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gqiuyue(四月樱桃)
整理人: benemore(2002-06-23 05:18:06), 站内信件
|
（一）
她换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准备去酒吧。
黄昏绵软而悠长，温暖的光线照射在皮肤上。柔和而舒适。她突然觉得有些疲倦。
酒吧离她的房子并不远。走二十分钟就到了。
门口挤满了人，庸俗而丑陋。
里面灯光昏暗，吵闹的音乐震得人耳膜发疼。她轻轻顺了顺头发，走进吧台。
熟练的调了杯酒。放两片柠檬。透明的玻璃杯里盛着不知名的液体。泛着紫红色的光泽，幽艳而妖娆。
端着杯子，她看见里面有张陌生的脸孔。那不是她。
真的不是。
她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她的手指在杯里旋转。轻轻的打碎自己的脸。
转头的时候，有个男人坐在吧台上。冷漠的气息从他阴郁的脸上散发。
他很安静。只是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柔软温暖的东西。轻轻荡漾。他感觉到一些柠檬的味道。酸酸的，苦涩的，清香的。他喜欢。
是她的味道。
Lemon，他说。我要一杯酒。他嘴唇的线条很刚硬。只有眼睛是微笑的。
她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
我要你那杯。加了柠檬的酒。
对不起。她说，这杯是我的。
她很快的重新调了杯酒。递给他。洁白纤细的手指像一条小小的蛇卷曲在杯壁上。诡异的美丽。
他接过酒。故意触碰到她的指尖。冰冷而柔软。
他轻轻的含着柠檬。慢慢吸吮。
我喜欢柠檬。Lemon。他看着她洁白的脸，和柔软的嘴唇。像一朵绽开在阴暗角落的花朵。
她习惯性的触摸自己的手指。轻轻的笑着。说。我不叫Lemon。
夜色越加浓重。吧台挤满了人。她不停的调酒，微笑。他依然看得到她的忧郁和冷漠。
他一直没再和她说话。可是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芬芳而清冷。
已经是打烊的时候。他伸出手，想抚摩她光滑的脸颊。她很快的躲开。敏锐的像一只小豹子。
太晚了。Lemon，我该走了。
他转过身慢慢的离去。她突然发现，他竟然这么高。
吧台上有张白色的纸条：Lemon。你是个特别的女孩。我喜欢。洲。
他的名字叫洲。
她撕碎纸条，细小的纸屑飘落在地上。像是冬天的雪花。
靠着吧台，她不停的深呼吸。想压抑心底的波动。她黑色的眼睛闪烁着紫红色的光泽。
我不该是这样。她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边。咸涩的令人想吐。
她好象忘了自己还可以流泪。
夜色朦胧。淡黄的月光从枝头的缝隙洒落下来，一块块的映在马路上。
起风了。树叶不停的飘动，发出轻微的声音。
她觉得有些冷。脱下凉鞋，她光脚在寂静的马路上走着。它们看起来很干净。她轻轻的走，不光滑的路面摩擦着她的脚心。痛楚在心底蔓延。
那时侯，她总是扎两条辫子。干净而清秀。她穿白色的衬衣和红色的棉布裙子。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她总是安静的做题，安静的听课，安静的流泪。所以即使美丽，也没有人注意。她一心只想着考上大学。然后工作，接着会有个家。和孩子。她是那样幻想的。单纯而可爱。只是她终究没能考上。
于是。她和水面的石子一样，逐渐沉沦。
秋天来临的时候。她去了酒吧工作。她并不善于调酒，只是对颜色很敏感。小时侯，她曾经学过画画。
夜里。寂寥而幽静。她看见镜子中的女人，苍白的脸色和干燥的皮肤。她最美丽的时候已经逝去。也许爱情可以让她恢复。
耳机里放着王子鸣的歌。如水的旋律在黑夜中飘荡。只是因为寂寞，心有些乱。真想轻轻捉住你那颤动的肩，真想轻轻走进你那凝望的眼。那迷惘的唇。在今晚，心有些乱。
那个男人是海里的一波浪花。翻腾时冒出白色的泡末。瞬间又化做蓝色的液体。慢慢的沉入海底。她想。
