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ain-zan(lain)
整理人: fires(2001-09-24 13:53:4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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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雨
午睡的夜叉
都破碎了,那些明灿的琉璃,纷纷扬扬地坠落,以一种慢镜般的清晰和不可抗拒,在冻结了时间的静止世界里,带着绝对的唯一,坠落下来,向着无法迈动双腿的我。
记得是琉璃的圣殿,华美辉煌,光在闪耀的拱门和弧穹中流动,大殿里回旋着不知从何而来飘渺悠扬的灵歌,在透明的墙壁后面战士们豪快地挥斩着剑斧,如冥河上踏浪踊舞的战魂,刃锋的激撞迸射出金色火花,烧灼着他们灰色的宿命,照亮我痴迷的眼瞳,我曾是如此沉醉地仰望着。
然而,眼睁睁的,忽然间都破碎了,在同一个抽搐的刹那迸裂于我的眼前,那些琉璃的碎片、神龛的碎片、梦的碎片、魂的碎片、天空的碎片,纷纷扬扬地向着我落下,从我的全身划过,我站在琉璃的暴雨中,体无完肤,血流如注。
于是我看见了琉璃之外的世界,那是一片皑皑雪原,格里菲斯和津对峙着,似极了三年前那幕的重演。“你,是我的!我用剑得到了你,你想要握紧运命的缰绳,就用剑将自己从我手中夺回来!”格里菲斯凌厉地直视着想要退出鹰之团的津,“可以不打吗?”津显得出奇的平静,而这句三年前格里菲斯自信的话语此时竟在他的口中说出,格里菲斯持剑无语,眼神如同鹰隼般的锐利。“那么,没有办法了。”津拔出了那把与他等高,比起普通的大剑还要宽三倍、厚三倍的斩铁剑,在他们身后是手足无措,慌乱得快要哭出来的卡思克,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之间,心已失去了平衡。
噩梦由此而始。
一年后。
鹰之团,拥有完美不败的战绩,以其无比强横的战力为这片大陆上连亘三百年的战争绘出了休止符,被米德兰特王国授予至高的荣誉“白之封赏”,大陆上第一只成为王国骑士的佣兵团——格里菲斯的鹰之团,此时只是被贪婪的赏金猎人四处追杀着的干瘪野狗罢了。过去的辉煌就象被碾碎的蚜虫一样渺不足道,曾经强盛的军力四分五裂,只剩下了不到五分之一的追随者,残存的战士伤痕累累,病困交加,对他们来说,留下来,只是为了或许还能够见到那个人的执念...那个点燃他们生命的人...如天神般的存在...或许还能够再一次地拥有他,不!是被他所拥有!想要再一次看到...生命之光。
代团长卡思克在烛光摇曳的营帐中策划着终章的行动,那是他们眼中最后一丝残余的希望。“最近还有他的消息吗?”卡思克憔悴地问柔德,虽然同样的问话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年,毫无任何的意义。柔德的回答让卡思克的心淌着血,为了她曾经最爱的男人,那伤痕甚至从未有结疤过,只是一寸寸的迸裂开去。“在几个月前还能从再生之塔最深的死狱中听到他让雪露特公主为他讲话的呼叫声,而这几个月...连叫声也听不见了...”
连叫声也听不见了...因为舌头被割去了...
