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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死后回忆:白日梦里的人
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2-01-30 21:58:36), 站内信件
  一直想写一篇文章,名为《死在生命的每一个阶段》,可是落下第一笔后,才感觉到一篇文章难以尽述我那可怕的生命感觉和强烈的、细致入微的死亡体验。因此,在经过长时期的摸索和实践之后,我终于决定写下《死后回忆》小说系列。 
  此系列小说献给我小学时因无钱医治而活活病死的同学毛、初中时被电触死的同学林、高中时被殴打致死并且尸体失踪的童年伙伴宁和大学刚毕业便悬梁自尽的同学王。 
  ——小e 

  现在,我们决定以后不再做决定了 
  一切听其自然吧,该怎样就会怎样的 
  让我们不去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让我们不去知道自己的将来、将来的自己 

  让我们就这样活着、爱着,让我说: 
  我们是又小又冷漠的,但我们的心却是又大又热闹的 
  让我说:我们是不同地方的同一个人 
  也是不同时代的同一个人 

  对啊,是同一个人,也许我看你是在看 
  镜子里的我自己。也许你也一样 
  尽管我们外面相差千里万里千年万年,但里面却是一样的 
  啊我必须爱你你也必须爱我,让我们互相吃了吧 

  真的想倒在你的怀中一死了之啊,这场疯狂 
  像一个炸弹突如其来,我外表平静而内心血肉横飞 
  我坚持活着,爱着 
  你就是我的希望,多么明亮,让我走向你 
  哪怕走向你就是走向毁灭 
  ——小e《鬼的爱情就是互相吃了》 

  第一眼见到她时,我的心突地疼了一下。随即我觉得自己被抓住了。自己的全部感觉、全部魂魄,全粘在她的身上了。她的脸上,稚气毕露,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可她隐在人群中,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这是在学校组织的“到工厂学习取经”活动组出发的时候。大家挤在一辆大公交车里,笑语喧哗。到了工厂,我们先安顿下来,然后开始活动。活动结束后,厂里请吃饭。饭吃过后,我们回到住处,自由活动。最后,睡觉。 
  第二天也是这样。第三天,下午没有活动,我们回校。 
  三天的每分每秒里,我都被她紧紧地抓着,可没有机会说一句话。或者说,我没有勇气和她说话。我和每一个人都说了话,可唯独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我只知道她的名字。田晓琳,好美的名字。这是因为轮到她演讲的时候,主持人报了她的名字。回校以后,我每天都在整个校园搜寻她的踪影。可她再没有出现。这个时候,是我们才上初中不久。 
  下个学期开学那天,挤332路公交车回校。路很长,车内很挤,气温很高。我昏昏沉沉地站在人群中,望着窗外。突然,我感到整个世界火速地旋转了一下,然后变得很空旷。我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她站在那里、和我隔着三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显然也是刚从家里回来。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谁提了起来,轻飘飘的。车过了一站又一站。每到一站,总要下去几个人,上来几个人。而我们的学校在这班车的终点站。明显地,每次到站,总是下去的多,上来的少。这是因为我们的学校在郊外,到郊外去的人不多。 
  在我紧张的心跳中,车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我快要被自己的心跳淹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车厢里空荡荡的,除了售票员,就只有两个乘客了。除了我,另一个当然是她。 
  我们在同一个车厢,只是,我在最后面的一排,她在最前面的一排。我都要被自己上前搭话的冲动窒息了。我的两只脚的脚尖对着她。我眼睛看着窗外,全部的注意力却全在她身上。可我最终没有动。下了车,我都希望上前替她背背那个沉重的大旅行包。可我没有。 
  我们一前一后又走了一站多路程,进了校。然后,我们在校门口分开了,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这以后,我又是整整一年没见到她。 
  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图书馆借书。一年前的感觉突然重现:我的心突地疼了一下。随即我觉得自己被抓住了。自己的全部感觉、全部魂魄,全粘在一个女孩的身上了。 
  这个女孩,当然就是田晓琳。她就在我对面的那个书架前挑书。看上去,她比过去成熟了许多,脸上少了不少稚气,而眼睛依然乌黑明亮。而我,我觉得自己比过去稳重,也有了一定的勇气。我觉得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个女孩。我曾经在一个公共教室里,向一个陌生女孩借过钢笔。有过这样一种经历,今天应该和她正式认识,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我奇怪自己,竟然始终迈不出脚步。很久很久,我站在书架前出神,忘了挑书。 
  最后,图书馆要求学生离馆的音乐响起来,我才醒悟:这样一动不动地,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而让我几乎要爆炸的是,她竟也在那儿站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我先出了馆。 
  当然没有借到书。我发现,她也一样没有借到书。她在我的后面出了馆。我很想等等她,可是,不知怎么地,我的脚不听使唤,一个劲地往前走。一个故事就这样给走过去了。 
  这以后,我又有两个学期没再见到她。 
  到了三年级,临毕业前的几天。一个黄昏,我在教学楼前的草坪边漫步,为即将出现的中考憧憬和担忧。突然,她在眼前出现了。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我被抓住了,我全部的身心全粘在一个女孩身上了----虽然这时我正被陈甜甜和李小圆所困扰。她也在这边散步。我呆在那里。我感到鼻子酸酸的,有一种痛的感觉。我心里呐喊了一下,转身跑了。 
  不久,中考来临了。幸运地,我们又考到了同一所高中。当时,我的心里还只有陈甜甜,以及李小圆,差点忘了还有一个田晓琳。那天,报到结束,正式开学的那天,我早早来到学校,由于刚开学时没有早自修,我看看离上课时间还早,就在操场上兜圈子晨跑。 
  兜到第三圈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一直跑在我的身后。 
  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有些熟,记不起来像谁,总之是很漂亮,就故意慢下步子,跟她并排前进。两人一起又跑了一圈后,女孩展露一个开朗的笑脸,说:“嗨!”我也冲她笑笑。然后,女孩问我是哪个年级的,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了她,然后问她的。她一边跑、一边眨着她的大眼睛说:“我和你同年级同班,叫Tian-yuan。”“什么?”我好象给什么打了一下,“你说你叫什么?”女孩转眼看看我,加大了声音:“Tian-yuan!” 
  “甜……圆?”我呆住了。后来,我在她的课桌上看到了她的一篇散文,题目是《现在的你,好吗?》── 

