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amhearting(绝对心跳)
整理人: yvonneh(2002-02-17 23:04: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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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转载自Literature版iamhearting的《中国古代诗词真的是没有了生命力了吗》★ 艺术的变迁往往迅变的让人始料未及,从甲骨文时代的龟骨刻字到今天的敲击键盘,诗的更迭足可以令众人于突然之间成为一个保守者。五四时期,新诗潮慢慢地在它的反对者面前由“古怪”摇身一晃成了“古典”,而那些原本为人所不齿的禁书、淫书却成了今人津津乐道的宝典,如《红楼梦》、《西厢记》、《西游记》而后新诗潮则显示了它于现实社会中那个叛逆的本性,它力图与那些旧有的体统脱钓希望能在一个旧有的体制上建立起一个由“异端”而形成的后新诗潮,如《雨巷》、《蕙的风》、《死水》。
在于诗歌所创建的那种毫无秩序般所展开的那种深藏于朦胧中的繁纷,恰便体现了后新诗潮诗人心中那种纷争、苦恼、痛苦所带给他们的压抑和徘徨,他们力图能在一种完全脱离于旧有体制中新生的那种表达形式来吐露他们呐喊的心声。也正在此时,中国的古诗词却渐渐溶入这种和它本身毫不相溶的气氛中去,一些抽象的、无秩序化的辩证论思想开始悄悄打击着中国旧有诗体那种严谨和较为拘束的诗风。
中国古诗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过于贵族化,正是由于这种只能那些少数王公贵胃所拥有的专利引发了旧体诗最大的灾难,无数无地位的、无财势的平民开始感到他们被彻底遗忘于诗词王国之外。于是,他们便开始反抗,并由此而形成了五四时期一种最大的浪潮,这就是我们后人所说的“反艺术”的浪潮。在这个浪潮中涌现出一大批杰出的诗词作家:鲁迅先生、闻一多先生、宗白华、李金发……他们都代表着中国后新诗潮那一种叛逆和异端的俚俗化艺术,后新诗更加接近于生活更加接近于中国的民众。他们用一种近乎讽嘲和揶揄的口气来调侃着现实社会中的种种不满,来表达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所感到的荒诞和无耻。他们用他们敏锐的眼捕捉着这世人所有的肮脏和美好,然后将它们通过后新诗----也就是诗歌毫无修饰地直陈无疑,他们看到了这个社会的扭曲和变形,感受到了当时政府的腐败和无能,可是在那种现实条件下他们却无能改变什么,就只好通过这种诗歌的宣泻来呐喊着反抗社会和世界给他们的压力。
诗正试图走出那个固有的模式它想为自己确认一个更加适合于它的方式从而存活与这个社会上,在经过这么多陌生的秩序和那些失误的决断之后,它宣告着正以一种新的面孔进入到现实中来。后新诗承继了古诗传统内涵和现代诗的浪漫,而古诗那传统的表现方式却又以它所拥有那让后新诗无力抗拒的魅力至今傲然屹立在中国诗坛上。这不得不让人彻底服膺于现代诗歌和古代诗词互交转迹时所产生碰撞出来的那一抹绝色的光花。的确,后新诗以它的明快切入主题、语句清晰明朗而为现实生活作过不可磨灭的贡献,但艺术同时又具有怀旧性和叛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传统诗词在接受了白话文、后新诗、散文、现代文章的冲击之后,依然拥了能和它们分庭抗礼以扩和它们作持久较量的实力。
中国文学是以诗为先而发展起来的,从第一部《乐府》到现在后新诗都不能不说其实只是一种诗的变迁模式。从人们会唱《关雎》到现在凡都能吟上几句这也不能不说这根本就是一种诗词正在渐渐寻找到它生存的位置,它已然由一种贵族的专有而转化成了平民百姓的艺术欣赏。在众多的后新诗潮诗人的推动下中国的诗词艺术渐渐由政治般的歌功颂德转化为纯文学的文化诗;由激情毫迈的英雄史诗转化为平淡漠漠的平民诗。中国古诗在那些后新潮诗人的推动下已经渐渐走出生命的枯竭从而找到了新生的方向----这就是近代诗歌。
中国人可以说是世界上性格最吝啬的人类了,他们永远可以接受新生的事物,可是他们永远也不肯抛弃旧传统模式。亦此亦彼、亦真亦幻正是中国诗坛在五四之后所有诗人的真实写照,他们一方面大喊着要破除旧有传统而另一方面却又为“月笼寒水烟笼沙”“好风如扇雨如帘”之后那一种朦胧的意境所绝然倾倒。旧有形式与新生事物的相对持恒这造就了中国诗坛上那世界绝无仅有的奇迹,众多的诗的痴迷者为着它的美丽和朦胧深醉不已,而亦有众多的诗歌的追随者却以一种意象性的跳跃审美观来狂热地追随着后新诗所带给他们的满足和由于长期压抑所带来的愤怒感。
