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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fires(2001-11-15 16:02:1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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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丝·断章纪事
月神诞
盛放的花朵,喧闹的人群,灯火通明的街市,小孩子们叫着,跳着,闹着,自由自在地戏耍着——在节日里,庆祝的方式是有许多种的,例如说一年一度的盛大集会,例如说各色挖空心思装点的灯会,例如说约定俗成只在某个日子里才会吃得到的特色美食,例如说许多珍藏许久只为了这一天才穿起的盛装,例如说各种各样可以不工作不学习大家一起玩闹的借口,例如说热闹非凡的有许多俊男美女齐集在一起的舞会盛宴,例如说传统的各式祭典礼拜仪式,例如说……这一切的一切,在尼雅丝大陆东南的阿尔斯城中,全都可以找得到。
十月七日,月神诞。
217年阿尔斯城的月神诞,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次。过去的一年里,也许是得到了神的眷顾吧,天气一直如人意,风调雨顺。而在佩伦斯领地上最肥沃的领地之一的索伦斯的新主人肖恩·菲恩斯伯爵,也显得格外地宽和,并不象其它领地的领主那样要钱要得厉害。不再受到压榨的农民,不再受到沉重盘剥的商人,个个脸上都带着喜气,就连没有自由身的奴隶们,也在这欢乐的节日里露出少许的笑容。总言之,这是一个自由而放纵的欢乐之夜。
就连我,似乎也被那喜庆的节日气氛所感染呢……在那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城里,我感受到所谓“生命力”的存在。
217年,我17岁,却已经生过孩子,是一个“母亲”了。虽然如此,但那个时候的我单纯而冲动,一点也没有作为一个“母亲”的觉悟。几乎亲手将自己的亲儿杀掉的我,满脑子里只有对佩伦斯家和那个人的憎恨。
那个人……
肖恩·菲恩斯。
在216年的时候听过一次的名字,马上便记住了。因为这个人杀掉了我唯一的哥哥。从那时候起,便对这个人感到无比的憎恨和厌恶。在佩伦斯城里的一年里,虽然再不曾见过他,但从旁人的口里是时常听见这个名字的。索伦斯的紫色伯爵,似乎是以在帝谷一战中的功勋而著称,是继承了“剑圣”之名的佩伦斯勇者,剑技之高,国中无出其右——当然,只是传说而已。但能够在战场上杀得了我的哥哥,“狂王子”戈恩·艾古利斯的人,大概不会是个文弱的书生吧。但仅仅是如此,并不足以成为宫廷中的谈资。在安德寇拉斯陛下狂暴统治之下的佩伦斯宫廷,人们更关注的是这个年仅18岁的伯爵与王朝第二王子,加安·佩伦斯的关系。
以铁甲与剑震慑大陆中央的安德寇拉斯王一共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德拉古·佩伦斯几乎完全继承了其父的缺点,暴戾冲动残忍,虽然武勇但却缺乏成为一个国王的机心,时常因为直接表达出与父亲相左的意见而不受宠爱;次子加安·佩伦斯身体孱弱,城府极深,喜怒不形著于色,但骨子里和他的父亲一样,狡猾而狠毒,阴冷的笑容下常隐藏着恶魔的诡计,在政治上是极有手腕的人物;三子克雷德·佩伦斯乃是庶出,性格温和,才干平庸,不受注意,向来是被父亲所忽略的人——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三个继承者中,前二者都是极有实力的,到底要讨好哪个,才能保证自己在朝廷中的安稳呢?
