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illtong()
整理人: landia(2000-04-24 11:16:4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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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漫谈《我的父亲母亲》
这是一篇关于爱情和电影的探讨文章,颇有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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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我的父亲母亲》
2000年03月01日,中午 12:07:48,来自的
胡不归
《我的父亲母亲》在柏林第五十届电影节上幸运地牵回了一 匹“银熊”,张艺谋喜悦之余,面对媒体直言:《泰坦尼克号》比《我》差。笔 者最近五年只去过两次影院,看的恰好就是这两部电影,虽然由于闻见寡陋,无 从与其他影片作比较性评论,但维其如此,也许更有利于从艺术角度去进行思考 。
毫无疑义,《我》是有其特色的,不然不会得到国人青睐, 更不可能在国际影坛上获奖。但如果深入地研究,就会发现,《我》不过是一瓶 新榨的香槟酒,远没有陈年老窖香醇可口。就如一桢民间的版画,还不足以体现 生活中原本蕴藏的严肃的令人辛酸的美。
首先,从这个牧歌式爱情的基础上来考察,就会发现它的基 础并不坚实,至少没有代表性:你看,先生是县城来的,且在这个偏僻山村从事 教育这样一个令人起敬并有神秘感的职业;姑娘呢,则是村中最美的,他们之间 要发生点什么这几乎是一种必然。先生如果要在村中寻找一位生活的伴侣,非此 姑娘莫属;而姑娘如果想嫁一个比较称心的丈夫,舍此先生,夫复何求。外来的 和尚会念经,那些知识青年是怎样赢得他们的“小芳”的,在这里也可得到部分 的解释。在这个爱情发展的过程中,除先生被迫回城外,当事人几乎没有遇到什 么阻力,外婆的干预与其说是阻挡,毋宁说是在火焰上扔柴,连村长以及村民对 此都持同情甚至是赞同的态度,因为他们确实也找不到比这个姑娘更好的酬谢先 生的礼物了。显而易见,这个爱情正由于太合乎生活的规范,以至于体现不出爱 情的真谛。
因为,从爱情本质来审视,只有深刻地悲剧性才是爱情的本 质,爱情也不是偶然地跟死亡相联系。尼采在看过《卡门》这部歌剧后说过如此 警人的话:“达到这个爱情的手段是斗争,两性之间不可调和的仇恨是这个爱情 的基础。”正因为《卡门》在如此深广的意义上揭示出了爱情的本质,如此穿透 时空的界限,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里,犹然具有强烈地震撼力。换言之,也就 是说它触及了人类共同灵魂中的真实。而《我》在对爱情的阐释上则仅仅满足于 表面化、印象化,回避了内心的斗争,灵魂的煎熬,没有犹豫,更没有矛盾,未 能赋予简单的表象以深刻的内涵,没有致力于“爱者”内心感受的变化与性格的 成熟,没有展示出“她”在这个爱情中的成长。爱情不是人生的目的,而是一种 特殊的教育,是一个人成长必须经过的山口,一个人投身到爱情之中,其目的并 不是要得到一个爱的对象,而是得到自己,发现自己,塑造自己,拥有自己,真 正成为自己原本所是的那个人。他自觉地把自己选作社会的敌人,他作为个体对 抗的是整个世界,正是在这种可悲可泣地对抗中,他帮助了世界。海德格尔说过 :“爱是贫乏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一个人只要踏上了爱的征途,就算他最终没 有成为真正的英雄,也意味着他至少在通往辉煌的道路上行走过。如果这样说对 《我》中的人物期望太高,因为“她”毕竟才十六岁,况且又没有文化;但是, 我们早就知道,朱丽叶这个一切曾经活着的人中最美最美最美的美人为情而死时 也不过十四岁,文化在爱情中并不是可靠的因素,在《乡村的罗米欧与朱丽叶》 中那一对十六岁的青年男女也没有文化,然而他们的生命在爱情的火焰中却得到 了升华。如果爱情不是通过巨大的落差显示出它的力量,不是在不可逾越的障碍 面前体现它的威力,那它的可贵又何在呢?
