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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吸血鬼黎斯特第三部侯爵夫人的临终圣餐2
发信人: ada129(妙妙)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2-10-26 03:54:26), 站内信件
  她需要感觉肢体的随心所欲与自由自在,我情不自禁气喘吁吁迫在她的背後,努力要追上她。 
  过去,没有任何凡人让我气喘,她的身子轻灵有如在飞一般,看著她飞越一排排的摊位,一堆堆的垃圾,几乎使我失去平衡。我又停下脚步。 
  她退回来吻我:"我没理由再穿著像个窈窕淑女了,对吧?"她问道,好像在跟孩子谈话似的。 
  "当然不需要。"我说。她不能洞识我的思想恐伯还真值得庆幸呢!我紧著她的腿,奶油色的袜子,强调了她腿部完美的线条;我紧盯著她的腰身,外衣的收紧之处强调出她腰的纤细她的睑灿烂如彩霞满天。 
  突然想起,身为绅士,万万不可以这样穷瞪著女人的腿,更别诂丝质束腰下的小腹和大腿了。 然而,她已不是真正的女人了,不是吗?正如我已不是真正的男人!那瞬间!这个恐怖的意念,令我悲痛欲绝。 
  “来吧,我想再到屋顶上去,”她说,“我想去杜登波大道,我要去看看那个剧场,那个你购买又关闭的剧场,你肯带我去瞧瞧吗?”她问话时,眼睛定定打量我。 
  “好呀,为什么不去?”我说。 
  