相对而言,身为长子的德拉古理所当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虽然性格暴躁,但却是容易受唆摆,容易讨好的主儿,即使是不大为父亲所喜欢,毕竟是没甚么大的不轨足以令国王行废长立幼之事的。所以,朝中大多老奸巨滑的元老臣子都是支持德拉古的。相对的,比较年轻而血气方刚的新贵们却认为德拉古的粗鲁和愚钝是不可容忍的,表面上比较来得亲和且晓得笼络人心的加安便会较为容易接受了。事实上,也可以这么认为的:因循守旧的大贵族们比较倾向于德拉古,而激进的年轻新贵们则支持加安。
这样看起来,大贵族的一方无论是从领地或是实权来说似乎都占着上风,但在朝中辅助安德寇拉斯处理国政的却是加安。德拉古的手中虽然握有兵权,但上过战场的宿将们都知道,如果是打起仗来的话,擅长机谋的加安的生存率会比只晓得勇猛突进的德拉古高。因此,无论谁也很难预料,到底这两个人,谁会成为下一任的佩伦斯王。
而索伦斯的紫色伯爵肖恩·菲恩斯便在这对垒的阵营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身为剑圣称号的继承者,他领有佩伦斯最肥沃领地之一的索伦斯河谷平原。虽然河患频繁,但在他的治理下,似乎连桀骜不驯的索伦斯河也变得温顺。此外,原本只是不起眼小城的阿尔斯城在他的精心规划下,逐渐成为尼雅丝大陆东南方向最大的贸易都市,日见繁荣。只用了一年便树立了地方上的威信而隐然成为最强大诸侯之一,其存在感与威胁感实在令朝中大员十分地不满与不安。而当他与加安之间的交情也日见明显,在德拉古的眼中看来,他就是加安最得力的心腹之人。而在他麾下所统辖的紫色都护骑士也是一支国中最具威慑力的战力。虽然组建只有一年,但在此一年内,肖恩·菲恩斯统领着此一不足一万骑的地方部队横扫佩伦斯东南国境,将长久以来横行的南方大路匪帮山贼一扫而光,确保了东南一境直至海边港口的交通要道,令佩伦斯与海外的贸易联系空前地繁盛——这也是阿尔斯城忽然兴盛起来的主要原因。
一年……只用了一年,治理河患,整顿社会秩序,建立强大战力,大力发展贸易,成为佩伦斯国内最具实力的诸侯之一——在过去的一年里,这个年仅19岁的地方领主可真干下了许多了不得的事情呢……他的到来,仿佛为这古老的土地注入了新的生命力而令整个索伦斯从佩伦斯的东南崛起。
虽然依然是非常地讨厌他,但对他的评价却不应受个人的感情所左右的。在整个佩伦斯宫廷,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的作风,和那些自居高人一等的顽固贵族们是不一样的。这大概是和他的平民出身有关系吧?
但是,如果只是“加安殿下的密友”的话,大概是不会适合他的吧。见过他之后,我确信了这一点。那紫色的眼神,不是一个会屈服在任何人之下的人的眼神。那是甚么样的一种眼神呢?野兽?不,那眼神中充满了冷静和理智。鹰隼?不,那眼神总是深深地收敛,隐藏在平庸凡俗的背后。但那双眼所看见的东西,一定比旁人更深远。当他用那眼神俯瞰大地的时候,他的脸上便会下意识地显现出一种漠然的冷笑,使他看上去就象一个袖手旁观望人世间一切的神祗一般。
神祗……原来如此啊……那从容的眼神,是神的眼神吗?
即使是如此,我仍无法接受他的庇护,即使他在我的面前发下那样的誓言。那实在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了取得我的原谅,我的信任吗?以他的身份地位,他完全没有必要那样做。他实在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即使是对加安,他也不会完全地臣服吧?照我的看法,他和加安之间完全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他知道以他的出身,即使能有杰出战功政绩,也不会为那些元老重臣所看重,所以他选择不太重视血统的加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加安实在很象的。机敏,狡诈,隐忍,脑子里所想的事情往往会比别人复杂一百倍以上的。但他和加安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加安表面上虽然和善,但为了达成目的,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如果他的左手冒犯他阻碍他,他是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左手去掉的。他的多疑猜忌也已经达到了连自己也不信任的程度了。而肖恩则始终叫人摸不透真实的想法。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心不在焉似的,并没有甚么刻意要达成的目的——不,也许是有的,只是他那从容沉静的态度叫人无法揣度罢了。
217年月神诞的那一天,我的身体才刚恢复起来。古利亚·佩伦斯,实在是个麻烦透顶的小鬼头。不过,生于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他的过错……象我这样竟至于一生完孩子就想把他杀掉的人,大概是称不上“母亲”这个名号吧……医生说过了,我是已经无法再生孩子了。这是神对我的惩罚吗?也好……象我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生小孩的。
传说中,月神希利亚是护佑为母者的女神,也是“种子”之神,主管农获,决定收成,实在是伟大而了不起的女神呢……以希利亚之名,对不起……我的儿……我的古利亚……
当我在月光之下忏悔我的罪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庭院之中。
和往常的时候并不一样,他少有地穿了一身鲜明而特别的布衣便装,虽然很是簇新但却显得身份低了。没有着冠,黑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那仿佛时刻也在偷笑的眼也更随意了。宽大的腰带胡乱地束在腰间,甚至连那身份与荣耀的佩剑也不曾带。他就这么个样子,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径自地走进这座庄严而肃穆的佩伦斯王家离宫,仿佛一个乘着喜庆节日偷偷跑进来的小偷一样。在他穿过那和他格格不入的庭院之后,我看见持戟的卫兵甚至在他的身后掩着嘴偷笑。这个搞不懂的家伙到底想做甚么呢?
