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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红蛇女(连载8){下}
发信人: -_-guyuecaofang(古 月 草 芳)
整理人: kira_zms(2002-02-01 21:36:41), 站内信件
    <fontcolor="3344ff">林立生很快便在一片篦麻丛中找到了一棵开着油菜花似的“臭鱼娘”草,捋下草叶,拧出草汁,涂了阿德满头满脸满身。阿德立时被薰得晕三倒四,他到现在还没习惯身上这种味道。林立生同样一身奇臭,他执意要陪阿德到里头去找汝月芬,学堂里下午不上课。  
  “不怕?”阿德道。  
  “不怕!你和阿钟他们昨夜里不是也没怕?”林立生口气坚决地说。他的瘦脸涨得飞红,他也渴望着有这样一次不同凡响的经历。  
  “没怕是假的,那两条狗追来追去,差点儿稀屎一裤档。要是被捉住,哼!”  
  “真要被他们捉牢,就说我们是学堂里演节目的。你们今夜里不是说好,要在渔园的戏馆里演节目的吗?”林立生推了一把阿德道。  
  “你蛮聪明的!”阿德诚心诚意地夸赞林立生。林立生的脸又红了。  
  他俩手搀着手一前一后地向望江楼方向跑去。  
  阿德从早上到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汝月芬回家。他们一路长跑,穿过河岸上一片又一片的林子,一口气奔到昨晚他们爬坡上山的竹林里。他告诉自己如果在这儿再被拦住,那就直接到汝月芬家去等。他们看见有两个人影牵着一条大犬颠颠地从山道上下来。林立生激动得浑身直打哆嗦。  
  他们黑灯瞎火地在竹林里悄然而行。林立生也闹不明白,怎么这种天色会和夜里一般。在他的记忆中,这种事情,只在一年的落雪天才发生过。  
  他们走走停停,每次都警惕地向四处张望谛听一番后,才继续往上走。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竹林中,横卧着一条嘴里仍在滴滴嗒嗒滴血的狗尸和两具遍体黑紫色的人尸。  
  他们终于摸出林子,贴墙寻找昨晚的那个狗洞,但阿德踏倒墙脚下所有的草丛,也未看见那两条大犬蹿进蹿出的狗洞。突然,阿德踩着一大团湿泥,脚下一滑,摔倒在墙坡下的树林里。他惊恐地伏在坡下,半天不敢动弹。林立生绕过湿泥来拉阿德。但当他们同时抬起脸时,只见上面立着两人一犬。  
  山道下的竹林里,传来几声人叫狗吠。不知从哪冒出的几条黑影应声扑进林子,山道上那两条黑影也顺阶飞步而下,山门轰轰隆隆地打开了,有人举着火把奔下山去。林内林外都有人有犬在穿行巡查。  
                   
  一个暗哨诧异地看着池内的水越来越混,泥水先是一丝一缕地向外飘散开去,而后是如雾似絮地扯成一片,一波一波泥水继往开来。他向池内探头一望,池岸上有一块一块的泥团卟落卟落地滚入池内,又慢慢地化而开去。他拔出枪来悄然无声地往前跨两步。  
  一个满挂泥浆的巨大的蟮首,徐徐升起,蟮首上大张着的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定洋洋地看了一眼一塌糊涂的池面,然后目光转向那个暗哨。暗哨与那一双巨眸一对视,便完全傻了。  
