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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虚拟空间 2
发信人: kira_zms(安鶴兒)
整理人: sweetarain(2002-01-18 15:54:07), 站内信件


  我学会上网的时候正好失恋。

  一样的八月,我坐在租来的小房间里汗水涔涔地面对其间唯一现代化的东西——那台小小的二手计算机沮丧地拨号又切断、拨号再切断。

  林枫用他的钥匙开了门走进来,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声音很大,一大串钥匙撞击的叮咚声如同一口铁锅砸在头上般让人晕厥。

  我的手停在鼠标上,视线停在屏幕上,正好可以映出他平行地站立在身后,一双腿和一张脸被显示器生生横切断,我笑了起来,他是悬浮的。

  他在屏幕里说:“我来拿些东西。”

  “我已经收拾好了,都在墙角的箱子里,你自己去拿。”

  “好。”

  然后他依旧毛毛躁躁大声地开箱子,翻东西,我依旧瞪视着漆黑的屏幕,里面还有我的脸,生硬得象一张才出土的铜版画。

  翻了一阵林枫突然将箱盖狠狠地摔上,他冲过来把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然后按在墙上,再用一种陌生的愤怒表情逼视我。

  整个过程象要将这张铜版画钉上墙。

  由他的臂力传到我的手臂而引起的剧痛使我难以承受,我试图深深地吸气以减缓痛楚,谁知刚一张嘴他便俯下身吻我,就这样,他想把我钉在墙上为所欲为,于是我不由分说地咬住他的下唇。

  但是他也不由分说地把我摔了出去,我重重地坐到地上,觉得痛不欲生。

  当我抬头,我发现他的眼眶是红的,他抚着嘴唇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女人?”

  我摇头,“你忘了,是你说的,我根本不是女人。”

  “是的,你不是,”他的泪分明渗了出来,“你可以安然无恙地让一个男人为你哭。”

  “被抛弃的人是我。”我提醒他,而且我猜想楼下还有个所谓柔情似水的女孩在等着他,也许该掉泪的是我,那么他所流的不过是我的泪。

  他很绝望地再次看我:“卓欣,你让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你有爱过我五年吗?”

  “我到现在也没告诉过你我不爱你。”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转过身重新把他的东西包好,然后从我的身侧走了过去。一定是这个八月的最后一注风了,在他经过我的时候,这注风也掠过,一直吹向门边,吹向门外,连带着适才汹涌过的激情、迷惑过的烟草、清晰过的泪水的气息都随着他出门下楼过马路伴着另一位女人而去。

  剩下的该是我的了,一个孤独且纯净的黑暗空间,所有的空气仅够存活一个人,是不是女人这重要吗?

  这栋楼每层都有一个小小的公用浴室,虽然简陋并且空气不太流通但总算也不错了。我没有开热水阀,一大片冰冷当头浇下。尽管是八月,我仍不免哆嗦着将双手抱成一团,仿佛迎接深冬最凛冽的那阵寒风的刺骨。对面是半面墙的镜子,上面生黄的斑斑点点显示出它的古老岁月,因为室内的温度被凉水骤然冷却的缘故,今天它竟难得的格外清晰透明。

  镜中那水花飞溅下纤瘦的身影是我吗?我久久地凝视着,看无数水珠在我身上以不同的角度游走,看我已及肩的黑发紧贴着面颊每一缕都锋利如剑。我想起林枫曾说过我的头发黑柔得极有韵味,现在呢?我朝镜中的人儿惨然一笑,然后抓起香皂用劲生平力气向她摔去。

  “可以去聊天哪。”这是林枫来的那天上午我的同事明薇告诉我的,她喜欢以计算机神手自居,而在我初来乍到公司美工部时认为我们必须用铅笔与水彩为客户制作美化美奂的图片时她几乎笑弯了腰,从那以后她就自觉很应该让我受到象她一样的教育,并且时常会嘀咕一声:“天哪,你是怎么走进美工部的?”

  我很不服气地告诉她我学的就是美术专业而且成绩也还算优异,“这是我的基础也是美工的基础,我有的是美的理念。”我说。

  她无所谓地点头说:“是的是的,只要你不把素描的理念用在我们今天的饮料广告上,我也认为你相当出色。”

  “凡事可不能绝对。”难道她不认为素描有时也可以产生某种突破吗?

  尽管因为这样致使长久以来我与她相当地难以沟通但是当我迸发上网这个念头时我还是很谦虚地向她请教,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一旦上了网,我究竟该做什么。于是明薇就这么回答我。

  她给了我几个聊天室的地址,还耐心地交待了输入地址的方法,我开始有点感激她,也许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受伤的我特别容易感动的缘故吧。

  我无意地在抽屉里找到林枫剩下的半包烟,可能它曾在林枫的上衣口袋里待过,我仿佛嗅出它其中夹杂的属于他的独特气息,我点燃了一支,将所有的尼古丁和林枫的味道全部吸进了肺里然后飘扬至每根神经。

  按照地址我找到一家聊天室,门口的指示牌提醒我是个陌生人需要注册,它问我是否做个游客还是做正式居民呢,我就慢慢地思索着,这个夜晚我的思维尤其迟钝,我在想着某个问题的时候脑袋总是会忽然地又空白几分钟,然后再接着想,不做游客吧,沮丧如我今日又能游历谁呢,还是被谁游历?

