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1-11-26 22:49:1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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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四人第二次来到废墟;这次,沃尔肯斯基凿了一些洞,放进了一些炸药,
展开足足有一百码长的爆炸缆线,并作了电路连接。现在四人第三次,也是最后一
次来到此地。多尔基克和往常一样,一直跟踪他们,这就是为何这是最后一次了。
此时,在靠近和危险的岩突附近的悬崖连绵不断的小路后,伪装在灌木丛里的
克格勃分子看见沃尔肯斯基正把引爆机放在已连好的缆线末端,还看见那几个人一
直朝废墟走去,也许是去看最后一眼吧。
此时正是多尔基克的绝好机会。这个俄罗斯特工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他检查
了随身所带的手枪,打开保险栓,重新装入皮套里,紧接着迅速地沿着他左边布满
石块的陡坡,向上爬到凌乱的松树林里——这些松树长在荒凉贫瘠的山崖脚下。如
果他很好地利用这个隐藏处的话,不到最后时刻是不会被发现的。克格勃分子在树
下敏捷机警地移动着,并迅速缩短他与那些正接近废墟的敌人的距离。
为了以此种方式伪装,多尔基克有时也会看不见他的猎物,不过最终他潜行到
环绕着危崖的树木的最远延伸处,也因无路可走,被迫移动到起初较小的树丛中。
从这儿可以清楚地看见古堡城墙前的那一行人,而假如他们也恰好朝多尔基克这个
方向看过来,同样能看清多尔基克。但这不可能,因为那一行人默默站在离别墅一
百码远的地方,凝视着即将被他们摧毁的城堡。他们三人显然都在沉思。
三个人?多尔基克斜着眼极快地扫了一下四周,皱起了眉头。他看不出有什么
异常。接着,也许是第四个人——那个年轻的蠢蛋——叛国者古尔哈洛夫穿过破碎
的内墙,走入废墟里,一会儿便看不见了。不管怎样,多尔基克知道他现在已把所
有四个人都困住了。这条通道的末端没有出口。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回到入口处才
能引爆炸弹。此时,多尔基克脸上的轻蔑表情逐渐改变,最终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因为他刚想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点子。
多尔基克原来的计划十分简单:吓唬他们一下,表明自己被克格勃派来调查他
们,然后让他们相互捆绑,最后把他们从别墅破碎的边沿逐个扔下万丈深渊。他要
保证破墙的一部分与他们同归于尽,做到更加万无一失。然后从一个安全的地方爬
下去,退到他们身边,仔细地卸下他们身上的捆绑。一次“意外事故”,仅此而已。
他们插翅难逃:多尔基克口袋里的尼龙绳的抗断应力达二百磅。也许好几周他们都
不会被发现,也许好几个月,也许永远。
多尔基克也像个吸血鬼,不过以恐惧为食。现在,他认为实现自己绝妙计划的
机会来了,又可以好好娱乐一番了。
他迅速跪在地上,用强硬的门牙剥去电缆的表层,直至露出了铜芯,并把它与
引爆器连在了一起。然后,他单腿跪在地上,朝着延伸出去的小道大叫:“先生们!”
走在小道上的三个人转过身来,看见了他。昆特和克拉科维奇一眼就认出是他
了,只是很惊奇。
“瞧我们现在都有什么了。”多尔基克笑着说道,双手捧着引爆箱给他们看,
“看到了吗?有人忘了连线了——但是我已帮他连接好了!”多尔基克放下盒子,
并拉起了引爆活塞。
“哦,千万小心一点儿!”卡尔挥手警告多尔基克,跌跌撞撞地从废墟里跑了
出来。
“站在原地别动,昆特先生!”多尔基克冲他喊道,然后又用俄语说:“克拉
科维奇、你和那个蠢牛一样的工头到我这边来。别耍花招!否则,我把你的英国朋
友和古尔哈洛夫炸得粉碎!”他用右手使劲拧了两下T形把手。现在,引爆箱已处于
爆前状态,只须将引爆塞压下,就会——
“多尔基克,你疯了吗?”克拉科维奇叫嚷着,“我在这儿忙公务。党的领袖
自己——”
“——是一个只会喃喃自语的老蠢蛋!”多尔基克替他说完了,“你也一样。
照我说的去做,不然你会死得很惨。现在就带上那个丑陋的工程师。昆特,英国间
谍先生,呆在那儿就行了。”多尔基克站起来,拿出枪和尼龙绳。克拉科维奇和沃
尔肯斯基高举着双手,从废墟那边缓慢走出来。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间,多尔基克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感到有什么热金属
拽着他的袖子,然后听到了自动手枪的咋咋声。原来当其他人朝着废墟走去时,古
尔哈洛夫跑进灌木丛小解去了。因此,他看到和听到了所发生的一切。
“举起你的枪!”古尔哈洛夫一边大喊着,一边朝多尔基克跑过来,“下一颗
子弹就射穿你的肚子!”
