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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影影绰绰
发信人: chenchong12(chenchong)
整理人: stupidyoyo(2001-12-25 14:53:37), 站内信件
我的小百 

夏末的一个下午,昏天黑地眼睛疼,我想睡觉。这些天以来呵欠像是染上久治不愈的顽疾说来就来,赶都不赶不走,但凡这样温暖的下午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突然想起几年前同样闷热的下午我坐在图书馆,捧了一本厚厚的书,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沉沉地醒来,一抹嘴,发现口角边湿了,连同书本也湿了一大块,就像一滩包囊着远方的地图。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少白头的少年,一晃而过就不见了。那个少年有段时间里成了我梦里不可或缺的内容,但是每次他的出现都伴随着莫名的忧伤,让我在醒后老觉得有一口粘痰没有吐出,一直淤积在胸腔。值得庆幸的是,那样的梦反反复复几个来回以后,倒也很识相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和小百之间没有止尽的纠缠。梦境大致如下: 

在刚刚下过雨的晚上我和小百来到仙草丛中散步,我们闻到新鲜的味道。小百走在草地上蹦蹦跳跳。“都湿了……”她抱怨草丛中的露水弄湿了她的球鞋,我不怀好意地问:“还有哪湿了,让我看看清楚?”她瞪了我一眼,我就醒了。 

刚才我去解手,发现自己的尿黄澄澄的,难道这就是烟酒方便面狗屁情绪帮助消化的结果?这么一想,我不小心嘿嘿笑出了声,那笑声凭空出来得太突兀把我吓得汗毛直竖。屋子空洞得跟胃一样,只要站在门口,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洞穿屋里的一切,仿佛一阵风从卧室经由走廊穿过客厅来到厨房,然后一拐弯就到了厕所。一根年久失修的水管自怜自艾地躲在厕所的角落里,喘着生锈的粗气。为了在闷热的晚上尽可能地得到一丝可怜的风,我必须打开屋里所有的房门。这也就意味着我在得到凉爽夏风的同时还必须忍受来自厕所特有气息的煎熬。那股味道夹杂着清冽小草和生锈水管不胫而走,来到我的房间,并且大公无私毫无保留地冲进我的鼻膜,随着我的鼾声此起彼伏。而这样的环境似乎也就可以解释我为什么总是做那些湿漉漉的梦了。 

烟怎么有股发霉的味儿?难道外头下雨了吗?天很暗,我使劲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我希望眼睛累了就自然睡着了。可是没用,真的没用,做什么都没用。说话没用,坐着没用,站着没用,现在连睡觉都没用了。在闲得连睡觉都沉不气的时候我就看碟,小百走了以后留下了一大堆的影碟。上次我借还碟之便给她拨了个电话,顺便想从她口中试探一下我俩重新共同生活的可能性。可令人丧气的是她一眼看穿我的诡计,甚至连提起这件事的机会都没有给我,索性来了个快刀斩乱麻:“那些碟我都不要了,你帮我该扔的就扔了吧,要不你自各收着也行。”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无话了,连声恭喜她的婚期来临,还趁机将长似夜叉的新郎挖苦讽刺一番,小百嘿嘿几声:“张合,都到了这时候你还吃这种干醋?何必呢。好好捣拾下,找个姑娘把自己发配了算了,你也该塌实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到此她算是把我所有的希望泡沫全部捅破了。 

在认识小百之前我几乎从不看电影,因为我向来认为只有傻逼才有事没事吃饱了撑对着屏幕一个人郁闷地看片子,还居然用“看电影是很私人的事”来作为借口。可是说这话之前,我还是得承认:我也是不折不扣的十足傻逼一个。 


