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人文艺术>>● 武侠小说>>弄墨斋—个人文集>>韩霄作品集>>父亲的愿望

主题:父亲的愿望
发信人: blue_icy(韩霄)
整理人: yerk(2002-07-17 16:37:06), 站内信件
谨以此文献给我敬爱的父亲


                                父亲的愿望
    “霄儿,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做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从我记事开始,爹就一直这样跟我说。



    深秋,枫树林。
    “你很准时。”我没有回头。
    “我一向都没有迟到的习惯。”对方轻蔑的说。
    “所以,不要让阎王久等了。”我不等话音落下,已经回头、转身、拔剑、出招,回鞘。 
    快。只电光火石之间。
    他张大了嘴,一脸惊愕莫名的神色,喉头发出“格、格”的声音,像有什么要说。
    也许,是遗言吧。
    可惜,他没有能够说出来。
    死人,从来都不会说话。
    红,正从他的咽喉向四周扩散。
    他,就是江湖上人称“武功天下第二”的“霹雳刀”李天雄,凭借他的“霹雳刀法”而声威大振。出道这么多年来只是吃过一次败仗,那次他的对手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神龙鞭”莫铁,他在莫铁手上走了10招。江湖中能接得住莫铁3招的人却已是少之又少。
    但,这一次,他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风,吹得枫树“沙沙”作响,火一般的枫叶打着转,用它的红染遍了整个树林。

    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家里遭到盗贼的袭击,除了原来就不多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以外,父亲还被打成了重伤。虽然后来有个郎中给父亲治了伤,但由于当时手头拮据,药并没能抓成几次,所以这些年来,父亲一直都报病在身。也因为如此,他常常嘱咐我要去学好武功。
    我十二岁那年,就离开家。我要去找一个师傅,一个能教我高超武艺的师傅。在我快冻死在街头的时候,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救了我,这就是后来教我“闪电剑法”的人。我学成了剑以后,就四处去挑战江湖上有名气的人,因为,我要当“武功天下第一”。我知道,这,是父亲的愿望。
    不过,我很久都没有回家看过了,久得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上一次,我是回去告诉父亲,我学成了武功,现在就去拿个天下第一给他老人家。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看不出丝毫的高兴。但我还是非常的兴奋,因为,我终于要去实现他多年来的心愿了。走的时候,我看见父亲期盼的眼神。
    这次,我终于击败了李天雄,而且,在两个月后,我就要挑战“神龙鞭”莫铁。
    是时候,要回家看看了。

    银白,这时候成了万物的主宰。风雪,正在屋外嚣狂地肆虐着。
    屋子里,火烧的正旺。
    父亲躺在床上,脸色很苍白,唇,使紫黑色的。他从我回家一个月的时候,就没有从床上下来过。
    也许……
    我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父亲,他是要我成为天下第一的。
    我坐在床前,握着父亲的手。他的手很冷,冷得像从冰窖子里伸出来的,尽管母亲在一旁不断地往火堆里加柴。
    我紧紧的握着,我要用我的手来温暖父亲的手。
    但是,心呢,用什么才可以温暖父亲的心?
    是天下第一。
    “爹,我要走了,三天后我要跟有‘武功天下第一’的莫铁决战,如果我赢了,我就是天下第一了。您等着,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坚定的说,我已经走到了最后的一步。
    父亲的手忽然紧了紧,轻轻的,因为他实在没有再多的力气了。他要握紧我。
    他是在给我信心,还是……
    不会的,天下第一是父亲的心愿。
    我从母亲的手里接过了粥,喂父亲喝下。
    这两个月来,都是我给父亲喂粥的。因为,我怕我在也没有机会给父亲喂粥了。那一战,说实在,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给父亲擦了擦嘴,然后拍拍他的手背,说:“爹,我走了,您等我的好消息。”
    我必须赢。
    我必须把天下第一拿回来。
    而且,必须让父亲看到。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父亲,我看见了他的眼神。
    期盼的眼神。
    那眼神跟上次一样,只是,更强烈。

    三天后,雪初晴。冬日的太阳给雪地披上一件淡金的衣裳,暖暖的。一切都很柔和。在这样美好天气中杀戮,真可谓大煞风景。
    只是,我没有选择。
    “你来了。”我发现每次我都是早到的人。也许,是我心急。
    “我知道,我是你最后的目标。”来者淡淡的说,他就是莫铁。
    “没错,赢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是的。”
    父亲的愿望难道不重要么?
    “你知道我有个儿子。”
    “那又怎么样?”
    “我的孩子等着我回去。”莫铁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慈爱,“所以我不能输。”
    我笑笑,没有人想输。
    因为输就代表死。
    谁都不想死。
    所以我出剑,我要抢得先手。
    对敌的时候,先手是很重要的。有时候甚至是决定生死的一环,因为也许那一招过后,生死立判。
    机会是稍纵即逝的。
    谁都一样。
    莫铁当然知道。
    所以,他也出鞭。
    “神龙鞭”果然名不虚传。他的鞭一出,即有如神龙出海,气势非凡,夹着风声和海啸,想我奔来,让人感觉四肢被缠,无从入手。
    莫铁不见了,因为他藏在了鞭影之中。
    无处不是鞭,无处不是龙。
    龙可是传说中的神物,威力无穷,行动迅猛。
    只是,有什么可以比劈开无边黑暗的闪电更快更猛烈?
没有。
    所以,莫铁注定是倒下的那个。
    此刻,他正跌坐在雪地上。
    “你……成功了。”他左手捂着胸口艰难地说。
    我望着他,想起了他的儿子,他以后就是孤儿了。我竟有点伤感,我为了自己的 父亲,却杀害了别人的父亲,这到底算不算孝顺?我为了自己的利益,损害了别人的 利益,甚至夺去了别人的生命,这算不算卑鄙?我不知道。本来这就是个利益的社 会,每个人都取得自己的利益,但有多少人会同时考虑别人的利益?
    “你恨不恨我?”我竟白痴的问了这一句。
    但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摇摇头。
    我看见了他的眼神。
    期盼的眼神。
    他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有这种眼神!
    而且,跟父亲看我的一样!
    “其实……这……这……本来就是游戏的……规则,只是,只是……我……我想 再看……看看……我……我的……儿子,我的……儿……”
    当然,他是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子了。
    但是,我还能见到我的父亲么?
    我又想起了父亲的眼神,强烈的期盼的眼神,跟,跟莫铁临死前的一样!
    我忽然醒悟到了一些什么。
    回家!
    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往家里跑去……

    三月,下着小雨。
    小草正从那个新的坟头上长出来,嫩嫩的,青青的,似乎在雨雾中展示着自己的 生命力。
    生命力,正是它们所拥有的,也是它们值得骄傲的。
    但是,躺在坟里的人还有没有?
    站在坟外的人还有没有?
    当然,我还活着。
    我在这里已经站了3个多月了。从我到家的那天开始。
    那天我一进门,就看见了母亲,她哭成了一个泪人。她告诉我,父亲去世了,就 在我离开的那天晚上。他弥留之际,一直念着我的名字,霄儿……
    那一刻,我什么都懂了,因为我又想起了那期盼的眼神,爹的,还有莫铁的。原来,爹的愿望,并不是什么天下第一,他希望我当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只是希望我可以生活的快快乐乐,不被人欺负,就像他那样,当然,还有陪着他一起过。其他,就 再没有别的。
    那天,我真的应该陪在父亲的床前,让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一直……



----
http://cartoon.cq.cngb.com/picbase/104/yybs158.jpg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