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unny_liu()
整理人: dannylu(2001-04-15 00:11:1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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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纳斯河谷亲历记(二)
寻访友谊峰
跨过达坂以后,就真的进入无人区了,很少有人过达坂来。又走了二天,27号我 们到达了冰 川脚下。 冰川是哈纳斯河之源,友谊峰西南坡山脚下是一条长达 10.8公里的冰川,是阿尔泰山脉最大 的冰川,也是我国最低的山谷冰川,据196 5年的记载,当时这冰舌厚度为50米 ,位置也比 现在往西南伸出去约三公里。现 在冰舌宽约30米,厚度约为10米多,消退的情况很明显。离 冰川不远的两侧山坡 上一片片的小松树已经在过去的冰川区铺开来,冰川在消退,森林在增 长。
由于对情况估计不足,原估计四天的路程,做了六天的口粮计划,现在已经是第 七天了,食 品短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们已艰苦跋涉了一百多公里,却仍然不 见友谊峰的影子,焦燥 也使饥饿变得更加难耐。几天来队长唐杉一直盘算打只兔 子野猪什么的,给大家增加点营养 ,可这么大的队伍在林子里唏里哗啦地走动, 还会有什么东西呆在那儿等着你?大家在林子 里四处搜索,能用来充饥的只有野 大葱,野菜野果什么的,没有认得有毒没毒,谁也不敢吃 ,大家都后悔平常没注 意学点常识。显然,我们这些探险者在野外生存能力上还得好好补补 课。
28号,由于食品、体力等方面的原因,我们把三名后援人员驼工留在了冰川下。 我们走完了 十公里的冰川,从明天开始,我们将开始向友谊峰最后冲刺。从地图 上看离友谊峰只有7公 里了,尽管饥饿和疲劳折磨着我们,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就 此止步。我们发誓说:为了这七天 的苦和累,明天我们要卸下一切装备,一口气 冲上友谊峰!不知道这算不算对山神的不敬, 我们却扎扎实实地遭到了回报。 29日一早出发的时间早就过了,三顶帐蓬关的严严实实,辟辟叭叭打在帐蓬上的 雨声封住了 所有人的口。全当是休整吧,可肚子不肯休息。老董一早就发话说“ 今天不发吃的了”。来 自北京的年龄最小饭量大的李响,仍不时拖着就腔敲着饭 盒想忍又不能、想要又难为的低低 发问“还发吃的嘛?”老董不忍心,拖到中午 发放了这天的口粮:九个人分了一个不到四两 的小馕、六两挂面、一块压缩饼干 ,还有一把脱水菜。
饿的心慌兼亲着无聊,三顶帐蓬里的人不断往肚子灌着奶茶之类的稀汤,一边听 音不见面地 精神会餐。这边说正在烩年肉,那边便说肉已经吃饱了,正在煮麦片 粥;这边刚说有大盘鸡 ,那边就开始上手抓肉、拌面了。马玉山一向饭量可观, 一连几天的限量已经够他受的,这 会儿等于断了炊,再听这些人叫谱更加难受, 赶紧大声向各位抗议,“谁要再提拌面什么的 ,我就跟他急”,一面又悄悄嘀咕 ,这哪是登山协会,这不是饿肚子协会嘛!
老董和甄晨光、小马住一个帐蓬,老董眼看着这两个能吃的主儿把几根挂面一锅 水,就着一 小块馕倒进肚子去,又看着他们渴望的眼神不时瞟向自己那块馕,就 把它让给了小马,害得 甄晨光饥饿的眼神失去了最后的目标。就这样,我们在饥 饿中睡睡醒醒地渡过了唯一的一个 大休日。 6月30日早晨六点钟,不知谁大叫 一声“天睛了”,九个人急急地钻出帐蓬,果真,东北边 友谊峰方向一片红云, 天空透着湛蓝,可仍然不见友谊峰的踪影。大家在地图上纸上谈兵, 用4个小时 走7公里到友谊峰,用6个小时进行试攀,再用4个小撤回7号营地。真正吃了一顿 早饭之后,八点半,突击行动开始。
冰川在突击营地这里拐了个小弯向东北方向,从这里向上走5公里就要转向正北, 再往前2公 里,就该是友谊峰脚下了。雾时浓时淡,有地直压向地面,让人辩不 清方向,我们在齐腰深 的雪地上爬行了一上午,却突然发现走进了一个三面环山 的死胡同,海拔高度为3450米,周 围的山峰高度明显不够。调整方向,研究地图 ,才知道错过了向北的冰川口。
队员们一早的兴奋和体力在深雪爬中再次被消耗掉,重新向北的摸索速度直线下 降。老董和 马一桦膝部痛疼,其他人也已挪动吃力。这时大片的支雾再度翻卷而 来,似乎一场大雨将临 ,这时候即使到友谊峰,别说登山,就连是否能看清她也 成问题。一部分队员对天气不报希 望,也因为体力确实不支开始下撤,继续向北 的队伍只剩下我和唐杉,英刚,陈骏驰,经过 了八天的艰苦跋涉,几乎到了断粮 的程度,我们仍然不肯回头,心里只剩下一个不高的期望 ;一定要亲眼一睹这深 藏不露的神秘山峰!
