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lyinsail(轻舟扬帆)
整理人: moonjj(2001-10-28 21:55:5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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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雷雨阵阵，夏天的雨。
夏雨不像秋雨，浪漫而凄美，悲伤的人会吟出“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诗句来。
夏天的雨通常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仿佛夏天下雨的时候，只能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
而漫步在秋雨中，却是最舒服的感受。
是否人生也有这样无奈是事情，明明两个同样的人，得到的际遇却绝对不一样？
无心就走在雨中，夏天的雨中。
倒不是她喜欢标榜与众不同，的的确确，她喜欢雨，不管夏天的还是秋天的。
偌大的斗笠也遮不住这暴烈的雨水，她的头发几乎都湿了，垂下的两绺，贴在脸颊旁，给秀美的面庞凭添了些许妩媚。
可惜现在绝对没有一个人，于是没人去欣赏这种妩媚，她也只能孤独的继续走着……
二
江南，试剑山庄。
庄主孙快，被武林成为第一快剑，正在谆谆教导他的弟子：
“练剑要心到意到，手在何处，心在何处，方可制敌于剑招，剑招即心招，以心驭剑，方是剑之真谛……”
突然，他的剑眉一挑，“何萧？”
那个正在走神的年轻人一凛，低眉道：“弟子在。”
“你刚才第一眼看的是花坛上飞着的一只蝴蝶，第二眼看的是新开的鸡冠花，第三眼又看了看刚刚结子的松树，对不对？”
何萧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等待师傅发落。
“抬头看着我！”
何萧只得抬头，可他看见的是——闪电！
孙快飞身一剑刺向何萧，快的根本来不及眨眼。何萧大惊失色，等他想躲的时候，剑已经刺向眉睫！
可是剑又不可思议地停住了，剑尖已经触到了皮肤，何萧只感到眉心一凉，睁眼看时，剑上串的竟是刚刚他看的蝴蝶、鸡冠花和松子！
没人看到孙快是如何把这些东西串到剑上的，在场的弟子只看到师傅一剑刺向何萧。
好快的剑！
孙快收剑，继续讲道：
“昔年剑神西门吹雪确实能做到以心驭剑，心发剑气，可是他却困心于剑，一心想与人一比高下，终不免惨死。”
“其弟西门落花虽然可以做到心发自如，心至剑至，将剑气与心神合一，但他韬光养晦，从不过问江湖之事，因此江湖所知不多，却也是一大遗憾……”
孙快突然住口，厉声喝道：
“何萧？你有何话说？”
那个年轻人嗫嚅道：
“师傅说心剑合一，我等见识浅薄，自然不敢反驳。但师傅可曾听说过无心？”
场上的弟子窃窃私语。显然无心这个名字让人们惊动。
“无心？就是最近出现的那个女子？”孙快沉吟道。
“正是。她最近崛起江湖，一柄快剑无人能敌，有人说，有人说……”
“说下去！”孙快剑眉张起。
“有人说她的快剑已经超过了师傅。”
“哦？” 孙快喃喃自语。
“既然无心，何以驭剑？既然无心，何以驭剑！” 孙快仰天长叹。
三
五台山，青灯旁。
一位慈祥的和尚正在添灯油。
无心站立在佛像前，呆呆的注视着那个总是庄严的泥塑。
“女施主有何愿求？” 和尚添完了灯油，看见无心还未走，开口询问。
“请问大师，如何放下屠刀？”
“心无屠刀，立时成佛。”
“倘若无心？”
“无心？无欲无求，圣者所为。”
“圣者不杀人？”
“圣者不杀人！”
“倘若天下大乱，杀恶者以善天下，何如？”
“天下大乱，圣者不出！”
无心突然笑了，笑容说不出的妩媚：
“既然如此，为何要放下屠刀。蝼蚁尚且自保，何况是人。”
“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和尚作大义凛然状。
无心转身就走，走时比来时轻松多了。
和尚高颂佛号，却也摇了摇头。
四
孙快坐在大堂上，眉心已经皱起，他正看着一页纸。
纸是普通的纸，口气却大的惊人：
“试剑山庄三日内并入天下帮，属于天下帮第三十五分舵，孙快任舵主，立即赴听候差遣，否则，格杀勿论！”
天下帮是个新崛起的帮会，却已经吞并了数个门派，前些时间有门派请孙快去主持正义，孙快洁身自好，拒绝了，今天居然欺负到他头上来了，孙快不由一惊。
谁要欺到我头上来，先问我快剑答不答应！孙快暗自忖道。
正在此时，弟子来报，说有人来访。那人来时，孙快却不认识。
只见这个人身材颀长，剑眉星目，说不出的英俊。孙快立刻对此人有了好感。
“在下风东楼，拜见庄主。”
孙快大惊失色，赶忙离座：“敢问阁下是龙公子？”
“不敢，正是在下。偶到贵地，想叨扰几日。”
孙快沉吟半晌：“我本是好客之人，奈何今日庄中有大事，不敢累君陷入其中。”
风东楼愣了一下，谁敢捋第一快剑的虎须，可是又不敢多问，只好沉默在一旁，孙快就把那张纸递给了他。
风东楼看罢，不由一怒：“竖子竟敢如此猖狂！我愿与庄主并肩一战！”
孙快大喜，赶忙设宴款待，有此强助，天下帮是断然讨不了好的。
五
无心转过山口，就发现前面有两团杀气！
可是她并不害怕，而担心的却是后面。
后面并没有杀气，可后面却有两个人！