  一条粗大如原木的长带呼啸着一跃而起,裹着那个始终张口结舌的暗哨兜入池底。水池内泛起一个巨大的涟漪,一圈圈地向四处扩散。潺潺的水溪穿流而过,带走了混浊的泥水,水面上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两个巡逻似乎感到池内的异样,一前一后地向这儿走来。  
  水面上一簇簇萍叶相触相拱,在水中悠闲地上下轻漾着。他们在池岸上驻足良久,才转身离去。  
  一条红亮的巨尾从池中静静地漫上池岸向那两人滑去,池中央的王莲叶边竖起一个龟纹密布鳞甲起翘的蟮首,目不转睛地看着齐刷刷向前迈动的腿脚。巨尾突然朝那两人一抬一扫一收,那两人闷哼一声在空中舞动一番手脚,便耷拉着脑袋,不动了。血色蟮首看着巨尾缠着两个软绵绵的人儿缓缓地沉入池内,便也徐徐地下潜而去。  
  微风拂来,吹皱满池清水。池水在暗中闪现出鲜活的粼粼波光一片。  
                   
  一个精壮的汉子从大缸中拎一桶冷水,向绑在十字木桩上的陆子矶走去,木桩后面是污血斑斑的崖壁。望江楼地牢中的行刑处在一天然洞穴中,洞穴高大宽敞,可容纳数十人。洞中有两口大灶,灶中架着井字形的桑杆木,咝咝地冒着白沫呼呼地跃动着蓝色的火焰。四处崖壁的铁钎上挂着一盏盏汽灯,将洞穴照得雪亮。  
  洞穴口的铁栅栏门被砰地踢开了,手上包扎着绷带的张阿二带着三个人从湿漉漉的石级上走下来。其中一人放下肩上的麻袋,解开口子,拎着袋底将阿宝从中抖了出来。这是李镇公的意思,他对王管事说,不管什么人追究此事,一律由他担待。  
  阿宝双手双脚被解开了,闭着眼睛仍趴在地上,她直觉得浑身骨断筋销。  
  二个时辰前,她在客堂间双眼红肿地看着死得铁石绷硬的男人发呆,男人着青衣戴小帽一点都不象男人活着时的样子了。蒲包老太替男人揩身更衣后,便去学堂寻小芬了。几个邻舍刚刚回去,家里一片死寂。店里的伙计开船去邻镇买棺材去了,桐镇已经没有棺材可卖了。那个洋女人陪她哭了一通,说明天还来找她。那是个好人,虽然是个洋人。今天碰见这个人,是她唯一感到欣慰的一件事。人死了不能进家门,就是孤魂野鬼。  
  “这只瘟货!”阿宝自有汝月芬后,头一次这样骂自己的女儿。这时,门口一阵响动,杀胚张阿二领人进来了。  
  阿宝第一次觉得自己算不得一个人,他们要打要杀要捆,全由着这些人了!她恨之切骨地睁开眼睛,看这些杀千刀都不能一解心头之恨的猪猡。她已横下心来,不要活了。  
  阿宝看了半天才看清有一具残破的男尸,横卧在热气腾腾的锅台下边。他已经被蒸熟了,浑身上下一片死白,炮烙过的胸脯翻起的一层层淡化的焦疤里渗出几缕淡淡的血水。  
  阿宝困惑极了,不知道她自己究竟算人还是算鬼!  
  一桶冷水哗地泼在陆子矶赤裸的身子上,血水相混着从他身上一齐淌了下来。他微微地睁开一只独眼,模模糊糊地看见阿宝在一次一次地干呕。他吃力地思索着自己和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被弄到这里。  
  张阿二刚才用马尾捅进他的尿道,刺穿了他的膀胱。而那个阮老三则直着嗓子尖叫着,用烧得白亮的铁钎戳进了他的眼睛。他们为了那个王大毛,也为了他们自己。  
  李镇公意识到,再怎么弄都没有用了,便任凭手下人和张阿二阮老三瞎造了。他坐得笔直地看着那个面目全非的陆子矶,默默地抽着烟卷。  
  看着陆子矶慢慢苏醒过来,那个用桶泼水的精壮汉子用手一指灶边的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对他说:“稀里哗啦全往外抖落吧,免得象你这位兄弟一样给煮喽!”  
