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nmyzhangjia(慕容小芽)
整理人: red_angle(2001-09-25 14:04:0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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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喝了可以让人忘记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喝过，但自从我喝了那里的酒，我开始忘记很多事情。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客栈。名字普通，悦来客栈，似乎所有的路边都会有这么一家客栈，而且名字也叫做悦来客栈。摆设普通，几张桌子，凳子随意的摆在大厅里，正对着大门是收钱的柜台，楼下卖一些酒菜，楼上是住房，我记忆中的客栈似乎也都是这样的。一般的柜台后面会坐着一个漂亮精明的老板娘，不时的和酒客们插科打诨，在卖酒的同时，也廉价的出卖着自己的笑，这家的悦来客栈也是一样，精明泼辣的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对每一个肯出20文钱买酒的客人笑的很甜，虽然酒里掺了水，但是因为很多人都会在付账的时候趁机摸一把老板娘，占点便宜，也都不会在意自己喝的是水还是酒。老板娘对这些都是笑眯眯的照单全收，有时候还会装作生气，故意不找零头，酒客们也不会在意，毕竟比上窑子要便宜多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家客栈的，只记得我一直在这里喝酒，只要是我想喝酒的时候，我只会来这里。在柜台上排出20文钱，老板娘就会笑眯眯的用一个长木勺，舀上一壶酒，笑眯眯的递给我。虽然酒里掺了水，但是总比没有的要好。
今天我又在悦来客栈里喝酒，几个酒客喝完了酒照例去揩老板娘的油，老板娘也照例指桑骂槐的调笑着。我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喝着没滋没味的酒，这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几块光斑懒洋洋的散在客栈里的地上，就连老板娘的笑都是懒洋洋的。这样的一个下午，实在不适合作任何事。我喝完了酒，正打算闭目养神，世上的事情往往不会很如人意，太平静的时候往往是一个前奏。
我被桌上的一把黑黝黝的剑惊醒了。准确的来说，那是一个剑鞘，可是江湖上的人对这个剑鞘的恐惧远远大于任何一把利剑。我很奇怪会有这样的反应，我把剑鞘从桌上拿了下来，扑在桌上开始睡午觉。
“你还要在这里躲多久？”
我奇怪的抬起头看着对我说话的人，一个中年人，蓝色的绸缎，应该是苏州进贡的丝绸，做工很精致，看得出是是京城最好的裁缝店锦绣庄的手艺。我再低头看看我的，一件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粗布短衫，黑黄黑黄的，我也不记得有多久没洗了。我笑笑，继续扑头睡觉。
“你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客，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客栈。”我很奇怪这样有身份的人会到这里和我说话，而且说的话很莫名其妙。
一道黑影穿过，蓝衣人反手抽出剑鞘，斜斜的插出，一个很绝妙的角度，我似乎看到一只苍蝇从我眼前经过，这种事情我经常碰到，尤其是在这家客栈，我像往常一样，拿了一根牙签朝那只苍蝇扔去。
“如风一剑果然名不虚传。”黑影消失了，在客栈了回荡着这句话。蓝衣人捂着受伤的手臂看着我，“你又救了我一次。”说完他也走了，落漠的背影，一瞬间他似乎变成了一个老头，佝偻的走着，完全没有了进来是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伸了一个懒腰，终于可以好好的睡觉了，要知道午后被人打扰睡觉是最痛苦的事情。我倒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三年前，江湖上崛起了一个年轻的剑客，破了武当的七星剑阵，打败了华山的掌门赵一凡，逼的飘摇剑客绝尘子含恨断剑，有人说他的剑法在江湖上的排名已经到了前十名。而实际上他的剑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了对手。”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但是就算是如何甜美，扰人清梦的声音总是会认为比苍蝇还讨厌，我无意识的抓起一个牙签，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扔去。我忽然感到有一只很柔软的手抓住了我，我终于抬起头来，是老板娘，悦来客栈的老板娘，正在抓着我拿牙签的手，笑眯眯的看着我。
