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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乡魂——狗
发信人: soul2046(深一脚浅一脚)
整理人: clarafire(2001-11-26 21:12:15), 站内信件
    我是喜欢狗的,觉得它可爱,忠实,还带着人灵气般的眼睛。但我不喜欢城里人所养的哈巴狗,我始终认为,农村里看家的和牧场里看羊的狗才叫狗。
    我小的时候,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都养狗,“狗看家呢。”那是我听的最多的一句话。那时侯,村子里会有猫狸出来乱窜,专门去鸡窝里偷鸡,常常有人家第二天一早发现鸡少了,只觅得足迹往村后的森林里去了;还有天上的老鹰,或者叫鹞子的饿极了,会趁人不注意的功夫,从天上直窜下来,叼住一只鸡就溜。这时候,主人便决定养一只狗来看家,猫狸和老鹰都不敢来了,会被狗追得落荒而逃。
    养狗也防小偷儿的,村子很小,村里的人家相处的很和睦,各家的狗都认识村里的人,甚至各家的看门狗之间也很熟识了,当主人窜门时,它们也舔舌擦脸的,亲热到一块儿。防小偷是夜间的工作,狗的耳朵天生灵敏,有一点动静便竖起耳朵来,谁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去翻窗户,它便狂吠一声,朝黑影扑去,这时,村子里的狗都呼应起来,犬叫声此起彼伏,壮大声势,给主人报警,小偷十个胆子也没了。幸运的被狗追咬着跌跌撞撞落荒而逃,剩下的就只有耷拉着脑袋被抓了。主人给狗的奖赏是一顿丰盛的骨头大餐。
    刚开始的时候,我家没养狗,只是每次去人家户里串门,便撇了大人,跟狗玩到一块。我最喜欢我二叔家的狗,叫大黄,全身黄颜色的毛,比其他家的狗要高半个头,往门口一站,威风凛凛的。但只要跟它熟了,它便很温顺,甚至愿意四脚翻天,陪你一块儿晒太阳。每次见它,它便跳起来,前两只脚搭在你肩上,伸舌头舔你表示亲热。我喜欢带着它去散步,它摇着尾巴,轻吠着跟在身后,还可以把手让给它的嘴含着。
    终于过了一久,家里看我们实在爱极了狗,便托人从山里带了一只来,我和妹妹都高兴的不得了,多个快乐的伙伴啦。那还是只小狗,全身纯纯的黑,乖巧的脸上是天生一对黑亮的眼睛。“它真漂亮。”家里的人一致认为,并叫它小黑。我很得意,每天都要带着它在村子里晃悠。过了不久,它跟村子的里的大狗们也混熟了脸。尤其跟大黄要好,在一起追逐嬉闹。我喜欢静静地看着它们,觉得很快乐。当它们跑远了,我便呼哨一声,它们便飞笨回来,一左一右跟着我回家。我妹妹现在还向我表示不满,说从小的时候,狗分去了她的欢乐不少。不过,我知道她也很喜欢小黑的,只是小黑老跟着我混,呵呵。
    快乐的时光来去匆匆,转眼我到城里上学去了,于是跟喜爱的小黑作别。我现在还一直确信小黑具有人的灵信,闪着人灵气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很舍不得,妹妹哭了。妹妹带着小黑跟了我好长一段路,当我翻过山回头望时,看见它还立在峰头,大黄也在,记得它跟二叔去山里了,怎么赶了回来,它们两个那威风凛凛的模样我现在还深深感动。我当时孩子气的想,我走了,小黑跟我一样难过舍不得,不过,看见了大黄,我知道它会安慰小黑的,还有它可以跟小妹的班了,那样想让我快乐些。
    上学的日子来不及多想,每次在给家人的信中都要提起小黑,还有大黄,不过,我小妹总懒懒的少给我写信,写了也只是一笔带过,恨的我牙痒痒的。高兴的是终于在难奈中放寒假了,我快乐的赶回家去。
    小黑老远的看见了我,还没等我呼哨就飞冲到我面前。我还真吓了一跳,去上学了一久,竟对这种亲热有了一点点害怕,不过它是认识我啦,双脚搭立着还是有我高,张着大嘴,伸出红舌头舔耳擦鼻的,尾巴摇个不停。我才发现它已经长的很大了,比大黄还要高点儿,随时竖着耳朵,脖子的毛直立,一副准备出击的模样。我拌着脖子把它拉下来,嘿,小子,咱一起回家。
    家里是欢乐的,狗在家里扮演着忠仆的角色,与人作伴。小妹告诉我,她不大喜欢跟小黑玩儿了,我当然知道,小黑现在看起来很威猛,她是有害怕呢,不过她走哪儿都它都会乖乖跟着,不对她说半个不字,跟守护神一样。
    不过,令我难受的是,我再没见到大黄了,他们告诉我,一次猫从房梁上追逐落下来一耗子,大黄就去帮忙,咬住了耗子,挺大号的一只,可是没过多久,大黄就没命地在村子的路上狂奔,发狗疯了,村人们都说,可是大黄并没有去咬人,最后,大黄跑到送我离别的那个峰头跳了下去,下面是一条河,很高的深涧。最后有人说看见河水的下游有村民捞到了一只狗,已经死了,带了回去。我和妹妹都很悲伤,诅咒着那连死狗都不放过的村民,后来,我们安慰说,他们也许只是想好好土埋了它,那真是好样儿的一只狗,我们从小的玩伴。
    我和小妹带着小黑去到那个峰头,长长的水流迎空而下,我们不敢太靠边了,山涧很高,很深。小黑很安静,它独自望着远方出神,它眼里闪着悲切的神情。后来,当我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在她的坟前凭吊,呆呆的时候,我很清晰的体味到了小黑的眼神。我们呆了很久,一直到太阳下山,我低低的说,小黑,告别我们的朋友吧,它呜咽着低吼了几声,还是跟着走了。那时侯,我丝毫不怀疑小黑懂朋友兄弟一般的情谊。
    我后来到了更远的地方求学,几年未有回家。一天,妹妹破例给我写了很长的一封信,说全国发动打狗,消灭疯狗病,我们村子也不例外。家里的人都舍不得,我小妹更是难过,坚决不同意,于是家里商量了把小黑送给了山里它的旧主人,说可以帮着狩猎。小妹说她很担心,听说山里人脾气不好,也许会打小黑,让它受委屈。不过我们都替小黑高兴,毕竟,小黑没有成为那些打狗工作组的嘴中食物。我安慰小妹,小黑那威风凛凛的样子,狩猎一定很棒极了,森林也许才是它的英雄世界。可是小妹还很难过,说现在她上学走山路很害怕,以前有小黑陪着,安全极了。那几天我沉浸在伤感的气氛之中,于是趁心情写了一篇猎人与狗的文章,想像小黑离开了我们的生活。文章获了奖,我把它送给妹妹,安慰她,其实是安慰我自己,纪念那些有小黑的时光。
    现在,小黑早不在了罢,但至少有我和妹妹怀想着它,在我们生命匆匆的日子。
    我想,这些,小黑它知道,它也在怀想的,不是么?
                    
                                                                                                             2001.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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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的时候愉快些,因为将死得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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