连续几天，他都再没来过酒吧。
他消失了。不再出现。她轻轻的对自己说。
晚上，她依旧为自己调了杯酒。透明晶莹的液体从唇间缓缓流入体内。她的心里绽开了一朵小小的火焰。焚烧着她的心。
吧台前烟雾缭绕。她轻轻的咳嗽，然后有些头晕。她一向对烟味过敏。
Lemon，又见面了。他笑着说。嘴角带着邪恶的笑容。像是童话中诱惑人类的魔鬼。
她没有抬头。她感觉这个男人好象要把她带走。带到遥远陌生的地方。
喝什么。她问。然后倒了杯啤酒给他。
他看到她裸露的手腕上有一条细细的银链子。简单而精致。而且廉价。抬手的时候，链子轻轻碰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穿着黑色的体恤。班尼路的。柔软而温暖。她喜欢这样。
她轻轻的问。你是个危险的人。不是吗。
是的。可是对你不是。Lemon。我喜欢你。
她习惯地触摸自己的手指。脸上有些不安。昏暗的光线下，也许她的脸是粉红的。
她慢慢的喝着酒。想着这个男人。慌乱的像一只小鹿。不想去思考。
她半睁眼睛，轻轻的说。我调的鸡尾酒，叫意乱情迷。她的牙齿光滑而洁白。像一颗颗小小的贝壳。玲珑剔透。
Lemon，我喜欢这个名字。意乱情迷。他大声的笑着。声音很好听。像是香醇的酒，容易醉人。
他从碟子里拿出两片柠檬。含在嘴里。淡黄的液体流出他的嘴角。她用手帕轻轻擦拭去。然后小声的说。这样吃柠檬不好。太酸。
他突然想亲吻她。可是他知道。她是胆小的，脆弱的。像一株苍白小巧的花朵。
我要走了。他说。你会想我的。他的笑容像是邪恶的毒品，会让人上瘾。
洲。再见。她轻声说。
他走了。
（二）
他经常来酒吧。只是偶尔不坐在吧台。在靠窗的角落里，静静的欣赏她。
有的时候，他看不清楚她。烟雾朦胧中，他看到她剧烈的咳嗽。脸颊绯红。他走过来，对她说。走吧，Lemon。这里的空气会让你中毒。
Lemon。他抓住她的手，飞快的逃离。她紫色的群角在阴暗的角落轻轻扬起。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然后飞舞。
她说。你为什么带我走。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我喜欢这里。
你不喜欢这里。他大声的说。声音低沉而郁闷。他很生气的说，我应该早把你带走的。
黑夜中，她静静的流泪。她的眼睛像小豹子一样锐利。可是忧郁而悲伤。
洲。你不该这样。你应该离我远点。
她的声音慢慢减弱，只剩下哭泣的声音。洁白的肩膀在夜里不停的抖动。
Lemon，我们回家吧。他抱起她。往一个遥远陌生的方向走。
他真的把她带走了。
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也许不会太陌生。
他的家很大。很豪华。她以前一直希望自己有这样一个房子的。她微笑着说，这里太冰冷了。不够温暖。
我本来就是个冰冷的人。Lemon。
她天真的问他，我要睡在这里吗。她的眼睛很明亮。像婴儿般单纯。
他看着她的眼睛。像一片美丽的大海。轻轻淹没了他。我想你跟我在一起。Lemon。
他疲倦的睡去。细小的呼吸声听起来很温暖。
她坐在地上。温柔的看着他的脸。干净的胡须和粗重的眉毛。小声的说。洲，我喜欢你。然后靠着床边温柔的睡去。
夜色似乎浓重而漫长。
早晨醒来。她看见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乌黑的发丝凌乱的散落。她光着脚想找些吃的。她希望能看见那个高大温暖的男人。
餐桌上摆着三明治和牛奶。他是个细心的男人。她欢快的想着。
穿上昨晚的白色吊带衬衣和紫色的纱裙。她想出去买些东西。她不喜欢这样空荡的房子和寒冷的感觉。
她在花店买了大束的红玫瑰。爱情的花朵。她笑着付钱，欢快的离去。像一只小小的鸟开始学飞。兴奋的，快乐的。
回家的时候。她想给自己买一条衣服。一条黑色纯棉的裙子。好配他的那件黑色班尼路体恤。
她想，也许这是最美的一天。也许以后，都不再这么美好。
这样想的时候，她开始流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