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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fires(2001-11-15 16:05:2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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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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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丝·断章纪事
风中之都城
古利亚·佩伦斯,有着雷之帝君称号的国王,223年登基,直到239年驾崩为止,总共在位16年,当国王的日子占了他短暂人生的2/3,然而真正拥有实权的日子却只是短短二年而已。之所以会得名雷王,是因为他的脾气恶劣,血腥暴戾。而他对于亲生母亲的憎恨,更成为他扭曲性格的根源。
理所当然的,这种憎恨被后世的人们归咎于国王童年时的压抑与孤寂。出生三天就差点儿被自己的母亲谋杀,在此后的六年里连“妈妈”是什么都不知道。尽管加安王登基后马上便将西莉丝往后接回佩伦斯王城,但这位母亲大人对于在奶娘的怀抱里前来迎接她的王子几乎正眼也不瞧一下,仿佛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加安王在位的五年里,她几乎都不曾见过古利亚王子一面,更不要说什么舔犊之情了。而在古利亚王登基之后又是怎样一种情形呢?国王每日里晨昏定省,早晚二次循例去向摄政王太后请安,间或在重大的场合里由太后伴同一起会见朝臣——除了见面时的“母后安好?”“陛下安好?”之类外,几乎连话也不多一句。
如果说西莉丝王太后对古利亚王的冷淡多少还可以让人理解的话,那么从他的父亲,加安·佩伦斯王那里也得到相同的对待就多少令人觉得莫名其妙了。原本,作为佩伦斯家的长孙,后来又成为王储的古利亚,即使因为政治上的缘故而失去母爱,至少也应该受到父亲的宠爱。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加安放在对于这个儿子的心思,远不及他对西莉丝王后宠幸之万一。而由于他的生母的缘故,他也不被其他的王族亲眷所疼爱,甚至是受歧视的对象。在他的身边甚至连一个玩伴都没有。仿佛被父母所遗忘的古利亚·佩伦斯,就在这种几乎没有管教而又受到极大压抑屈辱的状况下度过了他的童年。相比之下,富足的阿尔斯城里一个普通的孩子大概会比他幸福得多吧?
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儿童终究是在223年——也就是五岁的时候——登上了尼雅丝大陆最大王国的宝座,并成为了尼雅丝动乱之章的“楔”,这一点无可置疑。
尽管现在的古利亚王还只不过是摆设而已,但他的凶横暴戾似乎已经开始显露出来了——喜欢折磨无辜的侍婢,动辄在王座中大发雷霆,只因为小小的过错就将仆役鞭打至死——通常的孩子在孤独的时候喜欢发脾气耍性子以引起父母和其他人的注意,古利亚王也是如此吧?但无论是加安王还是西莉丝王太后,都只是对他的劣行不闻不问,听之任之。时间一长,古利亚国王便愈发蛮横古怪而使整个兰凌宫中的下人们都对他敬而远之,非召不敢近前。即使是如此,也有人逃不过古利亚王发作的时候——有一次,一个宫女不小心遇见陛下在内苑对着花丛生气,待要回避的时候却被国王发现,连话也没说上一句就被国王召来侍卫毒打了三百鞭。当她的尸体最终被扔出宫外的时候,连脊骨都露出来了。象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胜枚举。
就算是廷臣贵胄,如果触犯了陛下的某些“禁忌”,也免不了惹上大麻烦。就在三个月前,以博学闻名的罗诺斯伯爵被礼聘为国王的师傅,向陛下传授学问,教导应有的礼仪。然而罗诺斯伯爵才识博矣,为人却有点迂,他也不搞清楚状况,见面第一课便向古利亚王讲授“母德”“孝道”“人子”。古利亚王还没听到一半即勃然大怒,抓起墨水瓶便向老学究扔去,甚或拔下墙边装饰的长剑向伯爵当头便砍。如果不是西莉丝王太后恰巧路过,为人师者大概免不了要挨上那么几刀了。到得最后,伯爵终究是在宫中呆不下去,国王依旧是没人管教的问题儿童。
尼雅丝225年3月,佩伦斯王都,兰凌宫内南之座。
嗵!
