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vc350()
整理人: red_angle(2001-09-24 03:28:0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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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浙西山民
姑且还是回到传统罢,即,浙水是那条源于古徽州,流经建德,桐庐,富阳,至杭州湾一带入海的大江,它的上中下游分别被称为新安江,富春江和钱塘江。以此水为界浙江无端端地被分为了浙东和浙西,对于这一点我不大高兴,如此一来,让我称自己是浙西人好,还是说是浙东人好呢?让我很是不尴不尬的。因为我的家乡整好处在新安江江畔的山中,实难以东西分之的。可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关于这点,前贤不置一问,我是没有古训可遵循的。算了,也别费神强作考证了,还是给它来个不偏不倚允执其中的骑墙大法吧——称自家是不东不西亦东亦西人,不亦善哉妙也。
浙水下游杭嘉湖一带自古繁华,常常能占得风气之先。根据陈寅恪先生考证,柳如是的大本营,地处杭嘉湖的盛泽镇的妓院业之发达是并不亚于南京秦淮河的。正如同今日的潮流常为影视歌明星所引导,昔日的风气则一般受妓院里的姑娘所左右。从此点而言,即使是作为首善之区的京城也是没有法子和杭嘉湖相比的。尤其是大清一朝几百年间,偌大的京城却只有一些不男不女的东西在那里咿咿呀呀地搔首弄姿,令人作呕。
可是同处浙西,浙水上游新安江一带的情况则完全相反,那里风气闭塞,自古便是蛮夷之地。记不得在那本书里看到过一段很有意思的杂记,渠如是言道:所行之处,见女子皆大脚着一种类似草鞋的东西,并不裹脚,可见其地闭塞已极。渠言浙西闭塞倒也无话可说,只是用“不裹脚”来作推断,却颇为让人恼怒。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新安江两岸有大山焉,从来就是外人所难以进入的。还有奇石。史称北宋徽宗皇帝好奇石,令从新安采石以进,号曰“生石纲”。民穷困不堪,揭竿而起,推方腊为王,朝廷不能平。最后方腊还是为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叭儿狗宋江率水浒军所灭,但是浙西的山水之险却也让水浒军损失殆半。读书至此,我常常掩卷叹息,浙西山民固然还存有几分古越民的勇悍,也只是所谓的强弩之末势了。遥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灭世仇之吴,称霸列国,是何等雄风;三国时孙氏以数千富阳兵起事,逐鹿天下,取得东南三州八郡之地,与曹魏刘蜀成鼎足之势,孙氏兄弟,周公谨的风采使人至今思之心折。只是从吴国降魏后至于五胡乱华,司马氏南渡江南这一段时间内,吴越之民日趋文弱,到了南朝,竟已沉迷于浓软香艳的吴歌越舞中难以自拔了。在这短短的几十年时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民风一变至斯呢?这着实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此后的越民便不能再战,乱时常常遭铁骑之践踏。浙西山民的勇悍古风?记得儿时,每到清明,学校便要我们赶往附近山间的烈士墓前祭献花圈。那时会采些象征牺牲的映山红花一并搁在墓前。这点埋诸青山之间的忠骨是否就是所谓勇悍之古风的见证吗?大山一片死静,在这种死静中听着先烈的传说,只会让人感到恐惧。不如乘夜深之时,读鲁迅的《铸剑》罢,心中会感到一些欣慰的,那一点桀骜之气毕竟历千年而未灭啊,可是念及他“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的吟咏,又觉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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