“殿下的身体,似乎已经大好了。”
谦恭但却带着些许嬉笑的语气,依然那样地无礼。
“有何指教呢?”
常时的我,即使是打心底里憎恨某个人,但在我是不能将这情感表露出分毫的。我已经习惯了在冷漠的面孔下隐藏无比的愤怒与憎恨的生活。但只有在这个人的面前,我从来就无法自制。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因为他那只在我面前显露的贼溜溜的眼神吗?不管怎么说,我是一见到他就来气——有时候他实在是没甚么过错的,但我就是生气,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就没给过好脸色给他看,在他面前的言语也相当地粗暴而不文雅,一点也不合乎自己的身份。但他只是微笑着容忍我的一切,象团不着边际的云雾一般叫人烦躁不安。
“今日是月神诞呢……”他的脸上照例露着浅笑:“下官所穿着的,只是应节的盛装,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应节的盛装?这么说来,那古怪的装束是此地——是阿尔斯的民俗装束了。我耐不住好奇,又打量了他两眼:是极低贱的布料,手工也很粗糙,但很鲜艳,线条感相当地简洁,穿在身上簇新簇新的,虽不合身份,却也可算是极有特色的装束——
“贵官打算和那些平民同庆吗?”这样说原是极不得体的,但我硬是忍不住想狠狠地讥刺他一番。
“有何不可呢?”
这是一个完全出忽我意料之外的回答。照我看来,他再怎么说也算是贵族,地方大员,领邑封爵的,混迹在贱民中庆节,岂非大失身份?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毕竟也只是平民出身,会作出这种下等的行径,也不值得奇怪的吧……原来倒是我太过抬举他了吗?
“哼,阁下还真是好兴致呢……”我扭转头,打算结束这无意义的谈话。
“殿下,如此吉日,您不出宫走走吗?”
咦?
我不由得愕了愕。
出……宫……?
到外面去?
和他一样,混迹在那些粗鄙的农夫中吗?他竟然胆敢把我也看作是那样不顾身份的人吗?
我霍地回过身,正想狠狠地斥责他一番的时候,却看见他紫色双眼中一点狡黠的光芒,不由地犹豫了。
有多久了呢?
被禁锢在死寂宫廷中的生活,有多久了呢?
自从下嫁佩伦斯后一直郁闷不乐的我,有多长时间没有放纵过了呢?
从甚么时候起,已经不再怀念那欢乐的舞宴,愉快的野游了呢?
我紧紧地盯着肖恩·菲恩斯那紫色的眼眸,想要发现一些我期望的东西,但甚么也没有。
“阁下不觉得那样是一件很张扬的事情吗?”我忽然对他的提议有那么一点儿兴趣了。
“如果是殿下出巡的话,当然是要得大张旗鼓了,时间上未免会太过仓促,难免会有什么疏漏也说不准的,”他垂着眼帘,使我再也无法从他的眼中揣度他的心思:“而且,那样的趣味会大打折扣吧。所以,殿下若是想去的话,象下官这个样子微服的比较好——”
微服!
一刹那间,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我!流淌着500年王族血脉的艾古利斯的西莉丝!要纡尊降贵地与你这等人一样吗?我直勾勾地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就这么在我们二人间凝固着,与离宫外的喜庆气氛完全不相称。真的呢,和外间比起来,这间富丽堂皇的消暑离宫简直象座静寂的坟墓一般。随意的走动,高声的呼喝,任何越礼的或是与身份不相称的行为都是绝对禁止的——
许久,他似乎是轻声地叹了口气。“抱歉,是下官太过逾矩了。殿下还是安心地在此休养比较地适合吧。下官这就先行告退了。”
头一回的,我感觉到他有少许的失望。我看着他躬身行礼后离去的背影,心里忽地有种莫名的失落。他为什么会失望呢?