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黑橡木桌面上。
“暴动!造反!”四十来岁的安格·伯明顿候爵刚从快报中得知他名下领地已有一半不在自己的掌握中,正暴躁不安地在珠玉堂——南之座中大臣觐见之处的房间里发作着。
在他附近坐着的,几乎齐集了佩伦斯王国中所有的实权派贵族:左阁辅政沙格·莱顿候爵,右阁辅政迪安·科尔候爵,辅政亲王都铎·佩伦斯,王叔克雷德·佩伦斯亲王,佩伦斯光之大主教德利安·莱古,紫色都护统领巴兰卡·莱克托菲尔伯爵……此外还有几个和伯明顿伯爵相同遭遇的地方领主正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除了神情激动喃喃自语的伯明顿候爵外,其他人全都只是默不作声地各想各的事。
伯明顿伯爵诅咒了一论后,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忽地踱到大主教的面前,举起拳头使胖得象个肉球也似的大主教心惊胆颤地抬起头望着他。
“造反!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伯明顿伯爵几乎是冲着主教在怒吼一般。
主教脸上的赘肉冷不丁地一颤,结结巴巴地小声应道:“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如果我们再不采取果断行动的话,那些贱民们就会打着所谓自由的旗号冲进兰凌宫里来——也就意味着王权和神权都一去不复返了!”
主教下意识地缩了缩:“天哪……以光之名,神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哼!谛刹女神并没有拯救拉尔夫和他的城堡——”
“闹够了没有!”一旁的沙格·莱顿候爵端出群臣之首的架子,沉着脸吼了一声。以他几近六十的年纪来说,倒是中气十足:“这是在兰凌宫里哪!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伯明顿伯爵哼了一声,重新坐下。但仍是奈不住开声抱怨:“太后到底在想什么呢?象这种事情,只消象上次罗格斯·菲涅尔叛乱的时候一样,派出八千重骑兵,不消一个月就可以平息了!”
“此一时彼一时吧……”一直坐在一旁的迪安·科尔冷不丁蹦出一句来:“那个时候的罗格斯·菲涅尔,并没有民心的支持,而且只晓得缩在自己的城堡里——”
都铎亲王眯起眼,冷冷地说:“伯明顿伯爵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要陛下许可了,我保证旬日内解决这场动乱!”
“但,但是传闻说那个凯恩·霍特的麾下已经有十万人马了——”大主教胆怯地说。
都铎亲王瞥了胖主教一眼,晒笑一声:“诈尔!凯恩·霍特不过是个强盗头子,靠蛊惑人心哨聚了那么三两千人,乘拉尔夫派重兵围剿他的时候偷袭提索斯城堡才得以成功的,即使接受那些贱民的附和,顶多也不过是八九千人的乌合之众罢了!”
“可是北方领地中将近一半发生类似的叛乱,这也是事实——”迪安阴沉地说:“总计起来,三万来人是有的。”
“大多是那些愚民们的仿效罢了!您瞧着好了,只要我们先对付了为头的,其他人就不足为滤了!”
“对!”伯明顿伯爵附和着都铎亲王的主张:“只要把那个凯恩·霍特抓起来五马分尸,便足以吓退那些笨蛋们了!”
是吗?真是头脑简单的想法呢……迪安闭上眼,在肚里暗自地嘲笑着:说得倒轻巧……只晓得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家伙们,能成什么大事?
正争论不休的时候,一名侍女从门外走进来:“莱顿爵爷,科尔爵爷——太后已经到了翡翠堂,请二位爵爷过去。”
“喔!”都铎皱了皱眉头:“只是他们两个吗?”
