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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我是瘸子但我真飞了
发信人: yulei0922(玉磊)
整理人: freezingsea(2001-10-10 10:03:53), 站内信件
那个黄昏是红色的。我固执记得我在一群小朋友的掌声中飞向幼儿园门口的秋千。
  十几年前,我五岁。我从幼儿园二楼的阳台给那些无知的小朋友演示我的飞翔。
  不知为什么我被爸妈从幼儿园带回了家。一直到八岁上学,没离开过那个院子。
  那三年里我学会了识字,数数儿,还和小叔学拉小提琴。

  十八岁那年我跛着脚走进了这城市最好的高中。
  我有一米九每天抽半盒烟留着违反校规的长发目光呆滞穿一件破了很多洞的军绿色大衣并且是个跛子。老师找我谈话的时候我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老师肥硕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第二天我顶着一个光头出现在学校。
  那之后学校里没有人跟我再废话,一直到现在。

  萧扬说我可能是这重点高中有史以来唯一的另类。
  爸妈在南方做生意,这些年我跟奶奶小叔住在一起。我生活在我眼睛里的世界,唯一与外面的沟通是奶奶的葱花饼和小叔。
  在讲我自己故事的时候我总是绞尽脑汁想绕开小叔。我一直希望有完全独立的想法在自己大脑中完成对世界的认识。但我无法否认小叔对我的影响。我一贯尊重事实尽管我清楚知道被掩藏在事实和真理下面有我永远无法触摸到的本质。
  我相信着埋葬了本质的事实,像我相信我可以飞一样确定。

  小叔大我十几岁,当年是音乐学院的高才生,现在是他们眼中一个无所事事不务正业的闲人。小叔已经很久没碰小提琴了,他房间里挂着一把被烧焦的小提琴残骸,我能辨认出那个烧焦残害的过去是一把小提琴而不是一个婴儿一只猫或者一只鸟是因为小叔烧琴的时候我在场。烧琴时小叔说的东西我没有听懂,好像小叔不再喜欢小提琴了,但他要下很大决心做很大牺牲才能摆脱小提琴对他的束缚。
  小叔是我唯一的朋友,因为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个人相信我是会飞的。在过去那个小院子里教我拉琴的时候小叔说过每个人都可以飞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翅膀;现在小叔经常一脸兴奋告诉我他已经飞起来了,尽管他兴奋里有我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世界的恐怖但我仍坚持相信小叔是这里唯一能与我沟通的人。

  为了报答小叔能够理解我很多地方我都在模仿小叔。例如我的长头发我右手夹烟的姿势我的唱片从帕格尼尼到metallica,pantera。

  张老师有一双肥硕鲜红的嘴唇,这三年里每天我都在角落里大虾一样趴在课桌上呆看着那两片嘴唇以被强奸了一千次仍坚强不屈的表情做着毫无意义永不停歇的重复。我猜她看到我脸上不屑的冷笑,只是我从没再她的眼神中得到证实——她怕我,怕正视我的眼神,和他们一样,他怕我。
  怕到会允许我和萧扬公然谈恋爱。
  萧扬在高三春天到我们班插班,被安排在我旁边的空位置上。张老师带她到我旁边是我察觉到张老师脸上有一种诡异的表情,直到我飞起来的那一瞬间我才读懂那表情。
  “你玩儿摇滚的吗?”
  这是萧扬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摇头说不是。
  “你样子很像啊,我想你弹贝斯的样子一定很酷”
  我不知道为什么身高一百九十二体重六十七公斤的长头发跛子弹贝斯会“很酷”,我和小叔乐队一起玩儿的时候没有人这么说过。

  我告诉萧扬我的确会弹贝斯但从没有人说过我“很酷”
  尽管我很瘦,但我的声音很粗,发声时候胸腔还会像木音箱似的共振。我可以肯定我和萧扬说话时讲台上的张老师一定清楚听到了我的声音。
  我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不制止我,这让我很不满。为了告诉有猩红嘴唇的张老师我很不满我和萧扬说了整整一堂课。
  萧扬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身材很好,穿衣服很有品位。我的眼睛凹进眼窝,眼眶青黑,长发杂乱还有驼背,更是个跛子。
  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学校有很大轰动——我早已是这里的名人没有雀斑不戴眼镜萧扬在来到这里已经注定成为这死气沉沉学校的焦点。
  我很喜欢他们的眼神,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很早我就习惯了我自己的角色。在角落里,角落里虾米一样趴在课桌上,静静看着周围所有我认为可笑的东西。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我的伪装,这让我很得意。我承认事实上我是一个普通人,但这个事实无法掩盖我的本质。我会飞而他们不会;我可以看到九十种颜色但他们不能;我在活着他们在演一出很蹩脚的话剧我将得到永生他们将在落幕后永远死去。

  我收到萧扬的礼物——一把十二弦吉他。其代价是我要带她去看我的演出。
  在接萧扬礼物是我问了萧扬我的问题:我会飞,你相信吗?
  我一生向他们问过无数次这个问题,除了小叔萧扬是第二个同意我看法的人,这让我很感激,我决定报答她:我要像她爱我一样爱她,我要让她飞起来。
  “爱”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到“像她爱我一样爱她”。所以我只能让她飞起来。