古尔哈洛夫是受过训练的,但比不上多尔基克,而且他还缺少这位特工的杀手
本能。多尔基克又跪下来,端起枪对准古尔哈洛夫,扣动了扳机。古尔哈洛夫进行
还击,差点儿打中多尔基克。又连射了几枪,可子弹离多尔基克有好几英寸远,多
尔基克却命中了目标。那颗扁头子弹使古尔哈洛夫的脑袋开了花。可怜的古尔哈洛
夫,当即毙命,一阵痉挛后,又晃晃悠悠朝前迈了一步,然后像一颗被代倒的树一
样摔倒了——直挺挺地砸在射击箱和引爆器的撞针杆上,不偏不倚!
多尔基克一纵身,趴在地上,一阵滚滚的热风吹向他,仿佛地狱之口就开在百
码之外。震耳欲聋的响声直袭多尔基克双耳,无数响声回荡在他耳里。虽然多尔基
克没有看见爆炸和由它引起的一系列景象,但当飞溅的泥土和卵石落定,泥土不再
摇摆后,他才抬头看到爆炸引起的结果。在峡谷的远处,法瑟的城堡毫发无损,可
是近处已经化为碎石了。
在城堡的基础嵌入山中之处,火炕冒烟。页岩和裂岩流仍在由悬崖流向宽阔凹
陷的岩突,深埋一切秘密的最后一点痕迹。至于克拉科维奇、昆特和沃尔肯斯基—
—什么也没剩。肉体毕竟不如岩石坚强……
多尔基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引爆器旁把古尔哈洛夫的尸体拖了出
来——拽着古尔哈洛夫的腿,把他的尸体拉到仍在冒烟的废墟边,从山崖上把尸体
推了下去。一次“意外事故”,真正的意外事故。
克格勃分子沿着小路返回时,卷起了剩下的电缆,还检起了古尔哈洛夫的枪和
射击箱。
在下山的半途中靠近悬崖的地方,他把所有这些东西都扔到漆黑的汩汩作响的
山洞里去了。现在结束了,所有这些都结束了。回莫斯科之前他会想出一个借口,
——为什么格伦科的所谓“武器”(不管曾经怎样)不见了——真令人遗憾。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多尔基克庆幸自己至少成功地完成了一半使命。而且十
分令人满意。
晚上八点, 布朗尼兹别墅。
伊万·格伦科躺在他内面办公室的小床上打盹。楼下,阿勒克·凯尔也在冷冰
冰的洗脑实验室中睡觉。不管怎样,他的身体睡着了。但因为身体里已经没有头脑
了,也就不再是凯尔了。就头脑方面来说,他已经被吸干,只剩一副躯壳了。传到
泽克·芳内耳朵里的信息令人非常吃惊。这个哈里·基奥,如果还活着的话,可能
是一个令人敬畏的敌人。但他的头脑被自己孩子的头脑束缚以后就不再成问题了。
或许,以后,当(如果)这孩子长大成人……
至于超感知觉情报部门:芳内现在已经对整个组织机器的内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了。没有什么秘密了。凯尔曾是控制者。泽克·芳内继承了他所知道的一切。这也
就是为什么当技术师拆除他们的仪器并剥光凯尔给他洗脑时,她向伊万·格伦科急
匆匆地报告了她的一些发现,尤其是一件事。
泽克·芳内的父亲是东德人,母亲是希腊人,来自爱奥尼亚海的珍克索岛。母
亲去世后,来到了父亲在波塞研究比较心理学的大学。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
就觉得她具有心智方面的特殊能力,现在立刻变得明显起来。他曾经向莫斯科布尔
索·波斯派克特的比较心理学院报告她的天才,后来与泽克一起被召到那里,让泽
克接受全面测试。这样泽克便来到了E分部,而且很快就使自己成了那里的无价之宝。
芳内身高五尺九寸,身材苗条,有一头金黄的头发和一双蓝色的眼睛。走路的
时候,头发在肩膀上闪烁着,跳动着。她的别墅制服像副手套一样合身,更衬托出
她玲珑的曲线。她爬上石梯,准备去克拉科维奇的(不是,她纠正自己,是格伦科
的)办公室。进了接待室后,重重地敲了敲紧闭着的内室门。