   当我们终於回到圣路易岛,站在月色朦胧的河堤,漫漫长夜只余下两个钟头了。从铺石小路走下去!我看到自己的马,还拴在原来的地方。在先前的错乱之下,也许没人注意到她并没随著我离开。我们小心翼翼,窥视著尼克和罗杰是不是还在。然而屋子只见一片黝暗与岑寂
  “不过,他们仍在附近。”她低语著,“我想在稍远那里--” 
  “在尼克住的房子,”我说:“从那里,也许有佣人看住马,以防万一我们会回来。”
  “那就别管那匹马,另外再偷一匹吧!”她说。 
  “不,马是我的。”我说著,却感到她用力抓紧我的手。只是我们的老友,那个纠缠不去的幽魂,这次反沿著塞纳河的另一端,走向河畔左边。 
  “它去了。”她说,“我们走吧,我扪再另外去偷马。” 
  “等一下,我试著让马来找我,不过得先扯断挂绳才行。” 
  “你行吗?” 
  “等著瞧。”我的全部意志力集中在母马身上,叫她轻声站好,叫她松掉拴绳走过来。没一会儿,马开始腾跃,用力拉绳然後她後腿站立,拴绳松绑了。她跑过石头蹄答而来,卡布瑞先纵身上马,我随即跟进,拉起缰绳,我保马向前疾奔。过桥时,我觉得身後似嘈杂顿起,是一阵骚动,凡人的心烦虑乱。但是我们已消逝在西提岛了。
   当我们抵达楼塔,我点起火把,带著她一起进入地洞,现在已没时间让她看看上面的小室了。她眼神困倦迟钝,当我走下曲折的楼梯,她看上去也疲惫无神,她红艳的衣服映照著黝黑的石头,四周的阴湿使她有些畏缩。 
   最底下地窖传来的臭味令她不安,我温柔地告诉她臭味并不相干,一旦我们进入巨大的墓穴,臭味将被关在厚重的铁门之外。 
   火把的光闪照著上面的拱顶,与二」具大型人面雕像石棺。 
   她并未显出惧色,我告诉她要先试试看,能不能自己举起石植的盖子。否则,也许我得亲自动手才行。她研究了三具石棺及人面雕像,思索了一下,没选那具女像石棺,反而挑选穿著盔甲武士的那一副,慢慢的,她推开相盖,往棺内探视。力气没那麽大,但够用了。 
   “别害怕。”我说道。 
   “我不怕,你绝不必担心。”她温柔的回答。声音中含有一种可爱的沙哑,一种微弱的苍凉音贸。她的手在石棺上轻轻抚著,神情如梦似幻。 
   “这时你的母亲-------”她若有所思,口气好像不是说自己,而是说另一个人,“她很可能已经埋葬了;她的房间将充溢著邪恶的意味,成百支蜡烛在点燃冒烟。想想看,死亡是多麽丢脸没有尊严的事!陌生人任意脱掉她的衣服,替她沐身,化妆;陌生人亲眼看见她消瘦枯竭,毫无反抗能力地长眠;在走廊的人低语著他们自己的健康,炫耀他们家人的强健无病;不,不,他们的家族绝对没有肺痨。可怜的侯爵夫人!他们会这麽窃窃私语地说,她拥有自己的钱吗?她的钱给了儿子吗?当老妪来收床单时,搞不好还会从死者手上,顺手偷走一个戒指哩!” 
   我点点头,心里想说,相反的,如今我们站在地下墓穴,准备睡在石头的床上,只有老鼠为伴。但是这总比死亡好吧,是不是?黑暗里自有辉煌玄妙,魔界中得以永远逍遥! 
   她看起来疲弱不堪,全身冷凛,睡眼惺忪中,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那时从圣哲曼的住屋桌上取来的金剪刀。在火把的照耀下,剪刀闪闪发光,好像绚丽的玩具。 
  “不,母亲!”我叫道。声音在拱顶回响,那麽尖锐,使我也吃了一惊;石棺上的人面雕像一如无情的见证人,呆呆凝望;心里的刺痛令我惊慌失措。多麽恶毒的声音呀!卡卡!嚓嚓!她的头发一大绺一大绺掉在地板上。 
  “哦!母亲!” 
   她望望头发,无言地用靴尖将发丝拨散;她抬头看我,她现在活脱脱是年轻男孩了,短短的发梢贴在面颊;她的眼睛闭紧,伸出手拉我,剪刀从她手里掉落。 
   “现在休息吧!”她低语道。 
   “只为了逃避升起的太阳而已。”我要她安心。她的精力消失得比我快,她离开我走向石棺,我抱起双目已闭的她,把棺盖推远,轻轻将她放在棺内,让她的四肢舒服自在地调适卷缩著。她已平静地滑进睡眠之中,年轻的男生短发,似把她的脸框成一幅图画。她看起来似已死去,魔法解了。我定定地注视著她。我紧紧咬著舌头,一直到感觉痛,并尝到血的温热。弯著腰,我让血小滴小滴落在她的唇上:她的眼睛睁开,紫蓝而发光,她的眸眼瞪著我,血滴掉进地张开的嘴里;她慢慢抬起头迎接我的吻,我的舌头长长伸进去;她的唇冰冷,我的唇也冰冷;但是血是滚烫的,血在我们之间交流著。 
   “晚安!我最最亲爱的!”我说道,“我的黑夜天使,卡布瑞。” 
    她再次沉入寂静里,合上棺盖,我让她睡了。 
 4
    我不喜欢从幽暗的地底墓穴起身,不喜欢空气中的阴寒;不喜欢地牢传来的轻微臭味,因为,这表示死人全堆在那里,而我讨厌“死”这个字。 
    我坐立不安。如果她不苏醒呢?如果她再也不能双目张开呢?我怎么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我能打开棺盖,仍像昨晚一样,在她入睡时盯着她瞧吗?这太没有礼貌,不,太亵渎了吧!凡人羞愧之念顿生。在家里的话,我怎么敢不敲门就进入她的房间?怎么敢轻易拉开她床上的帘幔呢? 
    她会苏醒的,她必须苏醒。最好她能自己举起棺盖,自己爬出棺外来。一旦到了适当的时间,饥渴将会驱使她一如驱使我一样!我为她在墙上点了火把,走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门掩上而未锁,我走上梅格能的秘室,凝视薄暮的微光,在天空渐渐晕染化开。 
    我想,当她醒来之际,我一定听得到她的动静。 
    大约一个钟头过去了,天色最后一抹蔚蓝已褪,星星逐渐眨眼,远处巴黎无数的灯光闪烁着。我离开窗台,走到木箱旁为她挑选珠宝首饰。珠宝仍是她的最爱,当她跟我一起落荒而逃时,随身还带着她那些老古董饰物。我点亮蜡烛,虽然并不真正需要亮光,但亮光看起来极美,照着珠宝时尤其灿烂夺目。我为她找到一些精致可爱的东西,有珍珠别针,她可以别在小外套的翻领上;又一个戒指,她可以戴在纤细的手上,让她看起来威武一些。 
    我不时聆听她的声响,忐忑不安之感也一直浮升。倘若她就此一眠不起?倘若她只有一个纵情的夜晚呢?恐慌一阵阵撞击着;木箱里成堆的首饰,宝石的刻面,黄金的镶座,在烛光下熠熠闪舞,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我听不见她的动静;只听见屋外风声飕飕,树声籁籁,听见远处马厩那里,男孩走动声沙沙,马鸣声嘶嘶。 
    更远的村镇教堂,传来钟声当当。 
    猝然间,我觉得又谁在悄悄窥探,这个意外令我心跳如捣,我急忙转身,差点绊到木箱而摔一跤。我瞪着秘密走道的入口,心浮气噪,但是一个影儿不见。 
    在这个小小的圣所,只有烛光在石头墙面摇摇晃晃,只有梅格能的肃穆面像,在石棺上狰狰狞狞;此外空荡别无他人。我的视线朝向面前的窗子。她正在窗外看着我。双手扶着窗子的栏杆,她恍若飘浮在空中,她的脸绽开轻盈的笑容。 
    我差一点叫出声来,身子退后,汗流浃背;即对突来的猝不及防感到尴尬,又为自己的惊慌失措感到狼狈。 
    她依然微笑不动,脸上的表情由沉着渐渐转为顽疾,蜡烛的火光,使她的眼睛闪闪生辉。 
   “把其他的不死幽灵吓成这样,太过份啦!”我说道。 
    她笑得更放肆,更满不在乎,她从前绝不会如此呢!当她行动发出声音,我总算安心地舒了一口气,脸更发烫了起来。 
   “你怎么会跑到那里?”说着,我走向窗子,手臂穿过栏杆,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她一脸甜蜜和笑容,一头蓬发如狮鬃一般,威武灿烂地映照她的脸庞。 
  “我爬墙上来呀!”她说:“你认为我怎么上来的呢?” 
  “好吧,下去啦,你不能穿过铁栏杆的,我们在底下碰头。” 
  “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窗子我全检查过了,都走不通。”她说:“我们在城垛碰面吧,那样会快得多!”她开始往下爬,靴子轻松地挂在铁栏杆,一会儿就不见了。她神采奕奕,正如昨晚一样。 
  “我们干嘛还在这里逗留?干嘛不现在就出发去巴黎?”她问道。她好像有些不对,虽然可爱迷人,却显得有些异样,是什么呢?她不想吻,也不想说话,这一点颇让我不是滋味。 
  “我想带你看看秘室,”我说:“还有珠宝!” 
  “珠宝?”她问道。 
  往窗外,她什么也看不见,木箱的盖子遮住了一切。她走在我前面,进入梅格能自焚的房间,又缩身躺进秘道。 