“慢来!菲恩斯爵爷!”我下意识地喝住了他。
他慢慢地转过身,平静地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
为何总是这一句呢?最讨厌就是由他的嘴里所说出来的这句话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意地问:“你手里拿着什么来着?”
他那讨厌的眼珠子忽地一转,马上又回复到那惹人生气的神态:“这个啊……是预备给我的女伴的节日盛装。”
女、女装?
那是,为我准备的?
这个可恶的家伙……从一开始就算定我一定会去了吗?
不知为何,我的怒气一大半已经转作好奇了:“且拿来我瞧瞧。”
那一袭裙,虽是依着平民的式样,但剪裁得非常合体,所加的修饰虽未至于到耀目的程度,却已算是过分了。和男装一样是布衣,简单而粗旷的款式,大块大块的鲜明色彩交织在一起,感觉上相当地特别。穿上这身装束的我会象那些乡下姑娘一样呢!
虽然是这么想,可是对于已经被热闹街市上熙攘的人群所吸引的我,早已经把这些自恃身份的顾忌抛到脑后了。但现在回想起来,仍是有一桩事情是始终无法释怀的——
“非常适合殿下的衣裳呢!”瞒着众人偷偷地出宫之前,肖恩在离宫的暗门下低声地笑着:“只是,殿下的头发要披散了才好——珠冠凤钗什么的,不大相称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要象他那样把发髻打散,放任那任性的长发,实在叫人心下里不塌实。不过,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于是,我身上与尊荣身份相佩的最后一重枷锁就这么在他的面前被去掉了。
抛却一切而得到自由与放纵……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一直地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注视着平凡的我,仿佛很感趣味地在观察我一般。但他并不将那眼神在我面前表露,只是暗中地在得意——虽然不曾亲见,但我能感觉得到。
象这个样子,我们二人秘密地出了离宫,在原野的气息中跨马一气驰骋到十里外的阿尔斯闹市广场,混迹于狂热的人群之中。
有生以来,我头一回同时地与这许多粗人一起欢庆。那真是奇妙的感觉呢!起初的时候,真地非常彷徨,甚至于是十分地惊惧——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艺人,脚夫,商贾,农人,士兵,骑士,冒险者,吟游诗人,丈夫,朋友,妻子,亲人,各色的人等,穿着式样相仿却又各不相同的衣裳,在灯火通明的街市上热闹地游走,各色的叫卖此起彼伏,卖的尽是应节的时物:果品,糕点,时裳,饰物,鲜花,美酒,风车,焰火,诸色小玩意儿……跳舞的人,卖艺的人,酩酊大醉的人,吟诵诗篇的人……欢快不羁的人,放纵自由的人,充满生气的人。这许多的人,和平时前呼后拥的我所看见的俯伏在地上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是一个我所完全不知道,完全陌生的世界。在这些人中间的我,是如此地渺小,如此地另类,仿佛狂暴风雨中的烛火一般,以至于我的心中莫名其妙地惶恐起来,紧紧地抓住了肖恩的手臂。
那实在是一个很可奇怪而失礼的行为,但他并不以为异,仿佛早已料到一般:“您在害怕吗?”
我抬起头,在广场中心的火炬下看见他正凝视着我。摇曳的火光中,我看见他的脸上分明地透露着兴奋。他的呼吸起伏不定,到底是因为刚下马的缘故还是因为心情的激动呢?在他看来,这一切分明是激荡人心的盛景——他脸上的表情,竟和周围的人全然一样呢!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在宫廷之中显得那么地特别了。原来他竟是不属于宫廷的人啊!
他忽地俯下身,抓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大声地说着话——若非如此的话,我是根本无法在喧嚣中听见他的话语的:“瞧这些人!多么快乐!多么幸福!哪里就可怕了呢?”
