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luesprite()
整理人: yanboguang(2002-07-23 16:08:0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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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要永生有意义吗?
下地狱真的很痛苦?
是听人说的还是你尝到过滋味?
你害怕什么?
你的罪还是?
“昨天加百利来找我了。”我坐在床上看着比列随随便便的翻弄着我的速写本。
“哦……”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是不是因为你上个星期拒绝传教者的事情?”
“你就直说了吧,”我苦笑了一下,“你们是不是没事就待在一起聊天?”
“你到底怎么想的?”比列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拒绝了?那两个人很卖力的。”
“我也不知道原因。反正就是无法说出那个字就是了。”我走到窗边看着洛杉矶晴朗的夜空。
“其实他们也不过是想让你说‘OH LORD JUSES’。你怎么就这么顽固呢?”比列的声音在我身后似远似近,“或者说,你为什么就这么傲慢呢?”
我转过身给他来了一个优雅的鞠躬礼:“受之不起啊。用这个词形容我你不怕你上司生气?”
比列笑了笑:“我给你一个完美的条件吧。只要你做一个选择,无论是选择哪一方,我的主人就退出你的生活。很不错的提议吧?“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的动心了。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人生大起大落却终究一事无成。现在靠给人画点插图为生。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是大概18,9岁的时候。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或者人格分裂什么的,但是后来慢慢发现那个家伙,那个在我脑子里嚷嚷的家伙就是在多数情况下被称为“主”的那个东西。我倒是听说过什么蒙主召唤之类的话,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几乎是嘲笑的口气。我知道没人相信我,因为那个声音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什么避免危险啊,考试答案啊之类的东西。我当然问过他,结果他笑着问:“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回答:“其实不想的。”
到了22岁大学毕业的时候,整个生活压力一下子就来了。我也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一年。我还记得那年夏天的某个晚上我又跟那抑郁的不得了,一边哭一边跟他嚷嚷:“你他妈的也不管管我。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找你拯救,你就不能干点什么?光会嘲笑我!”他当时很认真的说:“你自杀算了。”我愣了一下,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会说出自杀的话来。我跑到阳台上,看着12层以外的地面,然后冷笑了一下对着天说:“你别想控制我的思想,我的决定!想都不要想!”我嘭的一声把阳台门关上上床睡觉去了。那一夜,他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我就碰到我平生第一个传教士。那个人看上去是社区教堂的,在路边拉住我想希望我能听他说说基督的事情。我那个时候的确开始对基督教感兴趣,就跟着他听了两个月的布道。结果满篇都是如果信教,就会得救就会永享幸福。我心想我又不是为了得救才信教的。如果这样子的话,我还不如去超市买面包实在呢。
我后来问那个声音:“你到底是谁啊?”那个家伙回答:“你觉得我是谁呢?我可能是那个人们常常提起的主,也可能是你自己精神分裂的产物……自己想吧。”
后来我在大概25岁的时候碰到了加百利。那时候我正好在事业的巅峰状态,一副小小的9’X12’的油画居然能卖到25,000美元。他当时坐在我房间的窗台上,一身黑色的长大衣,灰色的头发和眼睛,手里拿着一朵百合花。我看到他头一个反应是我的精神分裂又加重了。然后就想到装做看不见他自己就会消失,加百利好象也不很在意我的反应,径自走到镜子前面左看右看,然后回头笑着跟我说:“你的品位还真是特殊啊。”那个笑容简直就是我脑子那个家伙笑容的翻版--温柔,和蔼,略带嘲弄的神情。“OK,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已经不再去考虑是自己还是上天出了毛病。加百利把百合花递给我,说:“因为我们是精神体,所以你看到的我其实是你心中对加百利这个形象的反射。也就是说,你想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我手里拿着那只百合花,如果花瓣和叶子那柔润的触感如果也是我臆造的,那我真是病的不清了。
“通常情况下,我大概是以一个金发,身穿罗马式宽大白衣,长着白色翅膀,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的年轻人,结果你把我弄成一个一身黑,灰头发,薄嘴唇,略显神经质的家伙,好在你还给我百合花了……”
“抱歉把你搞成这个样子……”我打断他的自我评价,“你来干什么?”
“真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啊,”加百利悻悻的坐在窗台上,“好多人看到我都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拜倒在地呢。你可到好,问我来干什么,好象我是收税的一样。我可是报喜天使。”
“我对你们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我把百合花擦在涮笔桶里。
“想不想替他干活?”加百利两只手撑在身体两侧,腿象孩子一样晃来晃去。
“抱歉,我还想过日子呢。”我不耐烦的摇摇手。
“为什么?”他不依不饶。
“就我所知的帮你老板干活的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有你直接参与的那个姑娘,看着自己亲生儿子被钉死了;最近比较出名的所谓传话人,还不是给烧死了。我连教徒都不是,这么荣誉的事情你找别人做吧。”
“随便你吧,不过考虑一下。”加百利说完就正正经经的开门出去了。让我白激动了一下,还以为他会走窗户或者干脆消失呢。
当天晚上比列就来了,来的一点水准都没有。他的打扮和加百利差不多,只是头发也是黑色的。
“做个交易吧。”比列从身后抱住我。我大吃一惊,连颜料都撒的满地都是。等我搞清楚他是谁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害怕了。相对于比列,还是抢劫犯更可怕一些。
“跟浮士德玩过的把戏不要再跟我玩了。”我怒气冲冲的收拾着一地的颜料,心疼的不得了。
“你还是赶快做决定吧。是跟我们还是跟他。在争斗中处于中立地位的人永远都是最吃亏的人。”比列站在一边心安理得的看着我忙活。
“少来,回去跟你们老板说,环境你可以改变,机遇也随便你玩弄,我的决定由我自己控制。”比列没有再说话,等我收拾好颜料回头张望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之后的那个星期简直就是恶梦。先是我的画跌价,然后是无缘无故的汽车追尾,保险陪的一塌糊涂,再来是公寓所处的地价暴涨,不得不搬家,反正等我意识到这是下面那个混蛋搞的鬼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个郊区的二层小公寓里给低级小说画色情插图挣钱了。这时候加百利又来找我。
“如果你当时相信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他悲伤的看着我杂乱的房间,到处都是没打开的箱子,上面印着搬家公司的标志。
“让我信教不至于这么困难吧?”我没好气的回答,“不管是你还是另外一个家伙搞的鬼,这个样子别想让我相信你们。新约里说人生就象是牛拉着犁在地里辛苦的工作,如果相信上帝就可以得到一个轻省的犁。但是,这个轻省的犁是不是被规定的方向?是不是被规定了拉犁的时间和目的?是不是被选择的拉犁的方式?我宁可要那个比较辛苦,但是自由的犁。”
“只要有犁在身上你就根本谈不到自由。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轻松一点的呢?”