“太后是这么说的。其他的爷们,稍后会另行召见。”
迪安睁开眼,与沙格对望了一眼。沙格耸了耸肩,对其他的人说:“诸位且稍安勿躁,在这儿等一等吧。”
翡翠堂和珠玉堂相对,乃是南之座中一左一右的两翼。翡翠居东,珠玉在西,一个是国王的书房,决策之地,另一个则是群臣聚集,商讨国事的场所。亲自设计修筑这座兰凌宫的科雷萨王曾经说过,群臣们的决议和国王的命令同等重要,因此才设立了这两个地位相等的机枢重地。通常的做法是群臣在珠玉堂商讨,然后到翡翠堂面见国王,陈述政务。当然,这指的只是一般性质的事务。重大事件或者是定期的百官朝觐仍然是在南之座中央的光之殿进行的。然而,前面已经说过,这只是设计上的理念而已。安德寇拉斯王如果在宫中的话基本上不离王座半步,一般也不进行公开朝觐,大臣要见他的话只由近侍通传,然后等待召见——当然是在王座中召见。加安王的作风则比较开明,半月一次朝觐,召见仍是在翡翠堂。只是加安王身体嬴弱,在位时大半的时间要么是在王座休养,要么则是在青之座与王后相处。到得后来,一应政务均在青之座的水仙堂处理。而当古利亚王即位后,因为国王年幼,所以一般来说不在光之殿朝觐,而摄政王太后原是想象以前那样在水仙堂召见群臣,只是青之座毕竟是内苑,不便之处实在太多,而且风评也不好,只得循旧例,移驾翡翠堂了事。
却说沙格和迪安各怀着心事,一起步入那翡翠堂。只见当今摄政王太后,佩伦斯王朝第一人,西之艾古利斯的第一公主西莉丝·艾古利斯,此时正坐在那张巨大的大理石台前蹙着眉头批阅着下头上来的公文。以她的身份,今日的装束可算是相当的随便,连发髻也不曾打,只是随便拿条丝带束着了事。从她疲倦的神情看来,昨日晚上定是又一个通宵。
但当她听见脚步声而抬起头来用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审视着走进房来的两人时,两名大臣不由得均打了个寒战。礼节性的问安过后,西莉丝也不来理睬他们,只是重新回到桌面上的公务中。好一会儿,两名王朝重臣就这么被晾在门口,竟是进也不能,退也不是,尴尬窘困,倒象是闯了祸后正等待责罚的两个孩儿一般。好一会儿,迪安正思量着要如何打破这困局的时候,西莉丝才重新地抬起头来:
“站在那儿做什么?进来。人来啊,赐坐。”
谢恩之后好容易坐下,西莉丝王太后已经劈头盖脸地一句话扔了过来:“一大早地就在外头排着队要进来,什么事?”
迪安正想说点什么,偷瞥了沙格一眼,又忍住了。果然,沙格清了清嗓子,低声地回话说:“回太后,是为着提索斯的事情——”
西莉丝的眉毛跳了跳,从桌上抬起身靠在王座上:“凯恩·霍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是。但此事耽搁不得,还请太后先行处置——”
“处置?”西莉丝的嘴角微微地上扬:“有趣……莱顿爵爷且说说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呢?”
原本是进来刺探王太后的打算的,不想却被反问了一句——迪安心里暗笑,庆幸自己没触这个霉头。
但沙格看上去并不慌张,只沉声说:“回太后,象这个样子是不能容许的。依老臣的看法,即刻便要调兵弹压——要等到那起子贱民叼噔大发起来,恐怕已是迟了。”
“你的意思是,即刻便要谴王军北上,讨伐反民?”西莉丝面无表情,冷冷地问。
“是,太后。”
“却不知道该发多少兵?由谁统带?”
