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icoo(jicoo)
整理人: benemore(2002-06-23 05:18: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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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野菊
作者:zhangheng
我是一个女孩,26岁,平凡而安静,是某公司的职员,我不漂亮,也不爱说话,只有寥寥的几个朋友,即使在网上。我也只是安静的看客。“野菊”是我网上的名字。静静的开放,静静的凋谢。
“小树”是我的网上情人,他原来的名字都很古怪,经常换,但遇见我之后却一定要改成“小树”,在他看来似乎更和谐。
他完全是另一种生命体。我迷恋于他与我的不同,迷恋于他的热情,他的潇洒,他的桀骜不逊。他喜欢我什么呢?我问他,只换来好多让我心跳的话,但他并不告诉我原因。
“明天是情人节,咱们见面吧。野菊,我想和你吹吹风。”
为什么见面?见光死吗?一个女孩子到了26岁仍没有男朋友可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不漂亮,甚至不爱打扮,我醉心于宁静,甚至让人感到压抑,我不想失去他,我不想见面。
“对不起,明天我有事。”
“明天只属于情人,见面吧,求你。”
“为什么?”
“我想见真实的你,想追求真实的你,我们已经触及到对方的灵魂,干吗害怕看见对方的眼睛。”
“……”
“地点由你定。”
看来是避不开了。
“某某咖啡厅你知道吗?”
“知道。”
“明天下午五点到八点我会一直等在那里,咱们随缘吧,能碰到就见面。”
“你会去吧。”
“会的。”
“好,我一定会找到你。”
“你有多大岁数?”我忽然担心起来,他有时会谈京戏,谈歌剧,现在年轻人喜欢这些的很少,我不希望见到一个老人。
“你呢?”
“二十六。”
“合适。”
我不打扮,既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又何需再挽留他。我就穿常穿的那件蓝色的衣服,不,哪会使我显得忧郁,我要快乐一些。那穿那件粉红色的?也不好,粉色的好怯。黑色的,那和我的肤色反差太大了,苍白的脸使我憔悴……我选中了一件淡黄色的紧身衣。它使我还算不错的身材更突出,打些粉吗?打吧,或许再画画眉。口红?算了,我不适于艳妆的。我本不打算摘掉那架很厚的眼睛,这是我的本色。只是路上依稀想起谁说过我的侧脸很柔和,不应被眼镜挡住,她当时说漂亮了吗?不知道,总之在进门前我摘掉了它。
今天的人真多啊,很好,他不会找到我的。是否应故意找一个显眼的地方坐呢?我找了一个靠窗的椅子坐下,很好。
差十分五点。我开始庆幸摘掉眼镜了。因为现在我看人都是模模糊糊的。如果我看得清,我会为每一个象他的人心跳的。这方面我一向没有自制力。现在,我的眼睛自动为每一个人打上了马赛克。我只能用感觉。
他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人。他站在门口四处望了望。哦,他是来找人的。他望向这边了。不,应该是凝视。哦,他一定是望向别人的。不是我,天那,他走过来了。对,一定就象是小品里那样,他会擦身而过,握住后面哪个人的手。
“野菊,你好。”
他说话好象在朗诵。声音好大,而且字正腔圆,一字一顿。
“……”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眼睛不太好。怎么没带眼镜?”
我努力使手中的咖啡不致洒掉,把它放在桌上。
“……”
“怎么了?我敢肯定我没找错人。”
虽然我看不清,但我感到他笑了。“对,你没找错人,你好。”
他坐到我的侧面,打量着我。
“我都想好了,如果找不到你,我就站在最中间的桌子上来一段《我的太阳》,然后再大声问一句:我的太阳野菊同志,你在那里?”
我笑了。对,这就是他的风格,要是找不到我。他一定会这么做的。网下的他依然是那么潇洒。
“没想到,一进屋,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和我想象的基本一致,只少了一幅眼镜。你哪次眼镜事件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眼镜事件是我有一次洗完澡,忘记眼镜放在那里了。于是到处抓,第一次抓到的是一个闹钟,然后是我的鼠标,第三次“眼镜”居然动了。原来是家里新抱回来的小猫。
我带上眼镜。
“是这样吗?”
我抬起头。
他很帅,不,应该说很英俊。夕阳透过窗户斜斜的打在他的脸上,明暗间他高耸的鼻梁优美的画了一道弧,再加上他紧闭的嘴,使他显得很酷。
“对,是这样。”他笑了,很灿烂。
然后我们沉默。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
“你不该在网上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入目,你不带眼镜时感觉很好,很迷人。带上眼镜也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味道,我是咖啡吗?应该多打些粉,我的脸一定涨的通红。
“你当机了吗?”他笑了。
“你怎么这么帅,你从没说过。”
“我不在乎,所以不说,我在戏校,周围都是美女,待长了发觉美女也就那么回事。”
“戏校?等一下,你多大了?”
“二十。”
“你比我小六岁!!”
他一直显得很成熟,直到听道我这句话,才略带稚气的抬起头。
“合适。”
“咱俩象两代人似的。”
“不,年龄不是问题。相貌也不是问题,你问过我喜欢你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与我的不同。喜欢你的沉静,你的平稳,和你再一起安逸舒适的感觉。你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安抚着我躁动的心,在网上那么躁动不安的地方,你依旧能保持一颗平静的心,那你正是我要寻找的人。和你见面,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我们出去吧。”
我的声音归于平静。
天气满冷的,他示意我挽着他,于是我乖乖的挽着他的手臂。我们走上了一座过街天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拉近我,他的确不小了,我感到男人力量的可怕。紧贴着他强壮的肌肉,我感到很温暖,很安全。他低下头,寻找着我的唇,我抬起头,以他的热情吻着他。哦,我是多么爱他。
“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你的一切。我恨只能在网上和你聊天。”
“我上网告诉你吧。”我说。
到家了。“野菊”已决定自杀了。我爱他,他如此的优秀,所以他应得到更多。他应该有一位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强的女孩,而不是象我这样的小文员。尽管在虚无中爱的真诚,现实中又能如何呢?也许他现在不明白,将来他一定会明白的。这些我会在给他的绝别信中讲明的。
第二天,我把电脑搬到了父母的屋里。没有他,我已不再需要网络了。
没有他,没有网络,原来生活还可以这么过。我静静的上班,静静的听着同事谈论,从奥斯卡到化装品。我的秘密象平静湖底里布满青苔的岩石一样隐秘,幽远。只有在深夜时,我才会想起破坏这屋中宁静的键盘敲击声,想起埋藏在这屋里“野菊”的网络岁月。
我讨厌长假,比如说“五一”。无聊的我会想到他。很久了。
我偷偷的打开电脑,拨号上网。我的邮箱里有很多他的信。内容是满屏的“爱你,野菊。”他的爱依旧没变吗?此时此刻,他用信填满了我的邮箱,用爱填满了我的心,又用什么填满了我的眼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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