看到木箱的珍藏,她惊愕不已。 

微微不耐烦地甩甩头发,她弯下身细细看着胸针、戒指和别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很像她曾经拥有,后来又一一变卖的祖传首饰。 

“哇,他恐怕搜集了好几世纪哩!”她说:“多么精致的搜藏!他精挑细选每一样东西,不是吗?他还真是个怪物!” 

再一次,她似是生气地把头发拢开,头发白亮一些,更加闪光,更加厚密! 

“你看看珍珠和戒指。”我说着,把特别选出来的那只戒指给她看,又戴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好像手指本身也又生命,能够感到喜悦似地。她粲然笑了。 

“哎,我们原是一对辉煌出色的魔鬼呀!不是吗?” 

“野性乐园的猎人!”我说。 

“那么我们就去巴黎吧!”说着,她的脸呈现一丝痛苦之色,是饥渴之色;她伸舌舔着唇。她施诸予我的魅惑,够得上我施诸予她的一半吗? 

将额上的头发往后抓,她的眼色深沉,言词激烈。 

“今晚我得迅速喝血,”她说:“然后离开城市,到森林里,到任何不见男人女人的地方,到任何只有风吹树摇,星星闪耀的地方。一片寂静是最好不过了。” 

她走到窗前,她的背狭窄而挺直,双臂垂着,戒指在手上闪耀,她的手看上去更加细致优雅。此时她的眼睛一定朝向昏暗的云际,凝望透过紫色轻雾的闪亮星星。 

“我要先去罗杰那里,我必须打理尼克的事;编一些有关发生在你身上的谎言。” 

她转过身,脸看起来变小又突然冷凛起来,有如在家时她不赞成某事的神情。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我的事?”她问道:“为什么还得跟他们打交道?” 

