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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锦儿
发信人: ada129(妙妙)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1-11-26 22:55:22), 站内信件
  从我进这所学校起,就有人诚恳地告诉我,少去琴楼啊,小心那儿,闹鬼!他们说这话时都很小心,生怕怕鬼听到了,来找自己泄愤。不管真假,反正管琴楼的张老师每天晚上去琴楼锁门,总要叫上几个男生一起,他自己一个人是万万不敢去的。  
  后来我慢慢地熟悉了这所学校的历史,原来这块宝地从清朝时起到建国,就是当地行刑的法场。毫不夸张的说,当年动工修楼时,建琴楼这块地,地基挖了一尺,还能见赭红。血都透地了。  
  其实,抛开鬼不谈说,我觉得琴楼这儿真的很不错。琴楼在校园最僻静的角落,四周幽静怡人,是个练琴的好地方。琴楼本身四四方方,就像个琴匣子,也象个生铁笼子。琴楼周围栽满苍松翠柏,虽然是建国后种的,但长的也很成气候。郁郁葱葱的,最好的是夏天,走到琴楼前,它们便带来一股凉意。很多人叫它阴气。由于专业的原因,我是没机会进琴楼的,尽管我想到很。  
  所以,当张老师在班上找人每夜陪他去琴楼锁门时,我想都没想就报名。张老师也想都没想答应了我。有人和我说笑,说,这是因为张老师觉得我的长相是人见人惊,鬼见鬼怕,有我在,他安心多了。我把这话当表扬,现在不就是提倡个性吗,个性化的长相,多难得。更何况我能进琴楼。  
  每晚,自习课下后,我便准时到琴楼前站着,这是张老师嘱咐的,他对我们六条好汉说:“一下自习就来,不要拖的太晚。”虽然他自己经常下自习后,好一会才到。他来了,先是吃惊我怎么这么早,然后等另外五个家伙,他们更迟。  
  琴楼一楼是两个阶梯教室,学声乐用的,很大,也很空,前台就放了一架钢琴,第一排有几张桌子,后面就没了,全是用螺丝铆在水泥地面的板凳。二楼往上去几层就是琴房里。二、三、四楼学风琴,五、六楼学钢琴,要弹钢琴得爬很高的楼,很好的安排,要想得到好的,就得多付出一点。  
  张老师哗啦哗啦的抖动他的一串钥匙,走在前面,逐个锁上琴房的门,我们在后面跟着你推我挡,都鼓足劲把对方撂在后头,给鬼拖去吃了才好。不过这是松弛情绪的游戏。因为楼上的气氛实在很不好。不晓得别处的琴房是不是这样建的,走廊窄的让人感觉墙壁扑面而来。琴房也一个赛一个小,刚好两个风琴那么长、那么宽。真不知道,鬼来了,堵在没门口除了跳楼还有什么好办法。  
  如此战战兢兢的晚上不知过去多少个,期间大家的确实没有见到鬼,渐渐除了抱怨琴楼楼梯太陡,楼层太高之外,大家再也没提起什么鬼。  
  放暑假那天,张老师找到收拾行李的我,和我商量,放暑假不要回去,帮着看守琴楼,如果我答应,还有补贴。我思忖了一下,我的英语特屁,很需要过细的学习一下,琴楼那倒是个学习的好地方。但我觉得谈补贴好像太侮辱我的人格,作为一名在校生为学校做点事情是应该的。所以我强烈要求取消了补贴,张老师无可奈何,给了我一叠饭票,不再谈补贴的事。事实证明,我这次是为张老师做了点事,他拿了学校发给守琴楼的补贴,美美的出去散了阵子心,后来还给我带回一个印了座不知什么山的草帽,我戴了挺合适,不过冬天被同寝室的家伙们拿去生了火。  
  因为图省事,我暑假就睡在琴楼的声乐教室,白天我在琴楼上下穿梭,给同样努力着的同学开琴房门,自己也努力的背英语单词,背诵语法。晚上关上门后,躺在声乐教室,我的铺上,听英语磁带。懊恼自己为什么老记不住单词,搞混语法。  
  到了九点钟,全校的灯就熄了,而我这时通常总睡不着。有一段时间,我爬到六楼的611琴房,盘腿坐在钢琴上,从临南面的窗子往街上望,看看美女什么的,解解闷。日子过的充实、自在、无聊。  
  我想,我是不是要谈个朋友什么的了。  
  八月份的一天闷热的晚上,如往常一样,学过单词后,我到611,坐在里面的钢琴上面,朝下张望,我看到一对情侣从马路上走过,那个女的是,一阵电流击中我,我只觉得面颊麻酥酥的。她居然是我的初中同桌!  
  我承认我是暗恋过她的,她是我的初恋。从初中到现在我忘记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情,可我记得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她的生日,她爱吃的巧克力。书上说,这就叫爱。  
  现在,我看着初恋懒散的偎依在男的臂弯里,头靠在男的肩上,娇小匀称的身子往后倒,多么甜蜜。随着她身体的前俯后仰,我能听到她银铃样的笑声。刚才电击的感觉很快消失了,代之是鼻子有点酸酸的。我突然想,自己如果跳下去,一下子落在那男的头上,不晓得可不可能。  
  呆呆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最后一盏路灯下,一种莫名的孤寂笼罩了我。我很想身边有人和我说说她,可我发现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和自己熟悉的人说话了。暑假里,班上一半人没有回家,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找过我。因为我不是他们的朋友。我谦卑、谨慎的对待每一个人,结果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在他们眼里,我本身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我只有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和自己对话,和花花草草对话,但这又有什么意思!  