  第一眼见到他时,心突地疼了一下。随即觉得自己被抓住了。自己的全部感觉、全部魂魄,全粘在他的身上了。他的脸上,稚气毕露,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可他隐在人群中,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这是在学校组织的新生“到工厂学习取经”活动组出发的时候。大家挤在一辆大公交车里,笑语喧哗。到了工厂,我们先安顿下来,然后开始活动。活动结束后,厂里请吃饭。 
  饭吃过后,我们回到住处,自由活动。最后,睡觉。 
  第二天也是这样。第三天,下午没有活动,我们回校。 
  三天的每分每秒里,我都被他紧紧地抓着,可没有机会说一句话。或者说,我没有勇气和我说话。和每一个人都说了话,可唯独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只知道我的名字:我。 
  这是因为轮到我演讲的时候,主持人报了我的名字。回校以后,我好象每天都在整个校园搜寻我的踪影。可我再没有出现。那时,我们才刚刚上初中不久。 
  下学期开学那天,挤332路公交车回校。路很长,车内很挤,气温很高。我昏昏沉沉地站在人群中,望着窗外。突然,我感到整个世界火速地旋转了一下,然后变得很空旷。 
  我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他站在那里、和我隔着三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显然也是刚从家里回来。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谁提了起来,轻飘飘的。 
  车过了一站又一站。每到一站,总要下去几个人,上来几个人。而我们的学校在这班车的终点站。明显地,每次到站,总是下去的多,上来的少。这是因为我们的学校在郊外,到郊外去的人不多。 
  在我紧张的心跳中,车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快要被自己的心跳淹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车厢里空荡荡的,除了售票员,就只有两个乘客了。除了我,另一个当然是他。 
  我们在同一个车厢,只是,我在最后面的一排,他在最前面的一排。我都要被自己上前搭话的冲动窒息了。我的两只脚的脚尖对着他,我眼睛看着窗外,全部的注意力却全在他身上。 
  可我最终没有动。 
  下了车,我多希望上前和他搭搭话。可我没有。我们一前一后又走了一站多路程,进了校。然后就在校门口分开了,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这以后,我又是整整一年没见到他。 
  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图书馆借书。一年前的感觉突然重现:我的心突地疼了一下。随即我觉得自己被抓住了。自己的全部感觉、全部魂魄,全粘在一个男孩的身上了。 
  这个男孩,当然就是他。 
  我就在他对面的那个书架前挑书。看上去,他比过去成熟了许多,脸上少了不少稚气,而眼睛依然乌黑明亮。而我,我觉得自己比过去稳重,也有了一定的勇气。我觉得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个令我心仪的男孩。我已经十四岁了。可是,我奇怪自己,竟然始终迈不出脚步。 
  很久很久,我站在书架前出神,忘了挑书。最后,图书馆要求学生离馆的音乐响起来,我这才醒悟:这样一动不动地,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而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他竟也在那儿站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我先出了馆。当然没有借到书。他也一样没有借到书,在我的后面出了馆。 
  我多希望他能停下来,跟我说一句话。可是他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一个故事就这样给走过去了。这以后,又有两个学期没再见到我。 
  到了三年级,临毕业前的几天。一个黄昏,我和一个同学在教学楼前的草坪边漫步,为即将出现的新生活憧憬和担忧。突然,他在眼前出现了。那熟悉的感觉、被抓住的感觉,于是又回来了。他也在这边散步。独自一个。我感到鼻子酸酸的,有一种痛的感觉。奇怪的是,他似乎在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身走开了。 
  后来,我们中考了,再后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中学。可是,虽然还在一所学校,我们之间,却依然相隔千山万水。 
  有一次,我在操场晨跑,他也在。奇怪的是,他竟问我叫什么名字。一点也没有以前那种羞怯、那种躲闪,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似的! 
  当我离开他跑远以后,我却还傻呆呆地在后面看着我。今天,我写了这篇文章,算是作为对那种美妙、痛楚而又奇怪的往事的一种缅怀吧。 