  阿宝突然抬头看见了十字木桩上的那个血人,终于慢慢地认出了那是陆子矶。  
  “豹子哥……!”阿宝看着已经没有一点人样的陆子矶,猛然爆发出一阵哭叫。  
  “看看这个女人吧,她是因你才来这儿的!”李镇公反抄着手,缓步过来对陆子矶说。  
  当陆子矶看着那个冒辟尘兄弟会的兄弟被扣在大铁锅里,他才明白冒辟尘他们为何要杀那个什么天官。只有一代暴君的治下才会有如此兽行。  
  “豹子…哥…!…”李镇公的手下开始剥阿宝的衣衫,阿宝拼命地哭叫挣扎。  
  “我…是…兄…弟…会…!”陆子矶对仰起脸来看他的李镇公嘶哑地低语道。陆子矶浑身血管大力扩张开来,他奋力一咬,咬下自己的舌头,嚼一嚼,卟地喷在李镇公的脸上。  
  满面血舌的李镇公,木僵地看着那只慢慢暗淡下去的独眼,平生第一次怦然心动。  
  突然,这个独眼大汉那张狰狞的脸上漾起了一抹抢眼的微笑,李镇公面无人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身后,猛扎扎地传来一阵惊恐之极的狂呼声。李镇公大惑不解地转过脸去。  
  一个巨大的血色蛇首从铁栅栏门中徐徐探入,形如蟮首的蛇头上纵横交错如龟甲的网纹凹凸分明。分列蛇首两侧的高高突起的一双巨眸,闪动着电青色的光芒。它伸缩着粗大的血舌,狂躁地锉动着血盆大口中满嘴的尖牙利齿。然后,红光四射的硕大蛇身被一点一点地从外拖曳而来。  
                   
  洞穴内狼奔豕突,乱成一锅沸水。有人对准巨蛇连发数枪,但红蛇丝毫不以为意,抡起巨尾扫来。几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蹿着的大汉腾空而起,一头扎向崖壁。倾刻间,脑瓜迸裂,血浆四射。张阿二阮老三因无所藏身而嗷嗷直叫,他俩紧贴崖壁,抖成一团。红蛇一跃而起朝他俩铺天盖地的扑来,张开巨口如切瓜一般将两人一咬三截。  
  退回桌后的李镇公面色煞白地看着那两具尸体碎块,转瞬之间便黑如炭段,不由自主地向耷拉着脑袋的陆子矶看了一眼。  
  那个开枪者抖手抖脚打完了所有的子弹,扔下枪,趁巨蛇全身而入之际,扶着石壁蹭到一路向上的石级边,然后飞步向外狂奔。红蛇抽身一退,举尾拍下,那条大汉眨眼功夫便成了红白相间的一堆肉块。  
  血肉横飞,尸体交藉的洞穴内,刹时清风雅静。  
  “豹子哥,你的船呢?咱们两个去开船,我在船头,你在船梢,你摇橹来我撑篙……。”满脸春色的阿宝赤身裸体地抱着陆子矶轻轻地摇着,柔柔地说着。  
  陆子矶挂在眼腔外眼珠,象一粒脱线的纽扣,来来回回地游荡着。那只独眼大睁,满含笑意地看着渐渐向他逼近的红灵蛇。  
  巨蛇摇首摆尾地游过来,张开血盆大口衔起阿宝。阿宝用手轻轻拍着红蛇的巨颚,柔声柔气地呻吟着淹没在那张巨口中。红蛇扬起巨首,如鹈鹕吞食,抖动着蛇颈吞下了阿宝。  
  红蛇睁着绿莹莹的巨眸,昂首凝视着绑在十字木桩上的陆子矶,似乎陷入沉思。渐渐地,红蛇吞吐着三叉舌,仿佛满怀敬畏地俯下身来,犹犹豫豫地用吻部,轻轻触叩陆子矶的双脚。  
  李镇公直觉一股热流悉悉索索地涌上心头,他那冷如坚冰的双眼刹时泛起一丝莹光。看着一条力拔山兮天下无双的巨蛇匍伏在陆子矶的脚下,他不由得对这个粗砺的满头满身血污的乡巴佬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李镇公又看看在他眼前轻轻拍击地面的蛇尾,知道这条嗜杀成性的巨蛇,一个也不会放过,自己也如同洞中所有人一样,在劫难逃。  
  片刻后,红蛇巨首一沉,离开陆子矶,突然掉头向门口而去。一股淡青色的烟雾,从铁栅栏门口,轻轻松松地荡了进来。  
  那条闪耀着如同红玛瑙光泽的尾梢沉重而又轻灵地爬上了李镇公的胸前。红蛇停下来,双目如炬地向面无人色的李镇公瞥了一眼,一收蛇尾。李镇公剧烈地狂舞着双手,拔地而起。那个畏畏缩缩满目惊惶的儿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李镇公被高高地抛起,如箭失似的轰隆一声,飞入水气蒸腾、翻滚着无数大小泡沫的铁锅内。他撕开声带一声绝叫,从锅内直蹿空中。红蛇摆尾,如掸尘似的将他撸入水花四溅的大铁锅中。  
  李镇公千万根头发如万千条线形蠕虫在沸水中飘飞翻滚。  
  红蛇浩浩荡荡,威风凛凛地向门口慢慢游去。  
  一股股浓烈的血腥气,一咕嘟一咕嘟地在洞内四处飘扬,然后沿着石级逆着淡淡的烟雾而上,呼噜呼噜地飘出铁栅栏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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