格伦科听到了她的敲门声,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并挣扎着坐了起来。他萎缩的
身躯极易疲劳,睡得多,却睡得不好。医生告诉他寿命不长,于是睡觉就成了他延
长寿命的一种方法。这简直极具讽刺意识:没有人能杀死他,但他的虚弱却可以置
自己于死地。他只有三十七岁,看上去却像六十岁,整个像一个瘦猴。但是他还算
一个男人。
“请进来。”他喘息着说,把一大口空气吸入脆弱的肺里。
格伦科更清醒的时候,门外的泽克·芳内违反了一项规定——这是别墅里一条
不成文的规定:有通灵能力的人不能有意偷窥同事们的思想。只在正常的情况下,
正常的环境中可以这么做。但是在这种大异常的情况下,芳内必须弄清所有的事情
以使自己满意。
举个例子,格伦科几乎接过了克拉科维奇的工作。他好像根本不代表克拉科维
奇,而是事实上代替了他——永远地代替!芳内喜欢过克拉科维奇;她从凯尔那儿
了解了多尔基克在热那亚的监视活动;凯尔和克拉科维奇曾经一起工作过——
“请进,”格伦科重复了一句,打断了泽克的思绪,不过在此之前她已经把所
有事情都汇集在一起了。克伦科的野心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可辨,十分丑陋。而他的
目的——企图利用那些……那些克拉科维奇毫无疑问决心摧毁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进入办公室,紧盯着躺在黑暗处的小床上的格伦科,只见他用
一只肘支撑着身体。
他打开了床头灯,眨了眨睡眼惺松的眼睛才习惯灯光:“怎么,什么事儿,泽
克?”
“西奥·多尔基克在哪儿?”她单刀直入,既无开场白,也无套话。
“什么?”他向她眨了眨眼,“有什么问题吗?泽克?”
“很多事,或许,我说过——”
“我听到你说什么了,”他打断她说,“多尔基克在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第一次看见他时,你和他在一起;在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离开这里去意
大利的那个早晨之后,”她答道,“从此他一直没有露面,直到他带回阿勒克·凯
尔为止,但凯尔并没有和我们做对。他与克拉科维奇一起工作,为全世界的利益而
工作。”
格伦科小心翼翼地将他那双随时要碎的腿从床上转到了地板上,说道:“他本
应只为苏联的利益而工作。”
“就像你一样?”她立刻以碎玻璃般尖锐的声音反驳,“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干
什么,同志。他们在干必要的事情,是为了安全与明智。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全
人类。”
格伦科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穿着一件儿童睡衣,走向大写字台时,看上去像小
树枝一样不堪一击。“你是在指责我,泽克?”
“是的,”她语气坚决,怒容满面,“凯尔是我们的对手,但他个人却并未向
我们宣战,我们没有处于战争状态,同志,然而我们却谋杀了他。不,是你谋杀了
他——为了促成你自己的野心!”
格伦科爬上椅子,打开台灯并用灯光照着她,在身前把双手弄成一个尖塔形,
几乎悲伤地摇了摇头说:“你指控我?但是你也参与了此事。是你给他洗脑的。”
“我没有!”她冲口而出。她的脸在抽动,满是怒容。“我只是在他的思维从
脑中流失时阅读它们。是你的技术师给他洗脑的。”
格伦科令人难以置信地吃吃地笑了起来:“机械巫术,是的。”
泽克一巴掌打在桌子上,喊道:“但他并没有死!”
