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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今日精华点评』——《酒与茶》
发信人: hi-chenrui(霜冷寂衣寒)
整理人: zzdyc(2002-02-27 17:36:53), 站内信件
酒与茶 


    有一句话:“茶类隐,酒类侠”,觉得很是精辟。 
   
    古时征战,侠士上马前,有盛在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葡萄酒虽是水果酒,味又甜,但一盛入夜光杯,便殷殷如血,浑不见女儿之态。酒入腹中,豪气顿生。若此行一去不复返,便马革裹尸还;若凯旋,也当聚会饮酒,千斗不辞,在喜极而泣的英雄泪中,口到杯干。    

    而茶不是这样喝的。最苦的茶,性也不烈,只让人感到深沉的余味,在舌上萦回。所以茶适合幽窗棋罢,月夜焚香,古桐三弄。适合往禅院求经时,僧人奉上,边饮边谈,偷得浮生半日闲;适合午醉醒来无一事,孤榻对雨中之山,独自品茗。    

    少年时,常常想象自己老去时会是怎样.很多年前,曾经喜欢过一些诗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想象寒夜里,孤灯下,一个冷漠的少年拂拭着自己无鞘的剑.很多年之后,却会常常想起这样一首诗:"愿为长安轻薄儿,生逢开元天宝时,斗鸡走马过一生,天地兴亡两不知."那时候年华早已经老去. 

    渐渐的觉得,其实人的也如这酒和茶的交替:如酒,可以让生命沉醉在生活的极度热情之中。一种为青春感触的滞留,却习惯了金戈铁马,习惯了烈酒长歌,甚至柔情铁骨,千钧一诺。;而茶则是感悟在青瓷白瓦般的岁月里,在古老的天井里沉睡了许久的那些青衣或是黄花,折射着迷人的光泽。在夜里投射出蓝调的忧伤。只明白茶和酒都属于生命的交集,却彼此疏远。
 
 
    大致上,北方人近酒,而南方人近茶。倚剑独饮,可以吸燕赵秦陇之劲气;雨窗小啜,则如沐江南吴越之清风。    

    云水里载酒,而松篁里煎茶。    
    云水,取其广,取其畅;松篁,则取其清,取其幽。    
    茶能消俗,很得佛家钟爱,酒能养气,仙家饮之,如此,有茶时学佛听禅,有酒时,便乘云学仙了。    

    茶?酒?谁属于那飘然远去的灵魂?在回首的时候,来路的百里繁华尚未一一尽尝,而去路便已是千里幽远。那些灵魂要怎样才能够一一割舍呢?它们,要怎样才能舍去那诱人的十丈红尘?这些问题只能留给那些钟爱酒和茶的人们……

    人说饮酒不可认真,认真则大醉,醉后则身心俱疲,失了礼仪,谈吐可笑。
    
    真要严格控制自己喝酒的“度”,怎么能够得到酒中真味?酒的乐趣,或许便在于明知不可仍然拼却的一醉。礼仪是不顾了,客套敷衍之类更是丢到爪哇国了,正因如此,才个个都成了性情中人。方才的那些喜悦,便像浸在酒中可以膨胀得更大。虽说酒不能浇愁,但大醉一场后醒来,酒味多于泪,觉得悲欢纠结,也不过恍然一梦,随着头痛胃痛一起慢慢褪去。    

    欣赏这一句:繁红乱处,留云借月,也须拼醉!更爱这一句: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雅人们又极力贬斥“牛饮”之人,痛心疾首于这些下里巴人糟蹋了茶。不知人生诸般消遣事体,皆贵在随意,他爱大口喝,你让他静静品茗,他便绝对品不出乐趣。茶虽宜静饮,却也不是非静饮不可。静饮时,品的只是茶的心情。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这样讨得的茶,也是一种喝法。品种并不如何高贵,质量并不如何上乘,可是在听着蝉鸣的大樟树下,大口大口地喝下,吹一阵风,身汗顿收,也是茶的好处。    

    其实茶和酒本身都无辜。兴至时,渚茶野酿,足以消忧,不然,则好茶美酒,只倍添愁。    

  “秋风吹干铜驼泪,暮雨洒尽宝剑烟。”我写下这些句子也许只是为了一声无助的叹息。其实宝剑是没有烟的,但在茶和酒的世界里,一切可能都是被允许的。大梦方觉晓

    冥冥所归者依旧:断碑,残碣,解译千年的谜偈。其实浮生若梦谁都弄不明白何者为实,何者为空?只有献上茶和酒向天穹中鸟羽掠过的记忆顶礼膜拜。自空山微雨中归来,始觉其实度和量的问题只在人心。


    喝酒宜于雪天。可惜江南多年未见大雪,不然便可到孤山踏雪寻梅,赏花酣酒,酒浮园梅片三盏。在断桥,见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乘舟到亭上,铺毡对坐,一个小小的烧酒炉正沸。遇同道中人,拉与同饮。如此雅事,让张岱做尽,后人欲仿而不可得。    

    雪气袭人,而酒意温肠暖肺更贴心。酒也无须如何上好的酒,下酒菜那更是多余,难道这万籁俱寂的所在,这纷纷扬扬的雪,这孤光自照的湖,这遗世独立一般的湖心亭……还不足以佐酒么?自斟自饮,肝胆皆冰雪。梅花入夜影,萧疏顿令月瘦。    