也许是笑的过多，眼角有几道淡淡的鱼尾纹，不管女人如何会保养，都挡不住时光在她们的脸上留下的痕迹。但是她的手却像十八岁的少女的手，很白，很嫩。多年的劳作，居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软软的，还有淡淡的酒香。不过如果是一只鸡腿，我会更加满意。我微微一笑，当然，老板娘不知道我的想法，她依然笑的很甜。
“如风一剑，切风断雨。风衣公子，消魂醉人。江湖上开始流传这么一句话。江湖上的男人，都希望看到如风剑法，和他一较高下，江湖上的女人，都希望看到他的一笑，倾城一笑也不过如此，风衣公子的笑比他的剑法还要厉害，淡淡一笑，哪怕是轻轻的撇撇嘴，就可以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一切。”老板娘慢慢的说着，她的手轻轻的揉着，像午后的阳光，让我很舒服。我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切。我打了一个哈欠，又想睡了。
“可是后来他消失了，有人说他在一场决斗中死了，有人说她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从此隐居，有人说他投身作了一个没有名字的杀手，两年来，很多人都在找他，男人是为了和他决斗，女人是为了追求他。可是没有人想到，当年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风衣公子居然在一家小小的客栈躲了一年。”老板娘的眼神变得很暧昧，她把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脸上，虽然我不介意女人对我投怀送抱，但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荷包，还有两个铜板，大概今天也要用完了。
“从你来这里喝酒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了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今天的出手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风衣公子。”老板娘笑的很甜，如果她肯给我一壶酒而不收我的钱，我会更加受用。我从她的手中抽回了我的手，对她微微一笑，天色晚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还剩两个铜板够买个烧饼作晚餐，我伸了一下懒腰，站起身来走出了悦来客栈。
让我吃惊的是，我睡的破庙里，站着一个人，还是今天下午的那个蓝衣人。
“你回来了？”就像多年的老朋友在问候一样，是如此的熟稔。
我眉毛微微一挑，“你到底是谁？”我含糊不清的问着，嚼着烧饼的时候，谁也说不清话来。
“这个还给你！”他把他手中的那个剑鞘扔给我，我抓住了向我飞来的东西，很重，很凉。我顺手插在了腰间。蓝衣人看着我的举动，“两年了，我以为你死了，现在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我嚼着烧饼，破庙外传来了几声啼哭，几团幽蓝的鬼火在四处飘荡。“是哭鬼！”蓝衣人惊讶的叫道。
“哈哈哈哈——”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尖锐刺耳，“江南雨轩还真是识货，哈哈哈哈——”一团鬼火朝他飞去，他很狼狈的躲开了，我不明白这鬼火有什么好怕的，当一团鬼火向我飞来的时候，我挥了挥手，所有的火光都黯淡了下来，“如风剑法，名不虚传，我甘拜下风。呜呜呜呜——”听起来像是小孩伤心的哭泣，象是弃妇的呜咽。我慢慢的摸着剑鞘，仿佛是摸着情人的身体，它的花纹是如此的熟悉，在我的手中跃跃欲试。旁逸斜出，我不经意的拔出了剑鞘，斜斜的刺了出去，像微风一样轻缓，不经意的扫过人的脸庞，心似乎也感到了风的温柔。我的剑插到了蓝衣人的心脏。很准的插了进去，没有多一分力气，也没有少一分力气。蓝衣人死了。在死之前，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第二天，我又来到了悦来客栈，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我，还没等我掏出钱，她就打了一壶酒递给了我。其实昨天我已经花掉了身上的最后两个铜板。酒是好酒，老板娘今天居然没有掺水，我舒服的享受着。秋天清晨的阳光清冷清冷的，喝下一口没有掺水的酒，立刻精神了很多。我看着忙忙碌碌的老板娘，今天的她看起来很漂亮，笑的也比原来更甜了。