  我将鼠标移至“注册”,然后点击。

  在昵称一行中我填上“温柔”,结果系统提示我它已被人注册,原来温柔总是受欢迎的。我又改成“柔情主义”,可以进入。

  公共的聊天室里聚集了七十多个人,他们互相聊着不同的话题,甚至有部分人一次性地就说好几个话题,他们一边对这个人说美眉你好可爱一定还没毕业吧,一边又和另一个人谈论网球公开赛的现况,一边还到处问今天的深市指数如何。

  这种情况在一个名叫凯迪拉克的人身上表现得挺突出,我一进来他便冲我说:“哇,美女?”

  我随意回他:“哦,酷哥!”

  明薇说初进聊天室其实有点无聊,因为没人认识你,沟通是需要时间的。而我并不想与谁能够沟通,我只不过希望有个喧嚣的空间而已。

  难以抑制的安静让我害怕,我一向是个吵闹的人,不擅于倾听,就连过去和林枫说话我都喜欢用那句口头禅:“你听我说……”

  林枫对这个相当反感,他也总会不耐烦地打断我说:“请直接说,我当然是在听的。”而今天的我自他消失在这扇门以外之后,便再不曾与谁说过一句话。

  寂寞,可耐,难耐,更多的是崩溃。

  凯迪拉克在与另两个人交谈几句后重回我身边亲昵地问:“你是第一次来吗?以前我从没见过你。”

  电影电视中的习惯台词原来在网络中一样的适用,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步他应该请我喝一杯了,我用左手将烟熄了,抢先一步选择“饮料”指令。

  “柔情主义热情地为凯迪拉克端出咖啡和茶,请随便喝,我买单你付帐。”

  凯迪拉克有些讪讪地回了两句谢谢,大概一开始便被我占据了主动令他索然无味于是他不再和我对话。

  我用“/title”指令在聊天室界面上方打了一句“今夜失恋的女人诚征失恋的男人”。

  大伙都被吓了一跳,紧跟着便立马出现三五个自称失恋的男人,有一个还欢喜地唱着“失恋的美眉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后来屏幕提示一位叫拯救王子的人姗姗出现,我敢肯定这一定是有人刚才出去换过的名字,因为他一出现就对我说:“嗨,哥们,咱俩抱头痛哭吧。”

  “谁和你是哥们。”我说。

  拯救王子悄悄地对我说:“用这方法骗美眉道行还差点哩。”

  我顿时大骂:“睁着你的青光眼看清楚,我不搞同性恋骗美眉做什么?”

  他不置可否地“嘻嘻”笑着。

  我却突然失声地哭了起来,两个层面的空间都立体分割,成为不可融合的形体,我在形之外,只是游移的灵魂。他们在乎我究竟什么性别吗?在乎我的温柔吗?还是在乎他们心中的自我描绘?

  拯救王子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微笑继续对我说:“怎么不说话了,这也不算什么,我原来也试过。”

  我问他:“想喝酒吗?”后来我又想起不对,连忙追问:“你是本市的吗?”

  他高兴地回答:“当然,去哪喝?”

  “True2000,如何?”True2000是我原来和林枫常去的酒吧,因为它离我的住处比较近,只要我们心念一生不论几点钟都可以行动。

  拯救王子说:“ok,半个钟头后到,怎么找你?”

  “看看谁的表情最凶恶。”

  我切断了线路,起身拿着毛巾去洗脸,其实心中并不确定他能找到我,但是一个人喝又何妨,只要我想。

  我换了牛仔短裤和短T恤,把嘴唇和眼睑涂得紫青,紫色是忧郁的颜色,果然一用上整张脸都象上吊般惨。

  出门前看了一下钟,一点差十分,正是欲念纵横的黄金时段。

  大街上只有几缕风飘来荡去,剩下的路灯霓虹汽车行人都保持一种透明的形态,脚步声莫名的空洞。

  走进酒吧,我直奔吧台一边坐好一边要了大杯的啤酒,口袋里还揣着林枫的烟,只剩最后一支了,我有些胡涂为什么会把最后这支塞进短裤口袋,已经弄蔫了,我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还是把它给扔得无影无踪。

  摇摇晃晃地喝着,我试着能不能一口气喝掉半杯,并且为自己定下半杯的尺度正好在杯壁上有一层凸出的方块的边界,必须喝到这个位置,我闭着眼开始向喉咙里灌,这时直觉有人坐到我的旁边。

  一个剃着平头的年轻男人,四方的脸上不算大的眼睛正往我身上猛瞟,当我正式转过身面对他的时候,他迟疑地问:“柔情——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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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一顆 相思樹上的紅豆
請你在樹下 輕輕搖曵
我會小心翼翼 落在你手里

我願意是一顆 在你手上的紅豆
對你的思念 我會壓抑
只讓你看到我 紅色的外衣

親愛的你 是否將我珍惜?
或是隨手一擺 收在抽屜
即使你不珍惜 我依然不會遠去
因為不論我在哪里 都離你一個轉身的距離

也許我已沾染塵土 也許我祇能在暗處嘆息
但我永遠不會褪去
紅色的外衣


    我心愛的男孩,你feel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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