静,缺少了底蕴。没有北京的四合院,没有上海的十里洋场,没有广州的西关木屋。也缺少北京的沧桑,上海的繁华,广州的迷乱。一个没有文化的城市是空白的,不值得我们去爱。她的不言不语有时候在我看来是不可原谅的。便向一些人抱怨这个城市的贫瘠,贫瘠得剩下一片海。 
但当我在上写作课时,那个年过五十的老师不厌其烦的告诉我们,学校后面有唐绍仪的故居,门口是梅兰芳亲手种的树;还有哪个村庄是苏蔓殊的土房子,破烂不堪;骐澳岛上的石头很漂亮;还说到容闳,中国第一个留学生……他在上面滔滔地讲,让我想起自己对这个城市的偏见。原来贫瘠的不是这个城市,而是我自己。一切都需要自己发现,需要填补的空白不是这个城市,而是我们自己。 
记得以前自己在练笔上写过的话:不敢轻易写游记,不在一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感情是需要时间去培养的,对一个城市的喜爱不在于她本身所具有的东西,而在于你在她身上付出了和得到了。 
于是不敢泛泛地写一些所谓的评论,只有时间最有资格评论一个城市,我们笔下的文字只会显出我们的稚嫩和对一个城市的亵渎。 

于是,搁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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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所不为 有所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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