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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出游云之南 --- 会师丽江(古乐)
发信人: setthemfree(蒲子)
整理人: jaja(2002-02-01 20:47:35), 站内信件
会师丽江

崖口上停着一辆小车, 两个男人靠在车旁抽烟. “师傅, 这车去宁蒗吗?” 我看见车头牌子上写 “泸沽湖---宁蒗”. “我们不去宁蒗, 不过可以送你到落水, 你到那再转车.” “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 等我们抽完这口.” 抽完烟我们就上路了. 原来他们不去宁蒗是因为最近交警开始收养路费了.这儿一年通常只收一次, 一般在年底, 就在路上收. 头两天有私人车撞上, 交了一大笔, 后面几天上路的车就少了. “那他们不会到你们村里收?” 我觉得不开几天就能省上几千元也太容易了. “他们敢? 他们敢来村里我们打死他!” 司机说得斩钉截铁, 义正词严. “哈哈!”我笑出了声, 可在心里暗吐舌头. 车到落水, 他们不收我的钱. 没等多久, 又有一辆小车停在我面前, 车里竟是那个保安. “哎? 又是你. 你要走啦?” 保安还认得我, “我送你到落水收费处等车吧, 那里车多, 也热闹些.” 在收费处, 保安又端凳子又递桔子, 十分热情, 我却担心赶不上宁蒗回丽江的末班车. 保安说车少些, 还是有. 那些公家车和已经交费的私人车, “他们交了钱还不得多跑几趟?” 想想也是. 大约半小时后终于等到永宁去宁蒗的中巴车, 保安帮我把背囊提上车: “下次再来落水玩.” “哎!”

车上差不多坐满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把他的包抱在腿上给我腾出个座. “谢谢.”我小声说.风从前面敞开的窗口灌进来, 我只好戴上帽子, 拉高风衣拉链. 那个男人起身把窗玻璃拉上, 又不声不响地坐下.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看着窗外. 车到宁蒗刚好赶上一点整去丽江的车. 末班车是下午二点. 宁蒗回丽江不用买保险, 全票三十四元. 快到丽江时遇到民警查身份证, 我懒得拿,随手掏出名片给他们看, 他们也没说什么.

车到丽江是傍晚, 表哥还没到. 有个样子挺精干的女人操着一口东北普通话介绍我去她家看看, 原来她家租了古城里一个纳西人的院子开客栈, 就在四方街边上, 通往望古楼的石路旁. 院子收拾得挺干凈, 只剩两间双人房, 楼上一间双人大床, 楼下一间两张单人床. 我要了楼下那间. 男主人说三十, 我看那间不如其它双人间好就砍价 “二十五吧.” “行!”挺干脆. 这可是 “祥和院”的半价, 我把客栈老板的电话留给表哥, 就看宣科主持的纳西古乐去了. 到那儿宣科已经开讲, 只剩站票, 每人三十元. 我在二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座儿. 正对舞台站了一会儿, 我有主意了. 二楼都是长排木椅, 椅背上长出一块供后排的人放东西, 为了看清楚些, 大家都往前靠, 因此在屁股和靠背间留出很宽的一条空档. 我搬来一张折椅放在正面末排后头, 爬上折椅脱了鞋, 一屁股坐在长椅背上, 把脚放在前面的屁股和椅背上之间. 啊, 视野开阔, 整个舞台尽收眼底. 屁股的主人开始并未察觉, 等他发现, 扭头看看我又扭了回去. 这样就好, 现在我唯一需要注意的, 就是必须在这排屁股离开长椅之前撤离, 否则准得摔个人仰椅翻.

台上一袭长衫, 同时用流利的普通话和英语作介绍的瘦老头就是宣科. 早先似乎在哪儿看过关于他的报道, 也在网上不时看到他的名字, 没想到他已经72岁, 还被同台的其它老人叫作 “小孩子”. 这个 “小孩子” 说起话来仍然保持着小孩子的率真, 一段开场白被他眉飞色舞说得妙趣横生. 内容大致分成这么几部分: 

第一部分援引<乐府>中一段关于声音乐的阐述. 大意:只知声者, 禽兽也; 知声而知音者, 人也; 知音进而知乐者, 圣人也. 由此推论, 我们这些肯花钱听古乐的自然都是圣人啦. 如此讨巧的话台下能不大笑鼓掌吗?