但这混乱,这无序,这狂热,实在是叫人害怕呢!我壮着胆子,犹豫不决地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但是,他摇着头告诉我他听不见我的话——的确,我所习惯的优雅的谈话是不适合于这个环境的。我要象他那样放声地去吼才能让他听得见我的话语呢!那样的话是完全违反“淑女”的教导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地靠在他的耳边,正想重复一遍的时候,忽地从他眼中发现一种热烈的期待。他所希望的,是什么呢?
我竭尽所能,声嘶力竭地喊出与原意完全相反的话语来:“这~~~~里~~~~好~~~~热~~~~闹~~~~!!!!”
他拼命地点着头,放声大笑起来。接着,他不由分说地拽着我的手,穿过那狂热的人群而来到广场的西侧——在那里,成百上千的人和他们手上各种各样的乐器一起同声嘶吼着同一支明快而粗俗的乐曲,男女混杂地热舞着。
“跳一个吧!我的公主!”他硬把我拉进那巨大的人圈之中,冲着我吼叫着。
不安,好奇,躁动,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我的心头混杂着。但是,此时,此地,此景,我能说什么呢?
“我不懂!怎么跳?”我徒劳地抵抗着那热烈的诱惑。
他张开嘴,纵情地大笑,眼中闪烁着紫色的光辉:“这里的大多数人也不会跳的!随便照着旁人的样子跳动就是了!”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成那圆圈的一部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疲倦地躺在肖恩的怀里,仰望着天空中的月色,终于明白到为何在庆贺月神诞的时候大家都要披散头发了。实在是一个不得了的狂乱聚会呢!这个肖恩真是有够可恨的,竟把我弄到这种精疲力竭的地步……
“如果加安知道的话,一定会宰了你的。”我懒洋洋地说。
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我根本没法子骑马回宫。于是他便在半道上僻静的林间找了个地方,让我枕着他的大腿躺到在一块大石上歇息。这种情形实在不道德得很,无论怎么说也是不该,如果他是一个合乎自己身份的贵族又或者我是一个合乎自己身份的淑女的话,这种情形连嘴里也说不得的。可在经历过那样一场狂热之后,我是已经不顾得那许多了,先躺一会儿再说。
“是啊!”他用一种很轻松很不在乎的语气附和着。
在月色下他低头盯着我,让我一刹那间心悸不已。这种情形下他会作出非礼的举动来么?毕竟这里只有我们二人,而我们都喝了那么多的酒……一想起此节,我不禁地失笑——这种情形本来就已经是非礼了吧?实在是意料不到的结果……
但是……
我稍微地从五分醉意中清醒了少许。想来我今晚还真是任性得可以……如果这幅不堪的情状被父王看见了——且不说我那可怜的父王,如果真被佩伦斯家的人知道了,我大概死100次都不够呢……
肖恩·菲恩斯……他在诱使我堕落吗?
我坐起身,瞪着他的脸,很奇怪为何他仍象没事人一般。
“你肚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他看着我,不作声。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避开了我的目光:“殿下觉得快乐么?”
?
……
的确是……快乐……?
我正迷惑的时候,他说:“怎样也好,只要令殿下您觉得快乐,觉得幸福,那我便满足了。”
“胡说!我一点也不——”我愤恨起来,生气地说。
但他竟然打断了我的话:“殿下有注意到那城里的人吗?那狂热舞蹈着的人。对于长年闭居在宫殿之中的我们——对于我们这些为礼仪规条身份所束缚贵族们,他们不是显得更快乐,更幸福吗?荣耀与尊严,权力与身份,原是需要付出许多的代价的,这代价便是自由。不自由的人,不会有真正的快乐与幸福呢!”
头一回地,我仿佛窥见他的真心。虽然他说的话语十分地荒谬,却令我朦胧地感到认同,于是我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好奇地听他继续地说着:
“位高权重之人,往往竭尽心力去维持那状况而忽略了平凡,自以为高贵而不同凡响的规条反倒成为幸福的枷锁,华贵宫廷中的人,面具下的脸其实很累;反观那平凡之人,虽然为生存而操劳,但却可以真情流露,热情奔放不受阻隔,岂不比我们幸福得多?”