若是从诗的审美和观感角度上来看,诗词以它的朦胧含蓄和婉约见长,而后新诗则以它的直命主题、诗体明朗取胜。当古诗以着它那隐约含蓄的表达方式向众人倾诉一个话题时,而后新诗却敢于大声高呼:我爱你,这对于以含蓄见长的旧体诗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作到的。旧体诗因着它的晦涩和朦胧而渐渐地为后新诗派诗人所弃,后新诗派诗人则更喜欢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们不再满足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的求爱方式了,他们更倾向于“你是隽永的、神秘的,你美丽的谎…如今我只问怎样抱得紧你,你那样的横蛮、那样美丽!”
中国的古代文人生活得较为压抑,他们常常不敢直书胸臆般地陈述自己的想法,他们只能以一种含蓄和暗示的手法,也即是我们所说的朦胧的手法来象征着某件事物,他要让读到此诗的人自己去体会,确切地说,他要让你自己去猜度他所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们或是出于政治或是出于私人的原因不能或不敢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主题,他就是要让读到的人慢慢体会他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问题,当他含糊其辞地将他的感受和思想牢牢地隐藏起来之时只要你用心揭开它那朦胧的面纱你不难找出它那真正的主题。而古人所说的“诗无达诂”就是此意了,便是用以理解诗词的经验之谈。
诗词的多样化和多元素化则又是诗词的一个重要特征之一,《蒹葭》你能说出它到底是一首求爱诗还是政治诗呢。这首诗中共描写了三个场景,诉说的乃是追寻很伊人不得,最终于不期然之间却看到了“伊人”却站在那水中的小岛上,却不知为何雾露蒙漓,伊人终不可得。从古至今这《蒹葭》就有三解,一解乃是小伙子追寻恋人所做的相思诗;二解乃是周文王苦求渭水姜太公的请贤诗;而另一解则说是古代臣下向皇帝所做的求赐诗。那么,我们谁又能说出首诗中它确切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梁代以前,古诗以繁缛、附会、远奥、晦暗等风格居多,以梁以前诗人皆将情感隐到诗体之后,让你用尽各种方法与想象捕捉他的意思,这时你如果要以后新诗那种简洁明快来要求它,那你恐怕要大失所望了。为诗之道,乃是其将是非情缘巧妙地深隐于诗的意象之后,于隐晦之中为读者提供一缕沟通的微光,刘勰《隐秀》中曾说过一句:隐,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他所说的隐就是含蓄,也就是梁代诗以前的晦涩和朦胧。也忘记在哪本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难,已不堪忧……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取,万取一收。这段话所说意思便是在文字表达之后尚有未曾言时之处,若隐若现,扑朔迷离,可是却正是在这种惝恍惚然之间让你看到了古代诗词的魅力所在。
而进入隋唐以来,诗的多样化则更加明显,它以一种充满着想象力和臆念化悄然走入唐朝。是以唐诗多以雄浑、壮丽、思奇、典雅、轻靡见长,古诗走到了唐朝已然是步入了它的生涯中最辉煌的一页,百花争艳,万紫千红,百家争鸣。一刹时,古诗从京城长安吹到了悠悠大漠之中,就连胡儿也低吟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众多的诗家和流派纷起而争,一首一首绝代佳作不断地脱颖而出“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寂寂春将晓,欣欣物自私”。