若是两个普通的人却还罢了，可无心根本感觉不到她们具体的位置来。
这无疑是高手，高手中的高手！
突然前面出现了两个人，黑衣，面无表情，冷冷道：
“此路不通！请绕道。”
无心笑了一下：“怎么绕道？后面也有你们的人。”
“小姑娘倒有些见识，见了我们，你只好绕鬼门关吧。”
无心敛起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天下帮？”
两人不答，慢慢走过来，一边亮出了兵器。
无心握住了剑柄，可她还是不知道后面那两个人的位置。
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他们何时动手！
无心决定自己先动手了。
前面两个人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他们觉得奇怪：晴天怎么会有闪电？
然后他们发现无心已经拔出了剑！
可更可怕的是，他们看见了自己的下半身依然坚定的走向无心！
一个人若是不低头，怎么会看到自己的下半身？
于是他们只能死了。
无心右手握剑，依然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忽然风起，想她的右后方袭来！可她将剑交到左手，向后一剑刺去，然后闪身。
一个黑衣人不相信似的瞪大了眼睛，喉咙里格格作响，倒了下去。
无心说道：“你太相信自己作的假象，所以你败了！”
说罢，她突然将剑掷了出去，黑暗中一声长呼，第四个人也栽了下去，无心走过去，将剑拿回，当她正要拔剑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第五个人！
如果拔剑，背部势必露出空门，给人以可趁之机；如果不拔，如何御敌？
无心不动，那个人也不动！
突然那个人嘎声说道：“你拔吧，我与你公平一战。”
无心想都没有想，就拔出了剑！
那个人似乎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你相信我？”
无心一笑：“听说天下帮五行巡使中，金巡使还是很有骨气的。”
那个人声音变冷了：“既然你知道我们，就不应该动手的！”
“可是我已经动了。”
“那来吧！”金巡使突然不说话了，手中刀摆开了一个架势。
无心敛气，提剑。
金巡使力大刀沉，无心却以快剑闻名，究竟是谁能压制住谁呢？
无心不动，因为她看不出金巡使的破绽！
金巡使也不动，因为无心不出一招，就杀了另外四个，令他有所顾及。
风静，草静，仿佛天下都静了下来！
忽然金巡使举刀，以千均之力劈了下来！刀法简单！但简单的刀法通常有效！
就在一刹那，无心也动了！他迎着刀风而上，一剑刺中了金巡使的喉咙！
好快的剑！
金巡使刀风已下，无心的斗笠被一劈两半！可刀式弱了，无法伤及她。
无心收剑，望着金巡使倒下的身躯，黯然说：
“我本不想杀你，可是，可是我的剑一出，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六
第三日了，不，应该是第三夜了，就是天下帮所给的最后的期限。
试剑山庄灯火通明，孙快坐在大堂上，风东楼坐在客席，他们吩咐下去，从山门到大堂一律不设防，因为孙快知道，堂下弟子谁也不是天下帮五行巡使和归顺到天下帮的各个分舵的高手的对手，更不用提那个从来不露面的帮主了。
已到三更，孙快展颜笑道：“看来天下帮不过徒有虚名，看到龙公子在此，不敢来了。”
风东楼却皱眉道：“不可能，天下帮向来说到做到，庄主还是小心为妙。”
突然有人来了！这个人慢慢走到堂中，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孙快！
几个弟子抢过去，以剑围住他，这个人手稍动，就抢过来几把剑，随手一拧，剑成碎片，再以满天花雨掷出，围着的弟子无不殒命。
孙快嗓子眼有点发干，嘎声道：“天下帮？我来会会！”说罢，提剑下堂。风东楼站起来，说：“让我先斗他！” 飞身向那人冲去！
当风东楼经过孙快的身边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突然伸手，点了孙快的穴道！
孙快厉声喝道：“你！” 身体再也站不住，跌倒在地！
风东楼仰天大笑：“想不到吧，我就是天下帮的帮主！”
那个进来的人低头施礼，然后悄悄退出大厅。
孙快的弟子纷纷抢上，风东楼冷然道：“你们不要你们师傅的命了么？”
孙快大呼：“我要与你一战！”
风东楼得意的笑：“人又不是狗，需要互相咬才能决出胜负优劣。”
孙快面色惨然，却无可奈何。
七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幽幽地叹息：
“你又在祸害别人了。”
风东楼猛然转身，失声道：
“是你？”
“是我。”
无心。
无心面色如水，沉静，从容。
风东楼的脸色变了，扭曲得如此难看。他沉着脸，不说话。
无心平静地说：“你的五行巡使已经死了，门口的那个也被我解决了。”
风东楼怒喝：“你为什么总破坏我？”
“因为我不想你学坏。”
“男子汉大丈夫凭自己的本事挣得一番事业，如何是学坏？”
“难道奴役别人就是事业么？”
风东楼再也没有了风度，从怀里亮出了一柄武器：“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武器好像是一个爪子，淬着蓝芒。
