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irlnini(焚)
整理人: losttry(2001-11-27 14:29:4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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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旅行的地方不多。
记得去年除夕夜,睡不着流窜到一个聊天室里。
有人问,哪里的。我便答,新疆。
收到的是很长串的惊叹号,那个地方能上网吗?我以为那个地方都是草原和骑着马的牧民。
一种悲哀油然而生。有时候距离就像海誓盛楼,看不见也抓不着。没有继续的话题,只有落荒而逃时的背影。
第一次翻越天山去旅行是二十岁那年。刚参加工作。在炎热的八月的下午看见了执手可得的雪,山涧里融化着很冰凉的细小水流,雪山看似很近其实遥远,然而雪却落在山坡上,用手指轻轻一握,很轻易便攒成一团,水滴从指缝源源不断的滴落,温暖的,寒冷的,在一个季节同时呈现,总想感慨些什么,也想就这么爬到山的那边去,雪地里行走的脚印会很清楚,也很延绵。
隧道沿着山脉的方向伸展开来,黑暗中迅速从眼前略过的无法捕捉的刺眼光线,让人幻想另一个时空。
记忆里水是泛滥的,却不汹涌,是缠绵的,可以随意从任何一个狭小的山坡上涓涓而下,捎带些不知名的野花儿和植物的种籽,便有了无法解释的香气。只要走下车就可以让手指甚至身体沾染潮湿和清新,空气恍若过滤,不忍呼息。
松树随山而生,密密麻麻,有因为生命结束而倒下的,倾斜的躺在山下,自豪的露出数不清楚的年轮,那些并不圆滑的形状深嵌在坚实的枝干上,用手指轻轻滑过,一层很粘的冰凉的液体粘住手掌,流畅而动人。
到达目的地已是下午六点了,我们在清晨七点出发,穿梭在天山山脉里整整十二个小时,在路上不停的被周围的风景纠缠脚步,站在扭曲的盘山公路边拍照,身下是看不到底的悬崖,站在自以为很高的地方朝下看,看到的是行驶缓慢的甲壳虫一般大小的车辆,两座山之间距离很近,然而到达却需要近两个小时,开车是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因为坐在车上的我时常会有掉下悬崖的恐惧。
天气会让我联想到自己的性格。善变而倔强。
雨和雾笼罩着整座山脉,在颠跛中音乐停止了,安静得能够听见呼息,车窗上有冷暖空气相遇后留下的雾气,路越来越模糊,转弯,或者直行,仿佛都要跌下万丈深渊,最残忍的是,如果真的跌落下去,可能连汽车的残骸都找不到。就这么凭着感觉走,凭着感觉看四周被风蚀的狰狞的峭壁。
看见平整的草原时我们迅速抛去了一天的疲惫。同奔跑的马儿一同在柔软的草地上打闹,随意的揪住一个哈萨克族的姑娘或者孩子合影。远处的木头房屋被漆成红色的顶,本色的墙壁,像童话传说中七个小矮人的房子,旁边的古树边挂着白色的秋千,没有人坐的时候它会随着风儿轻轻摆动。大家都在草场边骑马,然而真正的草场我们只能欣赏,不能够骑马驰骋,只徘徊在洁白的栅栏边,感叹这无法形容的原始。
夜里的天气很凉,却不寒冷。
天空很清澈,银河里的那些微弱星光忽然变得清亮起来。晚饭后有篝火晚会,很多陌生人牵着手围着燃烧的火焰跳舞,雨会在入梦前到来,淅淅沥沥的落在屋顶上,下过整个夜晚。
那里的土壤仿佛都是纯净的,就像随处可以流下的雪水一样,透明而清晰。
旅行回来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始终怀念,也惦记着云雾缭绕的群山,群山上的松树,握在手中轻轻刺痛的松籽,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色彩鲜艳的野花,随处漂泊的水流,隔一座山上的乌云,盘山公路上看不清楚形状的汽车,和峭壁边的呼唤。
欢乐中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壮。
风景只是风景。
在那里仍然会触景伤情,想起一些值得纪念的人,值得纪念的事。
两年之后我又重新走上那座陡峭的山崖,在石缝中倔强着生长的花草边坐着,脚下是空的,只有飞速游过的云雾,和展翅飞翔的鸟儿,它们在我眼前伸展着黑色的翅膀,我一直以为它们飞的很高,在我站在平坦的道路上抬起头时。
原来我也可以和鸟儿站在同一个海拔的高度上。
原来我能够飞。
积雪覆盖的山崖,冰缝中绽放的花儿。坚强,美丽。
在微风中舞动的草原,细密如春雨般的绿色,原始好客的民族,无忧无虑的孩子。我终于体会到一种简单,一种能够快乐的简单。
再一次穿越天山时,没有了第一次的害怕,我也可以很放肆的站在层层叠叠的群山中呼唤,呼唤自己,呼唤爱人,也呼唤。
我的过去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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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
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
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 也要拼却的
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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