在唐代最具有代表性的当属二李,也既李白、李商隐。青莲居士诗多毫迈,他行事放荡不羁,为人性爽,常常喜欢漂浮于江河湖海之上,兴致所到之时便信口啸吟几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长风破流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明王世樊曾说“绝句之源,出于乐府,贵有风人之致。其声可歌,其趣在有意无意之间,使人莫可捉着,盛唐惟有青莲、龙标二家谐极。”
义山却恰恰相反,义山写诗多以愁字见长,他的“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早已流传为千古佳句。义山性格忧郁眼见得大唐由极盛走到颓败,心中免有尽多感慨“江东犹苦战,回首一颦眉”、“他年绵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余”,诗人不甘寂寞,仍愿入世为人之心时时跃与纸上,“江亭卧看水流,野望仰观云在”此句乃是妙眼暗接,妙不可言,此句将那种归卧山林之中却郁不得志的心态淋漓尽致地写出来。“乱世遭飘荡,生还偶然遂”、“况我堕胡尘,及归尽华发”。
古诗的美,在于“隔”在于“隐”,在于含而不露,欲言又止,欲语还休在于那种任人玩味,任人品尝,任人思索的一种意境美中,而其最美之处却又是隐于这种意境美之后的那样一种朦胧的美态。古诗讲究意在言外,耐人寻味,舍不尽之言于言外,“诗家之道,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收睫之前也”抉于微言中晓见大义,迹于乱绪中得窥真谛,隐于埋没间可理意绪,这才是真正能领悟到古诗魅力所在的诀窍之处。
“味无穷而炙出,钻弥坚而酌不竭”古诗往往只是提供给别人一种浅表的意象,至于它深层的东西则要让你自己去感悟理解,在它启发你按照自己本身的理解能力去理解它真正的含意。在你的再造想象力和空间想象力被完全发挥出来之后你便能深切体会到“外意欲尽其象,内意欲尽其理”的真意了。意象于朦胧中变得抽象,逻辑于思绪中变得泯迷,在各种多元化的层次空间中,古诗恰到好处地展示着一种多面化、多层次化的美和朦胧。古诗意深繁深,诗韵多深遂、复杂,而诗的形式却又多外埏放射,由于它的多样化也就造就了它的可塑性,它可能会以一个隐晦曲折、迷离扑逆的方式来诉说着某件事物或某个人,“文有尽而意有余,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赋也。”“兴之托喻,婉而成章”一诗多意便是古诗一大特色,它不脱不沾,若隐似现,恍然惝惚,于翩然几句话便诉说出人生哲理和人世玄杨。“诗有内外意,内意欲尽其理,外意欲尽其象,内外全蓄,方妙”
古诗要以极其精炼的的几句话乃至几个字来阐诉着人生的真谛,用以表达极其复杂的社会和人类的感情,同时又讲诉着这个多元化多激素的千头万绪的社会和事物。在这短短的几句话中诗人或是性爽毫迈,或是忧国忧民,或是凄婉哀绝无不于瞬间跃然纸上。
最后让我用彭仲箴的一段话作为结束语吧:
无论改革或创新都只能是历史的继续而不能是历史的割断,任何新东西、新生事物都是在旧有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都应当从发展和联系上看问题。如果在中国只承认有当代而没有古代和近代,如果只承认西方而没有东方都是缺乏历史唯物主义观点,违反事物发展规律的。
补记:此文乃是昨日看到了一名位叫子枫的朋友所说的旧体诗乃是“无病呻吟”所做的反驳文。
为了得到素材,我从十一点回家之后就翻阅我以前所读过的文章还有那些所藏之书。从《诗经》到《史记》从《乐府》到《中国现代诗歌选集》极尽我所能找到的素材来反驳他的言论。
事物有反而亦有正面,世界走到了今天已然步入了电子时代,可是难不成在这个时代我们便要抛弃我们那些旧有的传统还有那些优美的诗词,还有那些所谓的“无病呻吟”的古诗词吗?新生的事物有着它必然的优势性和可补性,可是旧有的传统却是那些在数千年来被那些诗人和文客们所积下来的宝贵财富。
我的论点是:新生的事物要学会去接受它,而旧有的传统则要小心的保护它。
不论某个人他是否能够真正的成为诗人和学者,可是他这颗热爱古诗的心不该令人敬佩吗?试问:天下众生间还剩余几人肯真正关心中国的古典诗词呢?难道我们就真的要让中国的古典诗词在我们手中成为被遗忘的记忆吗?难道中国的古典诗词真的就该被众生遗忘了吗?它是真的没有生命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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