自说自话看电影 

A.相好时 
去年夏天的这个时候小百极力推荐我看据说欲拒还迎,始终戴着墨镜的王家卫之 《重庆森林》。她说里头的金城武实在太酷了,只要一看见他在凌晨操场跑步的场景,她就跟着开始哭,一直哭到加利福尼亚梦想的王菲出现,她还是抽抽搭搭,甚至歪着脖子问我:“为什么你不爱吃凤梨罐头?真没品位。”我就是纳闷怎么吃不吃凤梨罐头跟品位高低也能联系上了呢。不过为了迎合她的趣味,我记住了其中唯一的一句话,那就是梁朝伟说的:“小腿是一个女人最性感的部位。”我当即下意识地看了小百的小腿,我想她的小腿当然比不上王菲的修长,但是比起那些满大街的螳螂腿来,我已经很知足了。于是那天看完电影之后我跟她说:“从今往后,你每天下班回来我都要为你按摩小腿。”把她给乐了半天,说我脑子开窍了。昏昏欲睡的下午,两个人都睡着了,只听见风扇呼呼做响的声音。那些日子她尽是挑一些小缠小绵的片子来让我“进修”。按小百后来的说法就是:那应该是我的启蒙片。 

有关那片“森林”的典故实在太多,以至于一旦说起我就觉得舌头打卷。前些日子流行王家卫,摘出关键语句如下: 

《阿飞正传》 
“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时刻,我从此爱上了一个人。”这里人人都是过客。无脚鸟的说法只不过是用来唬人的,不要相信我的话,或许那些只有在对丽贞说话的时候才有用。说白了也就是些哄哄马子的伎俩。露露这丫头长得真够肉实的,在床上凹陷了好深。她是一条船,我坐得稳。以前的警察开始跑船了,我遇上了他,俩人在车站合作了一把,他是个好兄弟。我想跑,我想离开,我绝不会转身,尽管我也知道身后有人从窗口正在看着我。我累了,我只想躺在母亲的怀里安静地睡去。可是母亲在哪? 

《东邪西毒》 
“要想不被别人拒绝,就要首先拒绝别人。”我想城市里的人们是不是因为听了这句台词才变得越来越胆小了?很多年以后我有了一个外号,叫做东邪。瞎子是个武士,死之前听见了自己放血的声响也就不愧英雄一个了。可是我的人面桃花还在等着一个人吗?我待在桃花谷已经生活好些年了,朝起露宿,桃花谷里的桃花树迷醉了我的眼,“震盲了我的听”,以至于别人给我取了个西毒的绰号我也不太清楚。 

《春光乍泻》 
“黎耀辉,让我们重新开始?”黎耀辉躺在床上,由我来照顾的那一阵是我最快乐的时候。趁他睡着,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眼睫毛。他睡着时我来摸他,那神情真让我感到舒服。眼睛有时候会骗人,但是耳朵从来不会,小张如是说。小张的眉清目秀,真讨人喜欢。赚够钱我要到瀑布去看看,然后就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回台湾。我在台湾的夜市滩头看见了小张的家人,真好客,墙上有小张在地球最南端的照片。我开始想他了。 

B.争执中 
这是她和我起争执的罪魁祸首:有一次我正和小百对坐着吃面条,我望着窗外一棵高大梧桐树出神,措手不及在枝头来了一阵鸟叫,于是我脱口而出:“傍晚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 
“张合,你以后别老是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行不行?” 
“小百,凤梨味的小百,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 
“少来这一套,口是心非口蜜腹剑。我只听说爱情是多么美好,可是不堪一击。” 
“小百,凤梨味的小百,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你明白我是爱你的。我爱你爱疯了,我爱你爱崩溃了。” 
旁白:“从前有个年轻人,经常会做噩梦,每次醒来,一身虚汗,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千万不要错过任何一个在楼道口或是隔壁邻居家的争执,哪怕仅仅是些鸡毛蒜皮。墙壁就是耳朵,但要注意轻手轻脚。只是有时候记忆也会出现偏差,当我真的想记起一些事情,并想让这些事情从我嘴里吐出的瞬间,我才发觉想要恢复真相的愿望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不折手段地虚构故事了,更不可救药的是我甚至认为他人的经历没准就会唤起自己记忆深处的黑洞。(你的真假公主,究竟是英格丽褒曼还是奥黛丽赫本?)马小军可以借助烧荒草的味道来弥补记忆,可是我该到哪儿去找记忆的味道呢? 