“就王都左近征召二万铁骑,由伯明顿伯爵担纲可也。”
这头一问一答,全无须考虑,那边厢迪安肚里早存了老大疑问:象这个样子一唱一和,竟象是事先商量好了在做戏一般!这到底是……
却不料不等他理出个头绪来,西莉丝王太后早将手中鹅毛笔一掼,怒喝起来:“糊涂!爵爷您许大年纪,自掌着法宪司布政司财税司,竟不知道出兵是要钱的吗?国库旧岁亏空九百万,您不知道?全国一百五十六处封邑,九十二处的税役收不上来您不知道?还有两月便是索伦河夏汛,沿岸堤防尚未完备您不知道?我还思量着要裁军省钱呢,您倒要北上征伐?”
见太后发作,沙格急起身:“老臣驽钝。太后所言臣并非不知,只是此次反乱声势甚大——”
迪安揣摩着太后的意图,越发觉得不可琢磨。但到了这种地步不作声是不行的。遂起身接过话头:“恕臣僭越——国家运转艰难是实情,但象这般作乱,影响是极恶劣,如果不起大军弹压——”
“喔!”西莉丝叫起来:“拉尔夫爵爷是科尔爵爷的堂兄吧?一心报仇的科尔爵爷可知道提索斯领地的税项怎么收的?你可知提索斯因何会暴动?”
迪安一怔:“小臣不知——”
不想沙格却插进嘴来:“此事老臣略知一二——提索斯领地内,以佩伦斯陛下之名按人头收取十六分税款,加上徭役赋税,总在二十二分左右,但拉尔夫爵爷的私税另计——以臣所知,去岁提索斯领地内的农奴上缴税项所占支出,约在八成左右。此外还有光之教廷的捐贡——”
“家无存粮,民不潦生,怎可能不反!”西莉丝怒斥起来:“且问二位爵爷,可曾在自己的领地中见过自由富足幸福的平民?”
“国家赋税收不上来,全因私税从中作梗!各领地私库比国库还富,养私兵食的粮饷是王军的1.5倍,与乱民作战时竟四散奔逃!!”
西莉丝王太后越说越怒,竟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来:“二位对此又有何高见呢?”
竟然扯到税制上来了!迪安只觉得脊背一阵凉沁沁地尽是冷汗。早听说西莉丝王太后有意行改制之事,果不其然!
迪安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税制之弊,由来已久,但这牵涉到祖宗遗法,牵一发而动全局,以现下时势,还是先对付了提索斯反乱为先,改制之事,缓行为上——”
“本末倒置!”西莉丝昂然驳了回来:“凯恩·霍特癣疥之疾尔,若不是双重赋税弄得民心思变,岂至于今日这种局面!国以民为先!民心!先取民心而后平乱——明日起所有私税一律以古利亚·佩伦斯陛下之名取缔!”
“使不得!”两名大臣齐声叫起来。
“我意已决!”西莉丝的眼中射出坚定的光来:“何止是私税!连私军也一并取缔!空耗钱粮养着这些蠹虫,闹出事来还是要国家出兵——象这种样子的军队,不要也罢!”说着,她一把从桌上扯起一道早就草拟好的圣旨:“我已经拟好在这里了,明天就公告天下!你们二位看着办吧!”
沙格和迪安面面相觑,肚里各打各的主意。沙格还想说些什么,但刚开口已经被顶了回来:
“我今日很倦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罢——外头的那些人我不见了,沙格你去应付——二位请回罢!”
打发了两名阁老之后,西莉丝闭眼坐在王座上发了好一阵子的呆。老实说,在这种时候行改制之事是要冒极大风险的。她自己也拿不准到底成不成。但此事一日不行,坐在王座上的人便永不得安宁。
大概会有人要造反吧……只不过,对于佩伦斯家来说,造反的到底是谁呢?是她自己吧?