    在这里,喝得微醺即可,因为寒冬不比十里荷花的季节,可以酣醉后悠游湖上,任小舟自己飘着,拘香气入梦。不如取半酣,与风月为侣。为免寒气刺骨,还是趁早回来,聚齐三五知己,围炉夜话罢。松枝在炉中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沁着这样天然的油脂芳香。小炉上搁一壶,正煮着酒呢。谈话无拘无碍,饮酒也无度,再无推搪犹疑。屋外雪大片大片地落在树上,直到枝桠承受不住了,“豁裂”一声降下来,或细脆的枝便断裂开来,这断裂声,竟也十分清爽好听。醉后,自顾投床酣睡。    

    以上所说的,是较烈的酒,所以不适合与情人一起喝。太醉了,会欣赏不到她那时候盈盈的醉态,欲言又止,欲语还休……在眼波中流动的,比酒更醉人。却也可以假装醉了,惹她心疼,教她怜惜,令她以微凉的手覆住你的额,呵气如兰的唇,轻轻地吐出关怀的语句,纤手为你破新橙,再递过来一杯浓茶,说是给你解酒。解酒?解什么酒,何物可解?这样醉着一生一世,不好么?……    

    在我看来,每一份相遇都是偶然的,重要的是相遇的那一刹那,有没有电闪火石的一击?有没有来自内心深处的悸动?有没有记忆深深的印在脑海?会不会为将这份偶然朝纵深发展?如果有,那就是“缘分”。谁能说清楚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如对酒当歌,毕竟属于年少轻狂时。

    热汤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    

    喝茶宜于雨天。最怀念小时候住过的老屋,有檐,可是听着雨扑咚扑咚地敲在瓦上,像清凉地落在你额头上一般。然后雨水在瓦槽里汇流而下,成为透明的水柱,击在院里的石板上,声声入耳。更好听的是雨打在芭蕉树上的声音。多少人怨着“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的芭蕉倍添愁绪,其实只是移情而已。以愁眼看世界,则天地日月无一不愁,怨不得芭蕉。若是捧一盅茶,恬淡地听,这雨打芭蕉的声音,胜得丝竹,有如空山听雨一般,清入肌骨。    

    因为雨天气温较低,茶易冷却,而冷茶又伤胃,所以旁边还是要有温茶的小炉才好。这和温酒的却不同,酒越温,醺香便越是四溢,但茶较脆弱,长久地煮,会变色变味。所以用烛火来温最好,可以放在窗台上,一烛如豆,在雨声中一颤一颤。若无香可焚,雨气与茶气萦绕在一起,也已经好闻得很了。香是何味?烟是何色?穿窗之白是何影?指下之余是何音?恬然乐之而悠然忘之者是何趣?不可思量处是何境?……    

    那便拿一本书,来看看罢。细雨闲开卷,微风独弄琴。    

    独自地做任何事,到得后来只怕总会淡淡地惆怅。只因“茶类隐”,而并非我们是真正的隐士,仍离不了尘世的繁华,与朋友促膝的快乐。那便约位朋友,一同来品新茶罢。看她如何细致地用茶水拭着清洁的白瓷杯,微温的杯壁散发出肉眼几不可辨的白雾。看好如何含着恬静的笑容放入茶叶,着盖,静静地等待。看她斟茶时低着的眉,像水中绽开了一枚修长的茶叶。真要苛求这程序的完整才肯喝茶,才认为不辜负,那未免太较真,而失随性之乐了。便静静地喝着茶,在雨声里想想心事罢。茶叶长在天空下时,沐着这样柔和的雨,也会舒展开枝叶而润泽地微笑着了。    

    若聊天,这话题也必熨贴而亲昵,随着茶中的烟袅袅升起,又缓缓飘散去,融入窗外的竹影雨意。于是燃一炉香吧,用结着绿色铜锈的香炉,在遥远的时候,曾有过一个倚窗凭栏的女子,用她秋水似的双眸,望断了青春。锦瑟华年,无人与度,而闲情正如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也许唱着古老相思曲,在玉兰树下弹着箜篌时,身畔放的,正是这个香炉。而炉边的这一盏茶,无由地便染上了这千年的幽微愁绪。    

    玩赏着杯中的茶叶,像看到采茶女柔软纤长的手指。而在呼吸间,随你到前生来世。 

     这完全属于让人沁入心灵的感受,喝茶喝到这个境界也的确此生无憾了。想起一首很早以前的诗:

    如果我是开水 你是茶叶 那么你的香郁 必须依赖我的无味 让你的干枯 柔柔的 在我里面展开 舒散 让我的浸润 舒展你的容颜 我必须热 甚至沸 我们彼此才能相溶 我们必须隐藏 在水里相觑 相缠 一盏茶工夫 我俩才决定成一种颜色 无论你怎样沉浮 把持不定 你终将缓缓的(哦,轻轻的) 落下 攒聚 在我最深处 那时侯 你最苦的一滴泪 将是我最甘美的 一口茶…………
 

广社每日精华评论员:hi-chenr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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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总是不明白 
 你总是不理解
  也许你会明白
 也许你会理解
  我是你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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