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hew()
整理人: mara(1999-05-01 13:32:0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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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
那是一棵大树，有着笔直的树干，如云的树冠。它立于草坪中央，在阳光下，看
起来很耀眼。又风吹过时，树叶会哗哗的响，象是骤雨洒在地上的那种声音。而
那斑驳的阳光也会随之而跳跃。象细碎而微小的波浪。这一切只要看过一次，就
很难忘记。我喜欢躺在那棵树下，仰头看着天空。不时有阳光刺入眼帘。就象爱
情，那么突然而生动。
1987年 春
我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天很高，很蓝，云很低，很白，风很轻柔，阳光很
灿烂。那是很美丽的一天。仿佛在我的一生中都从未有过那样的一天，那么美丽
的令人心动。可能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吧，我这样想着。躺倒在那棵树下，看着枝
叶间斑驳的蓝天和阳光，闻着那很切近的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等待着奇迹。
然后，我就带着这个念头，沉沉睡去。
那一瞬，仿佛有什么发生了，改变了一切——风声，空气，甚至那静静的悬在空
中的午后阳光也变得温柔。
她来了。
不。我没有睁开眼睛，甚至根本没醒来。只是这一切仿佛发生过，发生过无数次
。在梦中，在很遥远的过去，或是很渺茫的未来。让我熟悉的，仿佛知道那一切
，知道那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下，知道她眼中的顽皮，知道她嘴角的笑意。知道她
，挟起一缕长发，轻搔我的鼻翼，知道我打了一个喷嚏，然后醒来。
“是谁呀？”我还在揉眼睛，就已听到了阿圆的笑声。阳光般灿烂而轻盈。
“在这种地方睡觉，会感冒的呦。”阿圆的笑容很美，那一瞬，她象春天的女神
般不可思议的美丽而温柔。我的心，仿佛拴上了什么，沉甸甸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阿圆似乎不知道，她的微笑是怎样的一种锐利武器，每次都那样轻易的穿透我
的心。
“你在这里做什么？”
“如你所见，午睡啰！”
“在这大太阳底下？”
“所以才叫午睡啰。”
“说的也是。”她站起身，长发犹如旗帜在风中飘扬着。而我的心亦似飘了起来
。每次看到她，我都像是这样子，总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在她面前，
我总找不到我自己。
而她却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环顾着四周,脸上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啊
，都一样，和你说的都一样，而且，地点也相同。”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梦幻
般的色彩，“真令人怀念，这里的一切和那个时候完全一样。”怀念？我总觉得
怀念是不应该轻易触碰的。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但是——每次面对阿圆的
时候……
“你说……一样，和什么一样啊？”
阿圆眼中仿佛有什么光芒闪了闪。然后她微笑着说：“某个人……”
“我知道了，你是说和你的初恋情人！”我半开玩笑半试探的抛出了这句话。
“答对了。”她脸上荡漾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听起来似乎蛮不错的
……，其实跟他也没什么。”是我的错觉么？阿圆好像想掩饰点什么，可是，等
等，这么说，难道是真的？“其实，今天就要和数年不见的他在这里相会。就在
这棵树下……，他救了我的命，但我却来不及答谢，他就走了，在这里留下了—
—”阿圆轻抚着树上的什么。那里刻着几个字，“六年后再见，给阿圆。”那刀
印虽已染上青苔，却仍然清晰，象是一刀刀刻在我心上。阿圆的过去，就以这样
一种令人应接不暇的方式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且，一出现就几乎抹煞了我一切
的欢乐。
“所以，我今天打算到这里来答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但这已经是好今年
前的事情了，我想那人也可能不会来了……”阿圆的声音带了种莫名其妙的伤感
，“可是却听到你说了同样的话。”她似乎觉得有点好笑。脸上又浮出了些微的
笑意。
可我却笑不出来。有些我说不出的东西堵在胸口。我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面对
阿圆。好像，我只是过去的什么人的重复，我不喜欢这种感觉。那么，阿圆是怎
么想的呢？
“好了，我还要去买东西，我先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却始终无法摆脱那个念头——六年前，我还没有搬到
这里来。阿圆和另一个男人……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阿圆的救命恩人，竟然还想
到这里和她见面……肯定有什么企图。就算阿圆不在意这件事，但却因为这份恩
情使她到这里来，真是讨厌的家伙！
我躺在大树下，任阳光雨点般撒下。纷然而尖锐的，刺入我眼中。心里空空的，
没有想法。仿佛一切都渐渐离我而远去。这世界也在暗中诡异的笑着什么。我闭
上了眼睛——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是阿圆的事，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值
得回忆的一两件事情吧！是呀，什么都会有嘛！我有点自我安慰的笑了笑，想把
这一切抛到脑后。然而不能，那些念头如影子般跟随着我，在这寂静的春日午后
，温馨如风声弥漫，我竟然还觉得有点冷。
又有风吹来，树叶哗哗的响着。我看着那棵大树，看着阳光在那斑驳的树叶上闪
耀，象是嘲笑。我一拳砸在树干上，阳光在我手上跳跃不止，象是嘲笑。而那树
却纹丝不动，象时间——我无法触及，无法改变的时间。那样阳光般包裹着我，
缓缓的涌动着，投向那不可知的未来，离过去，离我所向往的阿圆的过去，越来
越远。而我是这么年轻，不能把时间，把距离都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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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人的未来,而我,只能是现在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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