“所以,一夜也好,想让您了解这世界的另一面,想让您自由——这便是我的一个小小的心愿了。”
我默然了。正自在心中咀嚼那话语的时候,他忽然俯低身子,把手撑在我身旁的岩石上,那紫色的眸子几乎贴在我的鼻子上。我下意识地仰了仰身避开他所带来的气息,心中迷乱没留。
“殿下……”他的呼吸忽然地变得沉重起来,似乎是在犹豫不决的样子:“我还有一个微末的愿望,您想听吗?”
我如泥塑木雕般不能动弹,不知身处何境。神啊!请让这漫长的噩梦终止吧……我下意识地祷告着。
他并没有象往常那样洞悉我的心事,只是继续地用沉重的语气压迫着我的神经:“我……想要……”
不……不可以!我想要用叫喊来阻止他的逼迫,可叫又有什么用呢?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况且我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绞住一般,几乎窒息,完全说不出话来。
“不……”他忽然地摇起头来,仿佛在强制自己:“我……想要……请您……改变这个世界……”
???
这个?
这个是什么?
似乎……不是我所想的那回事……我困惑地想。
他蓦地睁开双眼凝视着我,那眸子在黑暗中放射出异样的光芒:“我希望您能改变这个世界!摧毁佩伦斯!摧毁这糜烂的社会!我希望您能……成为王……我的女王……尼雅丝的女王!”
!!!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我蓦地一把将他推开:“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我没有!”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制止我的挣扎,一面大声地说:“我是认真的!”
一刹那间,我挣出右手来,想也不想便一个老大耳刮子打过去。
叭!
那清脆的声音在静寂的森林中是那么地刺耳,仿佛十里路外也听得见一般。
他捂着脸,退开二步,定定地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自佩伦斯三世以来,佩伦斯王家的人没有哪一个活过四十岁的——佩伦斯血统的衰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现今王上已是38岁了——我已经秘密地打探过了,不出一年,安德寇拉斯陛下必定归天,当加安殿下即位的话,您便是国母!到了那时——”
我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气血一个劲地往上冲。我摇晃着站起身,恶狠狠地向他扑过去的时候忽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掉落到一个无穷尽的黑暗深渊中……
217年10月8日晌午,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却是在离宫中惯常的大床上。窗外阳光明媚,分明是一个大好天气。我捧着稍微有点刺痛的头坐起身,昨夜的记忆模糊而混乱。
是一场梦魇吗?
大概……是吧……我是不至于荒唐到跑到那人群之中狂欢的……至于那荒谬绝伦的林中光景,更是不可思议……一定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吧……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走下床,一抬眼却望见一袭布衣折得四四方方放在床前几上,瞧那颜色正是昨夜那一件——我禁不住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侍女走进寝殿来,请安之后发觉我失魂的样子,便说:“那个是菲恩斯爵爷今晨送来的——竟然送些这么低贱的俗物来,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想的……”
于是她便絮絮叨叨地开始收拾床铺,一如往日一样。可她那些唠叨的话语我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那个人……
肖恩·菲恩斯……
要我成为这大陆的……女王吗?
尼雅丝女王……
我伸出手去,怔怔地抚摸着那粗糙的布衣,不由得呆了。
To Be Continue...
**一些注释——
*节日——笔者也有想过用大家所熟知的节日例如是春节或是中秋什么的,但所谓的节日如果不是有特定的背景的话就不那么吸引人了,所以稍微任性了一点,杜撰出一个节日来。又因为在古时候,某某神的诞辰在诸多节日中往往占着重要的地位,所以就定为“月神诞”了,希望大家喜欢吧……至少不要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来看待这个其实很普通的节日才好……本文中的纪年用的是和公历相通的阳历,217年的文明程度等同于地球公元217年的文明——也就是相当于东汉至三国时期的文明。月神诞约莫相当于中秋节的日子,是个月圆之日,按阴历算出来的,和阳历的10月7日并没有特别的关系。
*西莉丝的年龄——西莉丝是200年出世的,216年16岁,被迫结婚生子,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当然算早婚,只是在那个古老的年代(和公元200年相当)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吧……《飘》里面郝思嘉结婚的时候也只16岁而已。而西莉丝的丈夫加安·佩伦斯在216年时是20岁,肖恩比西莉丝大2岁,是18岁……217年无论是肖恩或是西莉丝,都只是小孩而已——好象很过分的样子……不管了,只要我高兴,有什么不可以!(作者的任性)
** ★☆ May Fortune ★ Be With Y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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