“唔...真是好厉害的男人啊,受下了这样的酷刑眼中还能有光亮...嘿嘿...不过,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国王让你至少要活三年,这三年里,你是我的...嘿嘿嘿嘿...”米德兰特的狱守将长柄的铁钉一根根贯入格里菲斯的身体里,以一种掺杂了欣赏和满足的神情看着格里菲斯眼瞳中依然幽蓝的光芒,从铁炉中拿起一块烧红的烙铁慢慢摁在了他美丽的猎物身上。淡青的烟雾在滋滋烧灼声中蓦的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臭味,阴深的刑室里充斥了喑哑郁闷的惨叫声...从没有舌头的嘴里所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津
“我,是只要挥剑就可以满足的男人吗?”仰持着那把巨剑,喃喃自语的津幻想着剑就是自己的手臂,或者半身,或者心的延展。“格里菲斯...”那句让津念念不忘的言语又再次回荡在脑海...“他们只是我的部下而已,能做我朋友的人,一定是和我对等,对我具有着权威性的人。”“你说的话真奇妙...”雪露特公主爱慕地看着身边高贵优雅的格里菲斯,那个在几个月后会拥抱着自己一同坠入毁灭深渊的男人,然而站在远处明亮边缘的阴影中,被这句话所拘禁了心的津和卡思克却感到了无法承受的震撼和惶惑。“我只是你的部下吗?”津怅然地看着剑锋指向的地方,那是碧蓝如洗的无垠天空。 “我是从战场上被吊死的孕妇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十岁的时候杀掉了自己的养父,用剑这样地刺进胸口里去,听见肌肉被撕裂和骨头被切断的响声,在他的剑对我制造出同样声音之前的瞬间。之后,我成为了佣兵,在战场上凭着手中这把剑活了下来,在千万人的尸山血海中活了下来,“斩”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活着”是为了能够不停挥动狂热的剑,直到遇上了你的那天,格里菲斯...”津出神地回忆起三年前第一次遇上格里菲斯的场面,“我想得到你”,沉静地说出令津震怒言语的那个翩翩美少年,似乎是不经意的一剑便将从未落败过的津击倒,在其后真正的决斗中被折断了右臂的津,从此成为了鹰之团的前锋千人队长。
“是鹰之团改变了我吧,让沦陷在阴霾中的我看见了光,可以让我感到快乐和温暖的光,然而我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欣赏着,却从未有想要融入那眩目光芒中去。也许,是因为那样便会丧失自我...自我...我究竟为什么而活着?为什么而战?我真是只要将剑高举又落下就可以满足的机器吗?”津想起了曾经这样大声呵斥过自己的卡思克,不过这个倔强坚强的女剑士,竟让自己在嗜血群狼的合围下第一次将后背交给了女人。“正是那一次吧,在那次战斗之后我开始连自己也不能明白的蜕变,连斩了一百个敌人的战绩带给我的并不是骄傲和荣耀,在扑面而来的血水中,在残肢、肉块和头颅漫天的飞舞中,在剑刃贪婪地吸吮着骨髓的兴奋和狂野中,我第一次感到了寂寞...”
“格里菲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为了他而战...为了他的梦想而斩...全心地相信着、守护着他,将生命甚至灵魂心甘情愿地交给他,铸成他掌中无敌的利剑...不仅仅是我,整个鹰之团也是这样的倚赖着他吧。我们...是他的...被他所拥有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却想要与他并排着站立,我不愿再在一片尸原上沉醉地仰望着他的夺目荣光。他对我是如此重要,所以,想要成为他的朋友,想要平等地站在他的身旁,虽然永远也无法做到他那样的完美,然而我只想拥有和他能相匹配的灵魂。因为感到他的重要,因为害怕就这样失去他,所以,不愿再做他梦想道路上默默的石子,我要脱离他的翼爪和他一起飞翔。”
“我要为自己而挥剑,我要为自己而活着!”
在一年前独自离开鹰之团而实践了自己诺言的津,终于在深山完成了修炼,开始继续漫无目的的跋涉之旅。在一个被夜袭到张皇失措的营地上,刚出山的津惶然的眼中,竟是在成千赏金猎人攻击下昔日的亲密战友。敌人其实是不堪一击的,津的回归让衰落的鹰之团重振了战意,在燃烧的鹰之团面前那些赏金猎人不过是一群乌合的杂兵,他们面对的是这片大陆上曾经最悍勇的战士。轻松取胜的鹰之团迁徙了营地,所有人都为津的回来而欣喜若狂,百人斩的前锋杀人队长、最强剑士的出现令微弱暗淡的希望似乎明亮了起来,而代团长卡思克却在山崖边向津突兀地劈下了手中的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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