  “你孤独吗?”有人问。  
  琴房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把我从冥想中惊醒。  
  “啊!谁?”我收拾起手中的英语课本,因为没有灯,我只有借助明亮的月光看东西。我看到关上的门开了,门外是黑黢黢的走廊。蓦地,一股凉意升上我的脊梁,我出来身冷汗,想起很久前曾反复提到过的————鬼!  
  随着我意念出来的是团黑影,天啦,他抱着自己的头,我能想象到他的脖子在往外涌血,润湿他的胸膛。他站在黑暗中,面对着我。我的身子已经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好像牙齿也咯咯响个不停。  
  “你孤独吗?”似乎察觉到我的恐惧,他手中那个头颅用得意的语气接着问。  
  记得我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过见鬼的描写,见到鬼的人有两种反应,一种是逆来顺受,听任鬼的残害;一种是惊骇万分、落荒而逃,结果是慌不择路,掉下悬崖什么的。  
  刷成浅绿色的窗户外,有块半米来宽,光秃秃的窗台,躬下身子,我从窗户里挤了出去。看着空荡荡的脚下,呼拉拉的有了凉意。  
  夜色温柔,多么美好的夜。我忘记了身后那个提着自己脑袋的家伙,贪婪地呼吸高空清新的空气,我甚至迈出去一只脚,平伸开双臂,体会那种悬空的感觉。  
  我需要的只是往前迈一步,六楼。我听得到,门口的家伙都得意的笑出声来。  
  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我,应该说是一种的冰凉感觉款住了我的腰,轻轻的把接近死亡的我带了回来。  
  我迷茫的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女人青色的脸,冷清可怕,但五官却说不出的秀丽。我是很爱美的人,她的美让我忘记了害怕。  
  她仿佛笑着说:“下去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一只雪白的手伸过来,抚过我的面颊,随着手落下的是泪。  
  她接着说:“活着多好,为什么这么强烈的厌世啊!”我想说点什么,她制止了我:“我知道你想什么。真的,我是会猜心的……”  
  “鬼吗?久仰!久仰!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  
  我就和她站在这0.25平方米的窗台上,她的手款着我的腰,我们的双眼相距不过15厘米。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冰凉。  
  “嗤”她鼓起双颊,不屑的笑,“刚才寻死来着,现在又来说笑。”  
  她笑的样子真可爱。  
  “我没想死啊。我只是去吹吹风。”我说。  
  “算了吧,你求死的欲望都把大憨引出来了。”她说我想起那个抱着自己脑袋,冷酷问我孤独吗的家伙,后背立刻冒出冷汗,同时,我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他的同类。  
  “嘿嘿。”我生硬的对着她笑笑,下意识到往后挪挪身子。脚后跟都悬空了。  
  她抬高眼睛看着我,开心的说:“怕了。别,我不会害你的,其实,如果不是你现在对生的渴望降到极点,我都不敢靠近你,我也只是想找人聊聊。”  
  我尽量让自己不要害怕,可是越想身子抖动越厉害,颤抖着,我问:“你什么时候去的。”  
  “我吗?”她又抿起嘴笑,“没几年,我是从这儿跳下去的,为了爱人。”  
  “啊!”  
  “对,我是学钢琴的,这个琴房是我当年用的,我学三年了,那天就这样跳下去,现在真是后悔啊!真的,今天看着你也要下去,忍不住过来了。”  
  “啊!”忽然,我的鼻子又酸了起来,这回是感动,对一个陌生鬼的感动。我想,我又流泪了。因为,她再一次为我抚泪。  
  “活着多好啊,活着还能看到他,死了看到他的机会都没了。”她悠悠的说。象个幽怨的宫女,抚首往日的美好岁月。  
  这时,我发现她居然和我的初恋有点象,也许是我对她的感觉吧,但我真的觉得她们很象。  
  “别在琴楼住了,大憨可能会去找你,去南边的平房寝室住,那边阳气重,大憨不敢追过去的。”她叮嘱我。  
  我不做声,看着她。  
  “好了,我要走了,你开始让我受不了。”她说。  
  “什么?为什么,我没什么改变啊!”我急忙挽留她。  
  “有,你现在想活了,就这样。”如雾般,她逐渐消散开来。  
  “怎么能再见你。”我问。  
  “那要等到你想死的时候了。嘿。”她终于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美的把我看呆了,直到她消失。  
  “你叫什么?”我回过神来,连忙问。  
  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冰凉的感觉,我伸开手臂往四周挥舞,没有任何的东西,我象刚才一样的往空中迈出去一只脚,她没有出现。  
  我不敢钻进琴房,在外面蹲了一夜,想了很多。  
  第二天,我搬去住南楼的寝室,南楼住的是体育生,怪不得说阳气重呢。我几乎小心翼翼的伺候这些大哥,居然建立了友谊。他们告诉我练散打,叫我做靶子,我很高兴他们瞧的起我。  
  开学了,我的英文学的不错,还练了散打,更重要的是,我有了朋友,还是实力派的,有了他们,班上不知什么目的的些人团结在了我周围,我总算享受到了集体的温暖。  
  只是,再没有见过她,其实,我冒死偷偷在深夜去过611几次,可没有看到她。只是通过守寝室的鲁老师,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三年前,有个叫锦儿的漂亮女孩,从611跳了下来。  
  好像也有过一次,我站在那0.25平方米的窗台上问:“是不是要到死才能在见到你?美女。”  
  “嘿!”好像是她的笑。  
  开学后不久,睡我脚头的四眼猫问我:“你小子是不是暑假谈朋友了,一晚上锦儿锦儿叫个不停,是哪个班的?给认识、认识。”  
  “是鬼。”我斩钉截铁的答。语气的诡异把四眼吓的变了脸,不在做声。  
  我知道,我是再没法见到她了,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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