  小叔有个开琴行的朋友,小叔常给他帮忙。琴行下面有家洗头房,我们经常用琴行的设备给那些外地来的小姐做免费演出。每次中午小叔开始一段吉他solo之后那些刚刚起床洗好脸刷好牙吃过早饭暂时还没有生意的小姐门就般出小板凳整齐的坐好兴高采烈的看我们的演出。
  我要给萧扬看我的演出要先找到小叔。
  我挺希望萧扬能看到我演出的,因为小叔说有心爱姑娘的眼睛他的音乐可以“飞起来”,小叔在那群整齐坐在小板凳上听他免费演出的小姐中间找到了他心爱的姑娘说他们一起找到了翅膀一起飞了起来。
  这让我无限向往。

  很快我发现了小叔和我的区别。小叔找到那个心爱的姑娘是个白粉美,小叔和她染上了毒瘾一起坠落;我找到了我的萧扬两个月之后我带给了萧扬真正的飞翔。
  奶奶在睡午觉,奶奶的妈妈是俄罗斯人,奶奶是个漂亮的老太太,我很爱她。
  “哇,你只看卡通画的吗?”萧扬漂亮的手指抚摩我的书架。
  “恩”
  “你的房间真干净,不像一般的男生“
  “恩“
  “不要装酷”萧扬凑过来捏我的脸。我反抗,我们一起倒在我的单人床上。
  “去琴行找我小叔还是吃我奶奶的葱花饼?”我问。

  萧扬后来跟我说在我问那句话之后他彻底爱上了我——死心塌地的。
  在我飞起来之后我想清楚很多事情。那时侯我才发现萧扬原来是个白痴:她在那时侯居然没有发现我天生的阳痿而是彻底爱上了我——还死心塌地的。
  我不知道勃起的感觉是什么,我想那是和“飞”一样的。
  我不会勃起所以当我问他们那个问题是他们像看白痴一样对我笑。
  我憎恨他们的表情,我爱他们的愚昧。

  那天我们没有在琴行找到小叔,琴行的老板说小叔别送去了戒毒所。
  晚上我在琴行楼下给萧扬拉了两个钟头小提琴,几个没有生意的小姐像往常一样拎着小板凳整齐的坐着。我看到她们美丽脸上的茫然。中间有个笑起来牙很好看的还借一个小板凳给萧扬。
  萧扬是那群姑娘中最漂亮的一个。我彻底爱上了她——死心塌地的。
  两个月来我一直寻找这个机会,现在我就要给萧扬真正的飞翔,和我一起的飞翔。

  萧扬刚刚拉着我陪她吃过麦当劳又告诉我她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说那里抽烟聊天很浪漫。
  通向学校顶层平台的门上挂着一把锁,萧扬用她粉红色的发卡打开了那把锁,我们从那里看到了通往天堂的路。
  天是红色的,这是个中午。
  “你看,天多蓝”萧扬坐在地上,把腿伸长。
  如果这双漂亮的腿变成翅膀萧扬一定是最美的天使。这让我很羡慕,同时更坚定跟她一起飞回那个年代久远到上一个轮回的决心。
  “明天我就要走了,我爸爸给我联系好了去福建考试,你会送我吗?
  “我会跟你一起去——无论去哪里”
  “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好不好,江翔,我爱你”萧扬挽住我的胳膊,头靠我的肩。

  我用另一只手拿出烟盒,敲出一根自己叼在嘴唇上,又敲出一根给她。然后自己点火,再给她点上。
  “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自由,我总是在想有一天你会变成一只大鸟驮着我朝太阳飞,飞啊飞啊一直那么飞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变成一个黑点。那些人——张老师,我爸爸,还有那个总是臭着脸的历史老师,他们一边哭以便拿着铁链子追我们”
  跟我一起飞吧
  好吧。
  闭上眼睛。

  “不要趁机干坏事哦”萧扬娇笑着说。
  萧扬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兴奋和激动在她脸上涂抹出美丽的红晕。在红色的正午阳光下,我看到这世界最美丽的雕塑。
  她在等待着
  我们的飞翔。
  坠落的时候我听到自己翅膀的声音看到自己的飞翔同时迷恋上那种身体迅速下坠的感觉。

  萧扬的尖叫,我看到了整个世界在冲我狞笑——小叔通过一种药物感受到“飞”而萧扬从头到尾都没有搞清楚“飞”的意义。
  飞就是飞,没有任何深层次的意义。
  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相信自己是对的。
  他们再没有机会认识到他们的愚昧了。我变成一只瘦骨嶙峋的大鸟拐走这里最美的雕塑离开这里跛着脚朝太阳飞去,连一个黑点都不给他们留下。

  我承认事实上我是一个普通人,但这个事实无法掩盖我的本质。我会飞而他们不会;我可以看到九十种颜色但他们不能;我在活着他们在演一出很蹩脚的话剧我将得到永生他们将在落幕后永远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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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催飞影,风尘见腐儒。
 道临吴越界,波渺洞庭湖。
 星落余天寂,石寒近草枯。
 他年忆此夜,犹得入眠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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