我错愕不已,但也不见得完全感到惊讶;也许我早已等待良久,也许我早有预感;已料到她的反应,她未质疑的问题。 

我想跟她说,当她在病塌等死之际,是尼克在陪伴她的,难道对她这不具任何意义?然而,这是何等滥情多愁善感呀!何等像凡人!又何等荒谬的愚蠢! 

可是,这毕竟不真是愚蠢吧! 

“我无意对你做出是非裁决。”她说着,双手环抱斜倚窗前。“我只是不了解;当你已不是凡人了,为什么写信给我们?为什么送来一大堆礼物?为什么不就踩着月光,随处任意翱翔逍遥?” 

“随处是哪里?我哪有地方去?”我说道:“远离我认识于深爱的人吗?我不可能不想你,不想尼克,甚至也不可能不想哥哥和父亲。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那么这一切于道义良知无关?” 

“倘若你为求心安,你自然会做想做的事。”我说:“简单的说吧,我渴望你于我共享财富,渴望你幸福过日子。” 

她沉思了好一会儿。 

“难道你宁愿我忘记你?”我责问,口气有些生气,有些怨恨。 

她并未立刻作答。 

“不,当然不是。”她说:“反过来的话,我也绝不会忘记你,这是我能确定的。至于其他的人呢?我才他妈的不管,我不会跟他们交谈,甚至都不看他们一眼。” 

我点点头,但是我恨她如此说话,她让我忐忑不安。 

“我还没办法适应我已经死去的观念。”她是:“尚不能克服于所有生命断然割绝的凄惶;我能品尝,看见,感觉于饮血;但是却像个不能被看到,毫无影响力的怪东西。” 

“倒不尽然如此。”我说:“你想想看如果没有爱,没有人跟你在一起,你能承受多久,你的感觉,你的视觉,你的触觉,你的味觉又有何意义?” 

仍是没有领悟的茫然表情。 

“哦,我为什么跟你罗嗦这些?”我说:“我跟你,我们在一起。你绝不会明白当我孤寂时的滋味,你想像不到的。” 

“我无意给你困扰。”她说:“告诉他们你要做什么吧!也许你能虚构某种可信、又说服力的故事,我不知道。如果你要我一起去,我就去。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不过我最后要问你一件事,你总不会要跟他们一起共享这种法力吧?”她的声音变低了很多。 

“不,绝不会的。”我摇头,好像尽此一想已经难以置信。我望着珠宝,想起所送的礼物,想起给侄女的玩具屋;想着瑞诺跟演员们已安全度过运河的事。 

“连尼古拉斯也不会?” 

“不会!老天!不会的!”我望着她。 

她轻轻点头,好像赞成这样的回答。她心神不宁地拢拢头发。 

“为什么不跟尼古拉斯分享?”她问道。 

我盼望这样的问话立刻结束。 

“因为他还年轻,”我说:“他还有大好时光要过,他并未濒临死亡边缘。”我越来越不自在,我心如刀割。“时间长了,他将忘记我们……”我想说的原是“我们之间的无所不谈。” 

“他也许明天会死。”她说:“一辆马车也许把他撞死在路上……” 

“你要我怎么做?”我怒目而视。 

“不,我不要你这么做。不过,我岂能告诉你该做什么?我只不过试着想了解你罢了。” 

她的浓密长发又披散在肩上,被激怒似地,她以双手捉住发梢。 

猝然之间,她发出低哑的嘶嘶声,身子僵直,眼睛猛瞪着手上的长发绺。 

“我的老天!”她轻呼,在颤栗之下,手放开头发,大声尖叫起来。 

她的声音使我全身瘫痪,我的头感到剧痛。我从来没听过她的尖叫,而她却叫个不停,好像被火烧着似的。她身子跌靠在窗下,当看见头发时,叫声更加凄厉!伸手摸了一下,手又缩回,好像头发滚烫会炙人。她的身子在窗边扭来扭去,一边尖叫,一边甩头,似乎恨不得把头发给甩光了。 

“别叫啦!”我大吼。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撼,她喘息着;我恍然大悟,她剪短的头发一夜之间又长了,长得跟剪短之前一样,而且更加浓密,更加闪亮。这就是她看起来不一样的原因,我刚才视而未见,她自己也猛然才发觉到。 

“够了,够了。”我更大声地吼。她抖得那么离开,我差一点控制不了她。“它又长回来了,就是这样嘛,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坚持道:“这很自然呀,不是吗?” 