西莉丝自嘲地想着,起身离开了这翡翠堂。在经过南之座的走廊的时候,她听见珠玉堂那头已经是喧哗起来。她下意识地耸了耸肩,离开了南之座。
斯科特还没回来……那个人——肖恩·菲恩斯伯爵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西莉丝现在竟是极渴望见到这个令她觉得讨厌憎恨的人了。他是能给她出主意的。而且他从来都能够纵观全局切中要害——最重要的是,他从不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只是有意无意地引导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让西莉丝自己去体会理解他真正的意图所在。
想到这里,西莉丝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对于那个人,她实在琢磨不透。她能够运用她天生的智慧,独自地面对一大票元老重臣,毫不留情面地呵斥他们,轻蔑他们,耍弄他们,她能够使这庞大的国家在她的意志下运转,得到人民的高声赞颂与支持,但她惟独不能面对的,就是这个站得比她更高的菲恩斯伯爵。
现在,她甚至是希望能依赖他了。
如果斯科特没有误事的话,大概今日能到王都吧……
西莉丝王太后这么想着的时候,忽地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不由得晃了晃,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住了身边冰冷的石栏杆。跟随的侍女们见此,禁不住低声惊呼起来,其中一人马上跑开去请太医,另外两个慌忙七手八脚地扶着王太后坐在石栏上。
不一会儿,西莉丝清醒过来。她摆了摆手,示意侍女们不必惊慌,一面摇晃着站起身。
真是见鬼了……这两个月来都没好好休息过,竟弄成这个样子……她懊恼地想着,叹了口气,继续荷塘边的碎石径向着青之座走去——原是应该乘轿的,但她喜欢这条弯曲小径,一直都是步行往来。
忽然,一阵喧闹声从另一头的王座传来。西莉丝一听便蹇起了眉头:那个古利亚,又搞出甚么事情来了?
对于西莉丝来说,古利亚王——她的亲生儿子——只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累赘”而已。这种想法对于普通的母亲来说虽然是很不自然的,但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要说讨厌憎恨的话,似乎也算不上。只是,每当西莉丝看见她那戴着王冠的儿子的时候,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被他脸上那道丑恶的疤痕所吸引。
她的罪——
每当这个时候,厌烦和歉疚便混杂在一起涌上她的心头,于是她便不得不装出一幅冷漠的面容来呵斥他,疏远他了。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逃避,她只是觉得,与其花许多时间去治愈心中的这道伤,还不如远离这亲生的骨血投入到那勾心斗角的宫廷中来得有价值。
但眼下闹得这么厉害,置之不理似乎是不成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地理了一下容颜,快步向着嘈杂的内苑中心赶去。
远远地望过去,似乎有十数个侍卫围聚在一起——混帐,怎么都跑进内苑里来了?西莉丝王太后怒气勃发,眉毛竖得老高,待要发作的时候,早有眼乖的侍卫瞥见她的尊容,叫了一声:“王太后驾到!”
一霎间,人群寂静下来,哗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只余下人圈中二人几乎都没有理会到这王国中最高权威者的到来。
胆敢如此做的人,其中之一自然是古利亚王无疑。此时的国王虽然只七岁,但已是凶像毕露,握着与他身高一点也不相称的侍卫的长剑,正恶狠狠地瞪着眼前比他高一倍还不止的对手,似乎随时就要冲上去将他撕成碎块一般。
而受到如此“礼遇”的人,似乎并不感到惧怕,反而只是露出嘲笑也似的眼光,轻描淡写地握着手中的剑,剑尖直指国王陛下——只此已是大逆罪名,该受凌迟,株连九族了——
见了这骇人的态势,连王太后也吓了一跳。细看那人——四十来岁,留着山羊样的胡子,瘦瘦高高,一双眼跳动着精明而惫懒的眼光,十足小人模样,打扮随意却不贫贱——竟不认得——遂喝了一声:“这是在做甚么哪!都住手!给我把剑收起来!”