直到下午四点,我们终于走到了冰川的尽头,这里的典型的冰川稚积地貌,巨大 的冰裂缝深 不见底,冰川的尽头是一个U型槽,友谊峰在U型槽底的左侧,透过云 雾可以看出在她的左右 各有一个峰尖略矮于她,地图上标示她们都在4000米以上 。她们和其它几个尖峰齐聚,峰与 峰之间是一个个悬冰川,但峰顶依然淹没在浓 雾中。终于看到了友谊峰令我们欣喜异常,体 力、食品、天气、时间都不允许再 实践攀登的愿望,我们现在只能期盼着友谊峰揭开神秘面 纱。已经奔波了将近十 个小时,我们又攀上右侧3800米高的山坡上,在饥寒交迫中,在寒风 中,把照相 机后在胸口等待着。顶峰迟迟不肯露面,太阳却在西沉,唐杉焦急起来忍不住要 骂娘,话未出口又收了回去,山神面前不可再造次。他转而放低声音半是倾诉半 是祈求到, “友谊峰,咱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啊!”。山神有灵,这座没有过任何 资料和照片,没有人能 描述她的模样的神秘之峰,终于对这几个诚挚的崇拜者动 了侧隐之心。将近六点的时候,友 谊峰的峰尖透出了云雾,只是几分钟,已经足 矣!
30日这天成我最难忘的日子,不只是因为我是唯一到达友谊峰的女性(据当地干部 说),也不 仅因为我历尽艰苦终于看到了友谊峰,而是因为这一天是我有生以来 走了最长的路、受了最 重的疼、体会了最深的人间温情。 从早上八点到晚上 八点,回到突击营地的时候天完全黑了,我也已经精疲力尽,可为了全队 尽快回 到白湖补充食品,英刚他决定下撤,我真想求他们住一夜,我担心自己撑不住, 更担 心滚石区那一段路,白天都难走,何况是黑夜里,但我终于没开口,背上背 包跟着他们寻着 头灯的影子向下摸去。我感觉脚脖子软的象面条,根本撑不住劲 ,还不时打着瞌睡,就这样 摇摇晃晃、迷迷糊糊、走走停停。唐杉说只要三个小 时,已经五个小时了仍不到希望,这路 真漫长呵!我真想就此躺下,这一定是此 生最美的一觉,我渐入梦境了。这在这时踩到了一 块浮石,身子一仰,跌倒在地 ,背包保住了我的头和腰,却带动一块50厘米的大石块从小腿 上碾过去,痛的眼 泪一下子冲出来,这下可完了,我想,这后面漫长的归程,我要给大伙增 加多大 的负担?这往后我还能再上山吗?回去跟家人怎么交待?我躺在地上腿疼的不敢动, 脑 子可没闲着,把有用没有的全划拉到脑子里来了。这一跤把唐杉他们吓的够呛 ,连连为下山 决定太勉强而自责,过了好一阵,我小心的试试腿,知道是虚惊一 场,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队友早已冲下山去报信,惊动了睡梦中的营地,大家带着担架赶来营救,我在大 家的帮扶下 凌晨五点半终于回到了营地,老董递过来的一碗热汤面让我感动地再 一次流下眼泪。 7月1日,我们开始了返程。在李春元落水的地方附近,三名队 员经过那段河道后已经看不见 前面的人,他们按前面的人踏倒的草和折碰过的树 枝摸索向前,绕过一处横七竖八的倒木, 几条交错的动物路径让他们迷了路,三 个人你左我右地分头支找,找不到任何新鲜痕迹,大 声喊前面带队的唐杉,又喊 后面收队的英刚,都没有任何反应。怎么办,在林子里东南西北 都分不清,不管 往哪儿走都有可能越走越远。等前面的人停下来和后面收队的碰头时才能发 现少 了几个,要等队友们来找恐怕要等二个小时以后了。找不到怎么办?天黑了怎么办 ?遇上 野兽袭击怎么对付?他们想起当地人讲的关于熊的故事,三个赤手空拳、没 有帐蓬、没有食 品的人,在周围转了几个圈,越转心越慌,恐惧爬上了头皮。得 赶紧找到队伍。他们根据时 间推断,垫后的英刚应该还在附近,只好凭感觉向一 侧平行移动,希望能相遇,这是唯一的 希望。好在不久就与英刚相遇了,这时候 唯一的感觉是“队长英明”。
第二天我们又集体迷路了,因为是归途,大伙想凭着来时的印象加快速度,便甩 开向往前冲 去。仍然是唐杉带路,这个一向自称是“山人”的队长,还从来没让 大伙失望过,可这一次 他是砸了自己的招牌。我们离开向导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一 片沼泽挡住了去路。来的时候并没 有这一片水域,“是不是这几天天气热融水增 加的原因”,谁也不想再回到起点去,因为今 天的目的地是三号营——跨过二个 营地、贮藏有足够的返程食品的地方。大家瞎猜着淌水过 河,希望穿过它之后还 能找回原路。穿过一片水流又是一片,一片接着一片,更糟的是倒木 把密匝的灌 木丛缠成了一片,我们在里面左突又杀,结果是越走水越多,越走越不象原路, 折腾了二个多小时,大伙跌跤不断、鞋裤全湿,仍没有出路,只好又往回走,用 了大半天才 总算找到新鲜的马粪和马蹄印,马队已经过去了。这可真是欲速则不 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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