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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kaiyun.lin(2002-01-30 20:30:3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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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十五,我去了一趟永康方岩。我拥抱了一回方岩中秋的黄昏和夜色。
外祖父母都是永康人。记得小时候,外祖母几乎每年中秋都得去一趟方岩。无一例外,每趟都带回一大堆惹人喜爱的小东西。那是些做工粗糙,但又透着质朴的小玩艺,大多数都着了极浓极浓的丹红色。比如纸花,艳红丽俗,看上去土极了,却又因为土过头了,倒也显得大俗不俗的模样;还有一种竹箫,一截软原木,中间车了一个孔,套在半枝烟大小的竹筒上,简陋,粗糙,小巧,吹出的声音有点尖锐,也是用大红颜料着了色。在我儿时的眼里,方岩与其说是一个风景名胜,还不如说是颜色上的一种纯粹的记忆。
方岩景区的山属丹霞地貌。方岩山的形状,基本上都是属拔地而起、凭空而立的那种。山与山之间的体态大致相近,多数呈圆柱状或四方状,高约几百丈。山上多的是低矮但不乏苍劲的灌木类植物,因此可以轻易地看到那些从山的肌肤里面透出来的丹红。尤其是在十八曲、双涧桥看方岩西南、西北两面的大峭壁,你就会看到那巨大无比的丹霞大岩面。那是一种仿古画上才有的褚红色的泥土。小时,外祖父家门前的大路上常有过往的长途货车经过,外祖父有时会盯着一两处车轮子留下的泥土的痕迹出神。一日,他从地上挑起一块褚红色的湿泥,喃喃自语后兴冲冲地告诉我们:老家的山上就是这种泥土!而我此时面对的就是这种褚红色的泥土。
黄昏,我们漫步在后山的小路上。与前山那条坦露、树木稀少的大道不同,后山的石径是随着峡谷的走向铺就的。峡谷两旁树木参天,有清澈的泉水在山涧无生无息地流淌着。快要到达谷底的时候,你只要往右边的方岩山望去,那种浓艳的丹红几乎覆盖了整个山体的侧面,那扑面而来的红色,居高临下,气势磅礴,那是一种蛮横的红!看得久了,你才会发现那种令人不安的颜色,会慢慢地变得沉稳起来。红色不再是山体浅表层的附着物,而是沉积在浑厚的岩石里头,从那山的内部透了出来。仿佛这山里面藏有一大堆煤块,正处于缓慢燃烧状态,山体逐渐透明起来,逐渐透出那种惊心动魄的丹红来。这是大山骨子里的骄傲!凝视丹霞大岩石,怎不令人心潮膨湃!也许只有面对着那排山倒海汹涌澎湃气势磅礴的红岩,你才能领悟到纸花、竹箫及庙会上扮妆的丹红,与自然界天然生成的丹红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它分明是一种自然在世代方岩人思想中的一种深厚沉淀。
夜色渐渐深了。风清,云淡。月亮无邪地挂在半空中,离山巅只有咫尺之遥。月光下,山的轮廓变得分外的明晰和亲切。我想起一首小诗: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何为故乡?家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生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每个人都有故乡,每个人的故乡都不一定是父母的故乡。故乡,本来就不该执著在一个地方。这世上有几人,知道他的祖先是从哪里漂泊来?这世间有几人,知道他的子孙将往哪里漂泊去?对漂泊者来说,上一个家,就是故乡。对我来说,我脚下的这块土地是我祖先的故乡;我的故乡是在遥远的山的那一边。月是故乡明——故乡不同,乡愁却是相同的啊!乡愁在所有人眼前的月色清辉下摇曳。在这个清朗的秋夜,我拥抱揣想着故乡的微笑!
也就在这时,我才顿悟:我为什么对方岩的丹红如此注目?原来我在意的不只是一个有关颜色的记忆,我在意的不只是我祖辈身上沉淀着的那种泥土文化,我在意的我记挂的我思念的是我不在的亲人们,因为我脚下的这块土地就是他们的故乡啊!
在月光下,在这个充满了树影溪声和青草芳香的美丽的夜晚,我在拥抱祖先的故乡!
---- 梦里,拈一把桃红的妩媚,
让它轻轻的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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