  看完文章,我对自己说:“田晓琳,我一定要追求你。” 
  可是,还没等我采取什么行动,有人拍我的脸,把我拍醒过来:“喂!你这臭小子,竟然躲在家里睡大觉,不去上课!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这突然的吼声是谁的?还没等我弄清楚,身上的被子已被揭开,身体已被翻转过来,接着,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记鸡毛掸子。 
  我立即从失意与温馨的状态回来到肉体痛苦的现实。我发现,老爸正愤怒地瞪着眼,拿着个鸡毛掸子要打我。老妈则想阻止又不能上前地在一旁干着急。 
  “你干什么!”我也吼起来。吼出之后,我立即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吼出来,以前从来不敢这样的。大概是和田晓琳的故事被打断,一时情急所致吧。 
  “什么?你还敢冲我吼?”老爸这下更恼怒了,鸡毛掸子不再选择屁股,而是兜头扫了过来。我连忙把手抱住脑袋,埋在床上。老爸又打了几下,开始声讨:“你反了天了你! 
  课不去上在家里睡大觉你!你到底变成哈样了你!” 
  我埋着头,随他打骂。 
  这个时候,我已不觉得疼了,只是沉浸在刚才和田晓琳相互错失的遗憾和惆怅里。后来,老爸大概骂累了,就坐在那儿喘气。这时,我才把脑袋抬起来,看看他。 
  我看到老爸皱纹丛生的脸,心里忽然一阵紧抽。我想,老爸这一生,真是失败,混到现在还是一个普通中学的副校长,就是混不到校长做,更不用说实现我的目标——调到教委去当官了。现在儿子还是不争气,老被批评挨罚还逃学。出于同情,我说:“好好你们放心,你明天我一定好好地去上学。” 
  可是,第二天,就在我上学去的路上,我却看到了田晓琳! 
  那时我快要走到316路公共汽车站,抬头一看,却见到一辆12路车上的窗边站着她。我眼前一亮,丝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地情不自禁地跑了起来,去追12路车。 
  可是我才跑出几百米边,就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辆白色桑塔纳撞倒在地。在我倒地的一刹那,我还能看到自己红色的血喷在白色汽车上的鲜艳画面…… 
  我就这样死于17岁的街上狂奔,现在,当我作为一个鬼回忆这件往事的时候,仍然想不通为什么我在暗恋中对她的想象,竟然和她对我的一模一样。难道,庸俗的人类生活中竟也有奇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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