第二部份介绍古乐及其面临的危机. 这些古乐古到什么时候呢? 古到南唐李后主呢. 危机危到什么程度呢? 台上的老人每年都要死两个呢. 此言一出, 台下哗然. 舞台正上方已经挂了一长排已故乐手的黑白遗像. 哪位哪年仙逝, 宣拌如数家珍. “不过, 今年的指标已经完成.”这话多少让我们轻松一点. 宣科用英文说: “The music is dying.”(古乐正在死去.) 因为乐手逐年递减, 年青人又不愿加入, 真正喜欢古乐的人则少之又少. “我们恨死了一个人!” 宣科有点咬牙切齿, “她的名字叫小--燕--子!” 台下哄堂大笑. 几个老外看得莫名其妙. 

第三部分介绍台上这支队伍. 除了两位中央音乐学院的年轻外援, 其余大多是比宣科大的纳西老人和几个六十多岁的汉人, 最老的已经八十八岁, 须发全白. 除宣科外, 演员都着唐装. 大多老人眯着眼, 利用宣科说话的空儿打个旽养神. 这种架式, 他们不用弹, 看着我就喜欢. 

最后, 宣科用<纽约时报>登过的一遍短文作结. 文章说那个美国人到丽江听了一场古乐. 他看到台上的人在打盹, 台下的人也在打盹, 这样打完盹大家居然还说这音乐好. 这美国人还发现丽江古城里走得最慢的一定是纳西人. 他问一位整天晒太阳的阿婆: “您每天在这里作什么啊?”阿婆说: “晒太阳啊.” 他又问: “我们都走得很快, 你们为什么走这么慢啊?” 阿婆说: “我们生下来就朝一个地方走, 那个地方叫坟墓. 你们走快快地作什么啊?”

当晚演奏了十首乐曲. 我最喜欢其中的两段无伴奏吟诵. 两位八十高龄的老人分别代表南北两派私塾的风格. 一派舒缓沉徐, 一派急行清亮. 两位老人吟时双眼微闭, 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让我们可望而不可及. 而深深打动我的是一曲吟唱<山坡羊>. 元, 张养浩词: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 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 百姓苦. 亡, 百姓苦.” 负责唱的是两位外援, 难得她们的声音如此干凈, 竟丝毫没有学院派的痕迹. 歌声依着词牌缓缓道来, “兴, 百姓苦. 亡, 百姓苦.” 一字一寸, 稳稳地扎进我的心.

演出结束前, 宣科不失时机地推荐他们的CD<纳西古乐>和一本书叫<宣科与纳西古乐>的书, 而且断言: “出了这个门都是盗版!” 结果掀起购买热潮, 我也买CD和书, 共计八十大元. 观众排成长队拿着书等宣科签名. 这支纳西古乐队果然如宣科所说, 成了名符其实的丽江纳税大户. 当晚坐在前排的全国地税局长们对此含笑不语.

听完古乐, 表哥已经到丽江并在客来多安顿好了. 我们找了水边一家小店吃米线, 准备明天休息, 后天徒步虎跳, 顺便找一找有没人同往. 就着夜色中的小桥流水吃完一碗热腾腾的米线, 我心满意足地靠在藤椅背上看着对面的表哥, 这下我有伴儿啦. 一个人疯疯颠颠地固然潇洒, 多个表哥这样细心仁厚的伴不是更好吗? 晚上表哥冲澡花了挺长时间, 我正担心他着凉, 他倒穿着背心短裤出来了. 夜里他果然拉稀, 幸亏我备了泻立停, 又把睡袋拉开当被子给他盖上, 第二天才好些. 早上我们都赖够了才起床. 同客栈有几个广东来的已经包车去玉融雪山了, 他们明天也去虎跳, 不过是坐车到桥头, 从上虎跳往下走. 我们打算从下虎跑走上去, 网上说这条线难度大些, 风景也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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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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