“因为轻松的那一个不是自己需要的。”我头也不抬继续画着一副不堪入目的做爱场面。
“这种低级的色情插图就是你需要的?”加百利笑了。
“不是,但是这是我选择的。”
“你有什么权力说是你自己选择的?从上次我们见面到现在,你一直是在被机遇逼着走,你一直是在被我们玩弄在股长之间!”加百利有点不耐烦。
“我选择了。”我扔下笔回头对他大叫到:“我到现在还活着就是我的选择!”
“让你自杀轻而易举。”加百利一下子把我按在地上,“你那么敏感,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我们只要再稍微逼你一下你就完了!”
“为什么不干脆点?”我冷笑着问他。
“因为我们喜欢你的痛苦。”加百利说完就放开我,象上次一样,老老实实的开门出去了。
我灰头土脸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画那个不堪入目的东西。突然间发现,自从天使来了之后,脑子里那些无聊的声音似乎渐渐消失了。
那晚之后,我的境域似乎慢慢变好,也有严肃文学的出版社开始和我联系插图的事情,我甚至找到了一个给儿童画册画插图的稳定工作。我也问过比列为什么加百利会喜欢我的痛苦。比列很奇怪的看着我说:“我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也很喜欢啊。”我给了他一句“虐待狂”就再也没理他。虽然生活不用操心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再回到主流艺术的范围里去。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我不想再让自己习惯那种极端满足虚荣心的生活,无论这些机会是他们哪一个提供的,我都不想再经历从顶端到深渊的痛苦了。同时我也希望这个样子能让他们就此对我放弃。间或一直被各种传教士纠缠,但是也一直没有什么结果,不过因为不得不参加各种学习班,新约和旧约倒是快要被我看烂了。
有时候我也想自己会不会是为了不相信而不相信?随他去吧,反正已经30多了,还指望什么呢?
而现在,比列提出只要我作出一个选择他的主人就退出……我犹豫了,好象长时间在黑暗中摸索终于在远远的地方看到了灯光。然后,灯光熄灭了。他怎么可能退出呢?经过了10多年的时间,我还是无法相信两方中的任何一方。我想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了。我跟比列说我考虑一下,然后专心致志的等待加百利的到来。
他果然很快就出现了。
“你是来提出和路西法一样的提议吧?”我给他倒了我们相识以来的第一杯茶。
“天恩难测,不过,这会还是让你蒙到了。”他笑了笑,“很多人不信教是不相信主的存在,而你是不相信主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你的老板从造人开始就想控制我们。如果我们一开始没吃那个苹果,我们现在还在伊甸园里当他的宠物狗呢。好不容易,摩西他们能够和主谈条件,挑三拣四了,你们又想用所谓的‘SPIRIT’控制我们的灵魂。而现在基督徒里十个有九个相信只要信教就可以得救,就可以享受永远的快乐和幸福。殊不知没有对比哪里来的幸福?基督说相信我你们就可以得到生命的泉水,而且永远不会再体验到干渴的痛苦。没有干渴的痛苦,哪里能体会到泉水的甘甜?基督又说如果相信我就能于我合为一体,合为一体不就是失去自我吗?这种理智到冷血的幸福,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你不要高估自己。”加百利冷冷的说到。
“你们也不要高估你们自己!那个苹果把对自由的欲望给了我们,这个欲望不是你们能够用死后的永生和圣洁的幸福能够取代的。欲望是罪,这罪也是人类迷人的地方。”我盯着加百利,“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自己的事情。告诉我当初把亚当和夏娃赶出伊甸园的时候,你看着他们肮脏的泪水,听着他们卑微的请求感到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加百利好象有点回避。
“这就是我们,人类和天使,人类和恶魔都不同的地方。你们是他的仆人,恶魔也是,只不过以另外一种方式。我们都是在这个巨大的棋盘上扮演自己的角色给他娱乐。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们和路西法的决战,我们的诞生和堕落是不是被安排好的。但是,即使出生,环境,机遇都是被安排好的,我还是能够作出忠于自己的决定。”
“你难道不认为正是这种忠于自我的决定是他的游戏变的更加有趣吗?”加百利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熟悉的嘲弄的笑容。
“这样人生至少对我个人来说是有意义的。”
我当着加百利的面把一包能毒死我一百次的氰化物到进自己的茶水里:“加百利,伊甸园里那棵树还在吗?还接果子吗?那果子一定很甜美吧?”然后把杯中物一饮而尽。
PS:很久以前的东西了翻出来晒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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