一个轿子停在了悦来客栈的门口，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露了出来，女人的绣花鞋通常都会绣着牡丹，梅花之类的图案，象征吉祥富贵，这只绣花鞋上绣的居然是个猫头鹰，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是用拇指大的猫眼镶上去的，若是在晚上看到，会觉得很诡异。接着出现的是精致的裙角花边，锦缎绣袍，一个精致的女人慢慢的走出了轿子，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跟前。
她是属于那种精雕细刻的美丽，眉眼仿佛是手艺最高超的匠人雕刻的，没有一丝瑕纰。她慢慢的坐在我的对面的位子上，早就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油腻腻桌子在她的面前仿佛是玉石雕刻般的一样，破落脏乱的小客栈也似乎变成了最华丽最高贵的酒楼。
“风衣，我知道你恨我，你也恨他，我们担惊受怕的过了两年，你对我们的惩罚也够了吧。”我眯着眼睛看着她，今天的酒真的很好，很淳，应该是窖了十八年的女儿红。
“昨天雨轩没有回来，我知道你把他杀了。也许在两年前你就想把我们杀了。”她慢慢的说着，轻轻的皱着眉头，眼睛里带着一丝幽怨。正常的男人都会为了这样的女人付出一切，我也一样。
“你没有杀我们不过让我们受到更多的惩罚。”如果我喝的真的是醉生梦死该多好，那我就会永远的忘记过去的事情。
如水的月光，如梦的身影，我把自己的如风剑法教会了她，恋爱中的男人总是会犯这样的错误，认为自己爱上的是世界上最纯洁最美丽最忠诚的女人，认为自己得到的爱和付出的一样多。从来不会怀疑自己身体下的女人也会在别人身体下一样的摆动。
我被打败了，不是因为我的剑没有他的快，而是因为我深爱的女人扑向了倒在地上的人。哈哈哈哈——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用和我一样的剑法，为什么她这么热衷让我教她剑法。我扔掉了手中的长剑，把我的剑鞘扔给了他，“你赢了，从此世上再没有如风剑法，再没有风衣。”
“昨天雨轩告诉找到了你，我就知道这一切该结束了。
武林第一美女配武林第一剑客，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可是我不过是你的装饰品，是你向人炫耀的资本。从来没有关心过我，问过我需要些什么。我向你学剑法，不过是想让你多写时间陪我，可是你只是在高兴的时候哄哄我，逗我开心。
你高傲的认为，你是最好的，我一定会死心塌地的爱你，追随着你。你忍受不了自己的失败，尤其是败在远不如你的江南雨轩手上，每当你出门找人决斗的时候，陪伴我的只有长长的灯影，冷冷的夜晚。
我没有教雨轩如风剑法，那是在你离开我后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他用的剑法是为了让我爱上他刻意模仿你的。他以为只要自己比你强，我就会爱上他，他就会得到我。可是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爱分给他了，在我碰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的爱都不会再给别人。
我故意扑向了被你打败的江南雨轩，想试探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真的爱我，可是，我知道我输了，在你扔掉了自己的长剑的时候，我知道我输了。
江湖上传言，江南雨轩打败了你，很多想出名的人都找他比剑，他拿着你的剑鞘打败了所有向他挑战的人，而我始终爱的只有你。每当月圆的时候，我在月下舞着如风剑法，仿佛感到你就在我的身边。
雨轩终于找到了你，终于把你的东西还给了你，还有我。”她淡淡的说着，仿佛在述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说完，在她脸上留下了永恒的笑容，精致，完美无瑕的笑容，永远的停留在她的脸上。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你说这有多开心。我第一次到悦来客栈喝酒的时候，老板娘这么和我说，她说她卖的酒叫做醉生梦死，喝了可以让人忘记一切，我每天不停的在她的客栈里喝酒，不停的喝酒，希望可以忘记所有的一切，可是我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玩笑，当一个人越是想忘记的时候，越是会记得清楚。
我离开了悦来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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