她哽塞着,试着想镇定下来。摸到头发时又止不住尖叫。她想挣脱我的怀抱,极度惊骇地直拉扯头发。 

这回我更用力摇撼她。 

“卡布瑞!”我说:“你明白我的话吗?它长回来了,每次你剪短每次它都会长回来。这又什么好怕的?魔鬼保佑!够啦!静下来!”如果她再不安定下来,我非发疯不可,我已经抖得跟她一样糟了。 

她止住叫声,只是微微气喘着。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这些年来在阿芙跟郡的老家,她一迳是冷然沉着的。她乖乖让我扶到火炉边的椅子坐下,她把手放在发边,想镇定下来,身躯却不自禁前后摆动。 

我想找剪刀,却一把也没有,那把小金剪掉在墓穴那里了,我取出身边的刀来。 

她头埋在手里低低啜泣。 

“你希望我再把它剪短吗?”我问道。 

她不作声。 

“卡布瑞,听我说。”把她的手从脸上移开。“你喜欢我就再把它剪短。每天晚上,剪掉烧了,就这样嘛!” 

她只是呆呆地瞪着我,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脸因为哭而沾上血,血也渗进她穿的亚麻衣裳。 

“我该剪它吗?”我再问一次。 

她看上去就像被人打伤了流血一样,她的眼睛圆睁,惶惑失神,血红的泪滴落在她雪白的脸颊。在我注视当儿,泪停了,白色的肌肤留下一条条暗红的血痕。 

我取出手帕细擦拭她的脸。我过去找衣服,这些衣服全是巴黎为我自己订制的。 

脱掉她的外衣,她不动也没有制止;于是,我继续脱下她的亚麻衬衫。 

我看到她的酥胸,除了粉红色的小小奶头外,那里一片雪白。我试着移转视线,尽快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扣好。然后我梳她的头发,梳了又梳,完全无意动刀子;最后把它绑成长的辫子,再把外衣拿给她。 

我可以感到她恢复镇静于精神,她并未羞愧于刚才的表现,我也不希望她又任何羞愧。她似陷入沉思,没开口也没动静。 

我絮絮叨叨了起来。 

“小时候,你常告诉我去过的地方,给我看那不勒斯和威尼斯的图片,记得吗?那些老书?你还有一些小玩艺儿,在伦敦、圣彼德堡等你去过的地方所搜集的。” 

她依然默不作声。 

“希望我们一起去这些城市,我要去游览,去住下来;我要去更多更远的地方,在我活着时从不敢梦见的地方。” 

她脸上的表情稍稍改变。 

“你知道它会长回来?”她低语。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但没仔细想过。不过我应该清楚事情会如此演变的。” 

有好一段时间,她仍以无精打采,定定的眼光盯着我。 
   “难道这些……事情,没有什么让你惊惶害怕?”她问道,声调是不常听到的喉音。 “难道没任何事曾让你灰心气馁?”她的嘴大张,完全像个凡人的举止。 
  “我不知道。”我无助地轻语:“我抓不住你问题的要点。”说着,我自己也混乱迷糊了。接着我又告诉她,头发反正每天可以剪掉烧了,很简单的。 
  “不错,烧了它!”她叹息着:“否则时间一久,塔里四处就被我的头发塞满了。
不是吗?这简直像是童话里,拉朋蕾不断长的头发;也像童话里,磨坊主人的女儿,听命替那坏矮人伦波金,以草纺成黄金,纺到后来黄金太多,坏矮人想叫停都没办法了。” 
  “吾爱,我们何妨写下自己的童话?”我说:“我们已学到一课;我们已具金刚不坏之身,头发剪不短,伤口会愈合,你是一个女神啦!” 
  “一个饥渴的女神!”她说道。
  个把小时以后,我们手牵手,像两个小学生挤在人潮汹涌的大道。短发变长的插曲已丢在一边。我们脸色红润,肌肤温暖。 
  然而我没离开她去找律师,她也没如她所想,去寻求安逸宽阔的乡野。我们靠近在一起,只有那幽魂的微光,三不五时出现,使得我们常不自禁回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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