那人直到此刻才扭转脸,望向王太后这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地将剑收入鞘中——却不料对面古利亚王怪叫了一声,挥剑便上。
正当众人以为那人就此便会死在国王剑下之时,忽见剑光一闪,已入鞘的剑不知何时又被拔了出来,两剑相交,当地一声大响,国王虎口剧震,长剑早脱手飞出,直向西莉丝王太后飞来。
这个人……甚么来头!?
惊呼声中,西莉丝侧身探手,宛若淑女折花一般,轻巧抓住剑柄,将剑拿下,扔给身边的侍卫。再回过身,斥道:“放肆!”
国王似乎余怒未息的样子,但他知道当着母亲的面终究是不可以乱来,遂狠狠地退到一边,低声向王太后问安。
西莉丝怒极,竞不理会国王,径直走到那人面前,直视着他。
奇怪的是,虽然犯下天大不敬,但那人似乎并不以为意。而且,即使是面对着西莉丝王太后,他也不曾跪而只是躬身行了个礼,随手将手中剑打横奉上。
西莉丝并不去接那剑。她直盯着这个男人,心下老大疑惑:“报上名来罢!”
“在下的名字叫以撒卡·迈尔斯,算是个剑客罢。”以声音语气而言是相当无礼,但这和他之前的大不敬相比简直不算甚么了。
“迈尔斯——阁下吗?您可算是胆大包天啊?”西莉丝隐约对这个名字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却记不起来:“你可知道对国王挥剑是甚么罪名?”
“在下晓得。”
好古怪的口音……西莉丝越发疑惑了:“既然如此,来人哪,给我拿下!”
“且住!”一众侍卫正待动手的时候,迈尔斯断喝了一声,随即不亢不卑地说:“比剑可是由陛下所提出来的,身为剑客的在下,没有拒绝的理由罢?”
西莉丝盯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古利亚国王——虽然她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事实,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古利亚的脸扭了扭:“此人无礼!”
不等西莉丝问话,迈尔斯已接上话:“在下乃科尔爵爷以师礼延请而来,在在下眼中,没有国王,只有学生!”
!!!
原来如此!西莉丝终于记起来了,此人乃迪安·科尔荐上来的人,虽不是贵族,但却以诗文、阅历和剑法闻名,原定了今日觐见以决定是否由此人担当国王之太傅的——
话虽如此——却料不到是个自称剑客的学究——西莉丝扬了扬眉毛,说:“大不敬之罪,虽师长亦不能免!”
“国王不以师礼待我,我何以王礼待之?”
“大胆!”
“在下乃传授道理之人,却非论理之人!”
……
…………
………………
西莉丝再度打量了这个自称剑客的人——原来如此……对付蛮横的国王,便需要一个比国王更蛮横的教师吗?这个科尔……也不完全是饭桶嘛……
西莉丝望望迈尔斯,又望望愤怒的国王,竟觉得有趣起来了。她低头想了想,笑了笑:“好一段歪理!我且问你,以何教授陛下?”
“王霸之道!”
“何为王霸?”
“称王制霸!”
“王道何为?”
“驭臣理民,精诚治国,是为王!”
“霸道何为?”
“文治武功,威慑天下,是为霸!”
西莉丝轻笑一声,劈手夺过迈尔斯捧着的剑,平搭在他肩上。迈尔斯一怔,当即在西莉丝面前跪下。
“以光之名!以尼雅丝之名!以佩伦斯之名!授汝骑士之称号!”西莉丝说罢,撤了剑,将剑倒插在迈尔斯面前:“教导国王之责,就交给你了!骑士以撒卡·迈尔斯!”
一瞬间,迈尔斯的眼中有一丝光芒闪过。
“遵旨!”
西莉丝长笑一声,竟觉得痛快起来了。这个时候,她瞥见斯科特·菲涅尔的身影在目瞪口呆的侍卫中一闪。于是她不再理会这个烂摊子,径自回过身,朝着青之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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