有个姓聂名鲁达的叔叔说:“南方,像一匹马。正以缓慢的树木和露珠加冕。”正是这句话给了我恢复记忆的灵感。我想契机也许来自南方(或是南国)的水果娇艳欲滴,难以阻挡。自己的感官有多大能耐?看了听了闻了嗅了摸了。 

《青木瓜的滋味》 
开始出落得美丽。少年,(正如陈英雄长得俊朗十分),于是你我眉目传情。湿漉漉的雨季似乎一直都在,挥之不去。这里的颜色因为雨水的滋润变得鲜艳饱满,我挽起袖子,手在水盆里游泳。每一样的绿色都开始绽放,切开木瓜的瞬间,流离在指间的生涩很快变得柔和。他是弹钢琴的能手,他有纤细的手指,即使是肋骨也会在他手里变成竖琴。站在镜子面前穿上鲜红色的裙子,婷婷地照照,被他看见。羞涩的脸绯红,照亮他的眼睛,由此我感觉到了爱情的降临。 

《樱桃的滋味》 
外头在下雨,开着卡车。空气里是一股雨的腥味,一直在路上走,我已经很久没做停留了。我们一家人几乎都上了这趟车。我的女儿背着黑板就上路了。我的儿子甚至又为他姐姐记录下了背黑板的过程。家里人在班组里充当着各种各样的身份,这里可以有多重可能性。大家诚实劳动合法经营。可是寻找樱桃的滋味到底有多远?他们问我:为什么你车上的乘客大多是孩子,或是蒙着白纱巾的女人?我说:也许他们能够让我觉得安全吧。 

《石榴的颜色》 
石榴的颜色。抓得住的有多少? 
抹了油彩的贵族。与孔雀接吻。 
马骑。停顿的跳跃。 
红色纱丽的女子,悄悄蒙上自己的眼睛。 
灰烬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 
眼睛一直盯着。 
黑色僧侣。樱红的苹果,诗人。 
带着蜡烛我们进入黑暗。 
漏掉的水,即使已经到了嘴边。 
是一朵上吊的花。 
诗人用织布隔开白衣女人。 
数羊无止尽。 
头大真是塞满一锅粥。 
(我的现代文学教授曾经对我说:“先锋诗歌就是狗屁。为此,我深受其害。”我表示理解地冲他点点头。) 

C.分手“之后” 
和小百彻底分手之后,我在狗窝像罐肠一样地看电影,时不时地还故做深沉感伤一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想不起来,我也不愿意想起来。“因为从放上来的手/ 我明白/天依然很黑”想着多累多麻烦,真还不如睡觉,我们来做梦,梦里能够唱歌。 

《梦旅人》 
我们单位组织一次郊游,就三个人,卷毛,小悟,当然还有我可可。到时候我要穿上自制的黑色扎染裙子,撑把雨伞,甩甩我的头。我曾经梦想着扛着旗子的大杆胡走一气,不过现在这些体力活就由小悟来干了。手挎的篮子里有沾着果酱的面包,一共三个。白色旗子昂首挺胸飞扬在风里,我看见从来没有来过的天空,蓝得勾人心魄,我只想躺在那张蓝色的地毯上睡觉,昏沉睡去,再也不要醒来。卷毛对我好,我知道,他在路旁拣到一个布娃娃,送给我。小悟,我们把你丢失了,弄丢在某座不知名的墙头。我和卷毛来到海的尽头,天暗下来了,已经无路可走了,难道这么快就要说“晚安”了吗? 

《法国香颂DIDAD》 
姐妹俩,旧日的情人,现任男女朋友或者丈夫妻子,暗恋的痴心者,每个人都在唱歌,每个人都撅起了嘴,哼哼唧唧或者是吟行高歌,配上各自的心情小词。嘿,唱歌多美妙,我也想唱歌,晚上坐在屋顶看台上,就着花生米加啤酒,就唱一个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如果由米兰弹吉他伴奏就更棒了)。现在人们很容易得忧郁症,他们过得太紧张,比如卡米尔米歇尔或者阿莱克斯皮埃尔。啦啦啦。 

搬家 

《喜宴》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冷,每天早上没起床,在床上就模模糊糊地开始觉得冷,然后辗转反侧,淌着眼泪,兀自打着一个又一个空洞的呵欠,张大嘴。这个早上我实在难以抵挡这股冷,终于决定搬到红红那儿住。我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糊混要好。只不过才两个月没见,她变得更瘦了,家里什么都没有,连饼干渣都没找到。不过在红红桌子的抽屉里我看见了小百的婚宴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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