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ooldove(爱尔兰咖啡)
整理人: kira_zms(2002-01-18 14:02:2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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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夏天(5——9) 大拇哥发表在聊斋夜话 五、桌子翻了
马上要割麦子了,天气热的更厉害。湖里麦浪掀起的热气一阵阵的涌进了村里。
人们这时候大都呆在家里,养精蓄锐,像准备一场战争那样准备对付残酷的劳动季节。
农村的孩子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也是不能尽情玩耍的,家里的牛要喂,猪要吃草,一大早,父亲就把我赶出家门,肩上背着割草的篓子,去干活。
同样被赶出来的还有白眉。
我觉得白眉很可怜。我干活是有报酬的,回到家娘会专门给我做好纯小麦烙的煎饼,搞不好还有一个鸡蛋。
但是每次去白眉家,都看见他揭开锅盖吃剩地瓜。那是喂猪的主食。
白眉的娘俊莲,也就是死去的二柱子的媳妇——我不知道她成天做什么去了,反正我去白眉家的时候没见过她一次。
我和白眉穿过村里中央的大路去湖里割草。天热的路上连条狗的影子都看不见。
我和白眉走在空荡荡的路上。我感到作为小孩子,是那么的渺小。
擦着路边的树荫凉,我们来到了干渠沟。这里的草最多,用不了很长时间就可以完成任务,这样就可以跳白马河里痛快的洗个澡了。
当然白马河也不是随便跳的,要知道,这里刚刚死过人。但是有一个地方是可以放心大胆去的,那就是再向上游一点,一个叫桥墩头的地方,那里的水流较为平缓,关键时刻——比如远处来了从湖里回村的女人,大一点男人们可以躲到桥洞里去,最重要的,这里人多,人多的地方水鬼是不敢出现的。
在人多的地方露天洗澡打打闹闹很热闹。
但现在不行,我和白眉得先割完草再说。
我和白眉的话题仍然没有摆脱俗套,我们还在继续前几天谈论的关于水鬼的问题,虽然这样在我们进水的时候有点胆战心惊,但实在没有什么话题比这更为吸引我们。
“你知道水鬼长的什么样子吗?”我问白眉。
白眉:“不知道。”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也就是贩卖老户讲过的那点东西。
“听老户说,水鬼长的跟水草差不多,有舌头、有头发。他们整天呆在水底,一有机会,就对单独下水的人下手。”
“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要还魂啊。他要找到一个人来代替他,淹死的鬼都是上辈子欠了别人的债,只有吸掉另外一个人灵气他自己才可以重新投胎。”
“那个人一定也欠他的债。”
“差不多吧。谁死在水鬼手里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了。”
“水鬼是怎么把人弄死的?”
“他要是看见有人单独下了水,就会不吱声地从河床下浮上来,抓住人的腿,用力的往下拉。水鬼的劲特别大,被他抓住了腿谁也逃不掉的。上年夏天,石碑子村就有一个人,在湖里割麦子,别人都在岸上割麦子,他自己跳进河里去洗澡,还大呼小叫的,忽然就没了声音,就看见一连串的冒水泡,在岸上的人就知道是遇见水鬼了,但是也没人敢去救他……”
“水鬼难道什么都不怕吗?”
“怕!炸鱼你知道吗?彩云她大就是炸鱼的,农药瓶子装满了炸药,一口气扔十多个进去,不光鱼炸死一大堆,水鬼也被炸跑了。水鬼是炸不死的,因为本来它就是死的。”
“哦!”
这样说的时候,我们就到了白眉的父亲的坟头边。这时候我才觉得在这时候和白眉谈论水鬼的事是多么的不合时宜,白眉的父亲死在水里,那不也是一个水鬼吗?
但好象白眉并不介意,他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父亲的坟,淡淡地说:“你说俺大有一天会抓住一个单独下水的人吗?”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磕巴的说:“可能,会吧。”
白眉:“那也不怪俺大,反正那个人是前生欠了债的。”
草割完了,白眉提议去河里洗澡,这个时候,桥墩头那里肯定已经很热闹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了一点去洗澡的欲望。
我们决定回家。
我家比白眉家稍微远一点,白眉让我到他家去玩。我去了。
白眉家的大门微开着。白眉的娘在家。
自从给二柱子送殡那天之后,我就一直没见到过她。
她看了看我,很冷淡,然后对他的儿子说:“锅里有刚做好的饭,吃完了,再把猪喂一下。”
白眉进了锅屋,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张八仙桌子,在水井边,刷洗的很干净。
我扶着桌子,等白眉出来和他告别,然后就回家。
这时我看见俊莲从堂屋里出来,手拿着一柄剪刀。
剪刀很犀利。
俊莲在铰一堆照片。
白眉从锅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他娘在铰那些照片。白眉发疯般冲上去,就去抢夺俊莲手里的剪刀。
一边抢,一边央求:“别铰俺大的照片,娘,别铰!”
“这个死鬼害了咱们娘俩,留他照片干什么,叫他死的干干净净去吧。”
白眉哀求着:“娘,你别铰,你别铰!!”
俊莲一拽胳膊,那柄剪刀在白眉擦到了白眉的手上,白眉的虎口被豁开了一道口子,血,一滴滴涌了出来。
我呆了,我跑上去,拿起凉绳上一块布,飞快的给白眉缠上。
白眉不哭了。
俊莲阴沉着脸。
天气好冷啊——我下意识的想,我得回家穿件秋衣。
蓦地,我看见天上的日头,这还是夏天啊。刚才天还晴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就阴了呢?
几棵梧桐树的叶子在瑟瑟发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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