格伦科干瘪的嘴唇轻蔑地说:“他现在已经死了,或者说差不多死了……”
“克拉科维奇很忠诚,而且是个俄国人。”她不停地说,“但你也一样要谋杀
他。那是真正的谋杀!你一定是疯了!”这样她就点到了事情的真相,因为他的偏
见不仅仅存在于体内。
“够了,”他吼道,“现在听我说,同志,你提到了我的野心。但如果我强大
起来,俄国也会更加强大起来。是的,因为我们是一体,是同样的。你?你在俄国
呆的时间还不够长,还不了解这一点。这个国家的力量存在于她的人民之中!克拉
科维奇太脆弱,而且——”
“脆弱?”她向前倾斜,手臂颤抖,手财叩在他的桌子边上。
他突然间发现她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但他想做最后的努力。“听着,泽克,党
的领袖是个衰弱的老人,他已经不能支持太久了。下一位领导人,无论如何——”
“安德罗波夫?”她睁大眼睛,“我可以从你的头脑里读出来,同志,那就是
将会发生的事吗?那个克格勃凶手?那个你已经称之为主人的人!”
格伦科暗淡无光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眼缝之中闪出一丝愤怒:“勃列日涅夫
死后——”
“但是他没有死,还没有死……”她现在大喊,“他了解这件事时……”
那是个错误,十分糟糕的错误。即便是勃列日涅夫也无法亲自对格伦科造成什
么身体伤害,但他却可以让别人替他做这些——自己在远处遥控这一切。他可以让
人在格伦科的莫斯科政府公寓中设下陷阱,一旦有了陷阱,没有人会再卷入这件事。
从那以后事情将完全自行发展了,或者可能某一天早上格伦科醒来后,发现自己已
经进了班房——然后他们又会忘记给他饭吃!他的天才确实有局限。
他站了起来,小孩般的手中拿着一支自动手枪,那是从桌子的抽屉中拿出来的,
声音沙沙地说:“现在你必须听我的,”他说,“让我来告诉你事情将如何发展。
首先,你不能和任何人再谈这件事情,甚至提都不能再提!你已经发誓为组织保守
秘密,假如违背了诺言,我将把你撕得粉碎!第二,你说我们现在没有开战,但你
也忘性太大了,英国九个月前刚刚对E分部宣战,而且他们正得寸进尺地要将组织彻
底摧毁!那时,你初到这里,正和你父亲在别的地方度假呢!你根本对此一无所知。
但是我告诉你,如果哈里·基奥还活着……”他停下来喘了口气。芳内这时紧闭着
双唇,害怕对他说出真相:事实上哈里还活着,虽然已经没救了。
“第三,”他最后说道,“我现在就杀了你——就在这儿,枪毙了你——没有
人会就这件事对我提出质疑。如果他们真对我质疑的话,我就说我已经怀疑你很久
了。我会告诉他们你的工作已经把你逼疯了,你威胁我,威胁E分部。你说得很对,
泽克,党的领袖很相信分部。他喜欢这样,在老格里高尔·波罗维奇的领导下它也
确实给他带来了许多好处。什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跌跌撞撞跑到这里来,威胁
说有什么无法挽救的损失?我当然应该枪毙她!如果你不认认真真地记住我说的每
个字,我一定会这么做的。你认为有人会相信你的控诉吗?证据在哪儿?在你脑子
里?在你迷糊的脑子里!哦,他们也许会相信,我承认——但如果他们不相信怎么
办?我会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任凭你为所欲为吗?西奥·多尔基克又会坐视不管
吗?你在这里过得很轻松,泽克,但是苏联有许多其他地方的其他工作需要年轻而
强壮的女人,在你——康复——之后?毫无疑问他们会给你找个……”他又停了下
来,放下枪,认为自己已把问题说明了。
“现在你离开这儿,但不要走出别墅,我要一份你从凯尔那里获得的一切东西
的报告,一切东西。第一个报告可以简略点,只要提纲就行了。明天中午前我就要。
正稿必须详细到细枝末节,明白了吗?”
她紧闭双唇,站在那儿看着他。
“怎么?”
她终于点了点头,眨去了委屈的泪水,绕着脚跟一转。在她往外走的时候,他
轻轻地叫了声:“泽克,”于是她停了下来,但没有面向他,“泽克,你有美好的
将来,记住这一点。真的,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一个美好的将来——否则你将一无
所有。”
然后她关上门,离开了办公室。
她走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里——那是她平时不值班时休息用的一间朴素房子——
一头扎在床上。那该死的报告,要是必须写的话,她只有用自己的时间写。一旦格
伦科知道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她对他还有什么用?
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努力开始睡觉。但尽管累得要死,还是无法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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