无心眼中仿佛有一些湿，声调却依然平静：“我不想和你打，你还是到官府去认罪吧。”
“这就是你给我的下场？然后呢？坐牢？发配？”风东楼歇斯底里。飞身一爪过去。
无心在刻不容缓之间躲了过去，居然没有拔剑！
风东楼一连攻了十几招，无心只是躲闪，并不进攻。有几招险险刺中了她。
风东楼狞笑了：“你难道还是像从前一样找死么？”
无心握剑，掌心沁汗，嘶声道：“你不要逼我！”
“女人就是女人！”
风东楼渐渐收紧身形，将无心逼到了死角，然后发出了一击，致命的一击！绝杀！
无心的手更抖了，抖得似乎连剑都握不住，这时，堂中角落里的孙快的一个弟子忍不住叫起来：“拔剑！快点阿！”
于是，无心就拔剑！大堂中亮过一阵光影，百余只蜡烛一滞，而风东楼的爪子也触及到了无心的头发！
孙快和他的弟子无一不屏住了呼吸，这一战，究竟是谁胜了？
风东楼满头大汗，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他不敢相信，无心是如何从他爪子的缝隙里刺中他的。他想再加把力，只要爪子触破无心的皮肤，毒药就可是瞬间置她于死命。可他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只能向后仰倒，他看到最后的景色是无心的，泪水。
风东楼倒地的一刹那，大堂中响起一阵欢呼，几个弟子抢上，将孙快扶起，解开他的穴道，他们都没有看到无心的悲伤。
无心默然的，向大堂外面走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八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刚刚爬起来的孙快忽然拾起剑来，一招“无声无息”飞身向无心的后背袭来，无心剑已还鞘，无心掌中无剑！
无心没有预料到她救了的孙快居然恩将仇报！
更可怕的是，孙快也以快剑成名！
孙快感觉到自己的剑尖已经触到了无心的背，心至剑至，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正想如何向弟子解释这一举动时，忽然眉心一凉，定睛一看，脸色惨然。
无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出了剑，没有转身，一剑已经刺中了他的眉心！
无心转过了身，惊讶地看到后面偷袭她的人竟然是孙快！
她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孙快嘎声道：“因为你的剑，比我的快！”
孙快死了，死到了快剑的手里！
师傅死了！堂中的弟子立刻作鸟兽状，都向后堂跑去，没有一个人敢报仇的。
无心又往外走，仿佛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快要走出门口时，听到后面有人叫道：“姑娘留步！”
无心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见堂中只剩下一个年轻人，就是刚才叫自己拔剑的那个人。
“你是要为你师傅报仇么？”
“啊，不是。” 年轻人连连摆手，“他恩将仇报，暗算伤人，死有余辜。”
“那你叫我干什么。”
“在下何萧，我是想知道，姑娘的剑如何练到如此之快？”
“你练剑作什么？”
“行侠仗义，成就一番事业。” 何萧傲然的答道。
“何为侠？何为事业？就是堂中躺下的这些人么？”
“这……”何萧语塞，“那姑娘为何练剑？”
“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
“是。”
何萧沉默。
还是无心打断了沉默：“你问我如何练的快剑，是吧。”
“正是。”
无心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说：“好，我告诉你！”
她慢慢走了回来，用手指着风东楼的尸体说：“你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么？”
何萧一脸讶然。
“我们两个曾经彼此相爱过！”
“啊？” 何萧叫出了声。
“可是他变了，开始喜欢玩弄权势，开始喜欢奴役别人。我曾经劝过他，求过他，却丝毫没有用，我也曾胜过他，但每次下手时总会心软，不忍伤他。于是总被他伤害，有几次差点被他杀掉。”
“于是我就练剑，不停的练剑，练的使剑在我心软之前出手！当我要杀一个人的时候，心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我想这样，我才能保护自己。”
无心转身疾步向外冲去，何萧想挽留，却也叫不出口。
在心软之前出剑，谁能比这种剑还快呢？
九
无心喜欢雨，因为在雨中谁也不知道她是否流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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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帆远影碧空尽，轻舟已过万重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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