因此,笔者以为,《我》这部电影在人物性格与品质的塑造 方面的起点就搞错了,没有从艺术的高度与生活的真实方面着眼,你简直就找不 到可以支撑它的东西。具体到一些细节方面,也有一些问题值得商榷。如在电影 开始,“我”坐在吉普车上说“我”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而我的“父亲”却把 一生的心血都献给了山村的教育,这是否是对“父亲”的一种讽刺,是导演考虑 不周,还是故意如此,笔者不得而知,但每想到此,总感到一种令人伤感的滑稽 。更有甚者,在迎接“父亲”回家的途中,有一百多人自愿护送,据“我”说这 一百多人都是父亲生前教过的学生,有的还是知道消息后从广州坐飞机赶来,在 浩浩荡荡的人群后面还跟了几辆轿车,这显然就是那些“学生”平日代步的工具 ,而现在他们却宁愿在大雪中长途跋涉。那么,笔者不禁要问,这中间有没有大 学生呢?如果有,会有多少,难道说这些大学生都是外村的,本村的除“我”之 外再也没有?据笔者所知,山区学校都是设在人口较多、交通较便利、位置较处 中心的村庄,按常理推论,外村学生上大学的可能性并不会比本村更高。本村如 果只有一名大学生,外村能有多少呢?假如本村在“我”之外还有别的大学生, 在这样一个日子他是不可能不“回家看看”的;但是如果他也回来,那么影片将 如何展开呢?他将是作为一个男性出现,还是作为一名女性,这都是不可回避的 问题。进言之,为什么别的村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有那么多人回来,且有 些人不远千里,而本村在外面的务工的人却没有一个回来,莫非他们没有受过“ 父亲”最初级的教育,莫非他们对“父亲”的教育都不以为然,都不知道感恩图 报,无论怎样解释,都很难令人满意。当然,如此的损害非止一处,这也许还是 比较轻微的呢。
再者,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与一位眼瞎的外婆居在一起,且不 是很短的一段时间(这从老人说“很长时间没有听到男人吃饭的声音”上即可看 出),他们是靠什么生活,从修碗一事上你会发现他们的家境还不是很窘迫。而 影片中的姑娘除了织那块“红”,再就是提着一个篮子满山乱跑,舍此而外,再 也没有劳动的情节,这合乎生活之理吗?笔者在东北居过一段时间,发现那里的 姑娘上山都背着背筐,而不是像影片中的“她”仅仅跨这一个玩具式的篮子。在 演员的选择上,更是失之偏颇,章子怡除了青春魅力,简直一无足取,没有个性 ,没有内涵,完全是导演随意摆布的一粒棋子。说是一件道具也许有些过分,但 无论怎样,你看不出在她的性格中应该具有的那么一种发展的东西。表现单一, 不能给人立体的纵深的感受。在影片中,“她”每次出现都给人一种稚拙的印象 ,而事实上一个少女从小在田野里长大,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走路姿态,我们即使 没有见过,通过想象也不难知之。她能不像一匹敏捷的小鹿一样奔跑吗?笔者看 过一篇名为《路遇小诗人》的散文,写一个少女赤脚在田野上奔跑,脚丫里夹着 花朵都不知晓。当然,我们也不能苛求演员,导演选中了一位城市姑娘,这就意 味着他完全放弃了表现乡村姑娘活力的机会。章子怡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像一个野 丫头一样奔跑的,而影片中那个从小跟一位瞎眼老太生活在偏远乡村的姑娘能不 成为野丫头的概率又有多少呢?为了引起观众的共鸣,“母亲”年轻时走路的姿 态是被导演漫画式地处理过了的,使每个观者都不可避免地有如此感受:如果换 了我,我一定跑的比“她”要好,即使不更好,至少也是更自然,更随意,更舒 展……显而易见,导演为了讨好观众,不惜损害艺术的真实;为了讨好艺术,又 不惜损害生活的真实。削生活之足,以适其艺术之履;又削艺术之足,以适观众 之履。在导演心目中,占据第一位的不是生活而是观众,试问,在这样的主导意 识之下,还有什么真实的艺术存在呢?
另外,影片把大量的镜头用在风物上,使笔者恍如旧地重临 ,这不能不说是导演的成功之处;但有些镜头与情节及人物几乎没有关联,不免 给人以隔靴搔痒、滥竽充数之感。再就是盖房与井台那几节,渲染过甚,也失去 了情感之真。人物的情感要靠这些外在的细节来展示,这说明演员的内力不足, 还缺乏自如地把握自己的能力。
当然,《我》也有可取之处,影片洋溢着某种令人神往的清 新,但就是经不住推敲,因为缺乏内涵之故。给人的感动是短暂的,表层的,还 没有触及人类灵魂中共同的东西,因之可以相信,在抵御时间打击方面作为一座 堡垒它是靠不住的,也许导演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这也是笔者为之遗憾之所在 。
至于《泰坦尼克号》,限于篇幅,笔者不可能再作详尽阐述 ,只想申明一点:如果我们把它与《罗马假日》、《莎翁情史》结合来看,就更 能发现它的意义。它们有共同之处,就是真实而细腻地揭示了青春期的女人在过 正规生活之前渴望放假的那么一种欲望,也就是说,它的基础是坚实的,是经得 住推敲的。在这三部影片中,女性的地位都远远高于男性,然而,一旦她们投入 到爱情之中,整个社会既成的秩序都将受到挑战甚至是伤害,在这种爱情中有惊 心动魄的东西,取得胜利的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而是爱情通过它所选中的人 物而获得胜利,就如上帝通过它的选民获得信仰上的胜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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