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ibetprincess(小T)
整理人: weiniduge(2002-04-28 05:12:1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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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很清楚,这次L市之行,必然会在高婕的家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是非成败的关键,还是在于高婕。上天保佑吧,高婕,全指望你了!请原谅我无法寸步不离地陪着你,我真的不想走,不想离开你,可我不能再在你家里呆下去了,你爸妈并不接纳和认可我,在他们眼里我仅仅只是你的战友,他们已经流露出不耐烦和要我离开的意思,而且你妈妈马上要带你回XX县的老家。我还会来,无论你打算怎么处理,我都会尽快赶到你身旁,多保重,多保重啊!
回家后,我的情绪自然不会很高涨,一天天茶饭不思、魂不守舍,连梦都是充满了担心和思念。我天天呆在房间里没完没了地玩电脑、看影碟、弹吉它,一边苦苦等待高婕的电话——我不敢再随随便便地把电话拨过去,因为无论是高婕的爸爸,还是她妈妈,接电话的态度一次不如一次,同时,高婕也一次比一次地犹豫,没说几句就把话筒挂了——这些让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下沉再下沉,我知道,高婕现在的压力比我大得多,她正接受着她父母的劝阻、教导和“洗脑”,而且效果是很明显的。
大约一周以后,高婕打来了电话,说不能再拖了,她决定次日就到合肥去“做”了。我说我马上就去买火车票,无缘无故地,高婕就发起了火,似乎她很不愿意我再到安徽去,即使仅仅是去陪她。她的突然发火让我很委屈和愤懑,我说不行,我一定要去,因为我不放心,我要对你负责,你一定要“做”我不反对,但我一定要在你身边。高婕带着哭腔喊:“如果你真爱一个人,你就不会总是勉强她!我不需要你来,不需要!”她的歇斯底里让我吃惊异常,于是我马上缓下来,开始哄她。终于,她答应第二天去接我,让我陪着她到医院。
我第二次到合肥去因匆忙购票没买到座号而站了一夜,在合肥火车站站前广场上找了半天,才发现姗姗来迟的高婕。见了我之后,她连一点儿高兴的意思也没有,表情暗淡、冷漠地随我拦了辆出租。“到你们安徽最好的医院去。”上车后我对司机说。
就是在那天,我才知道了世上还有“药物流产”一说,而且据说不怎么痛苦——这让我大为宽慰。拿到药后,高婕执意要独自赶回家,我不顾她的反对,尽职尽责地把她送了回去。在开往L市的空调小巴士上,高婕吐得撕心裂肺,我搂着她,心里悲痛欲绝。
在L市汽车站旁边的一家小旅馆里住了一夜后,我便返回了家乡,——这是高婕的“命令”和要求。走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冷冷地说:“我不想出去,就不送你了,一路平安。”
我又一次孤独地回到了家里。回家后,我曾给高婕打过两次电话,得知她顺利地把孩子“做”掉了,另一次是护士节,两次通话的时间累计不到一分钟,我觉得高婕有意在疏远和放弃什么。电话中她不顾我的忧愁和难受,极力渲染她的心情是如何之愉快、身体是如何之健康,她说她决定收回曾许诺到我家来作客的打算,还说参加了一个电脑培训班,每天要去上课,根本没时间给我打电话等等。
我开始时尚有点不以为然,没往更坏的方向想,可渐渐地,我觉得她不来电话的日子有些很难熬了,不知怎么回事,一种极坏的预感一天比一天强烈,好象我休假在家的那一阶段,终日活在程度很深的无聊和相思之中。我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和感觉,可收效甚微,尽管我在表面上装作很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该吃吃、该玩玩、走访亲友、孝顺父母、干干活、买买菜等。
我的情绪始终欠佳,大病一场,接连输了数天的液体。体病好医,心疾难除,我开始对外界的影响变得很麻木起来,似乎除了高婕以外整个世界都无法提起我的任何兴趣,就连轰轰烈烈的下岗和沸沸扬扬的房改也引不起我丝毫的关心和注意。唯一还可以为我解脱和分担些许的也只有微机和吉他。我尽力让自己投入进去,不分昼夜地狂打电脑游戏、和我大姐夫无休止的争论有关可视化编程的琐碎问题、抱起吉他让重金属的巨大噪音不停的轰响......那些日子我过得很迷乱、很惶恐。我曾给高婕写了一封信寄去,可如同泥牛入海,音信全无。
该来的迟早要面对,该去的迟早要离开。六月初的某个下午,远在雪域高原的刘敏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我和高婕怎么样了。总算逮着了一个可以尽情倾吐的人,我大谈苦衷并请求支援。刘敏答应给高婕联系一下,而后再给我打电话。
我现在不知道究竟是该感谢刘敏同志的那次帮助呢,还是该诅咒,反正刘敏在那天下午让我的预感变成了现实。她告诉我说高婕在家,让我把电话拨过去,我欣然奉命。电话中传来高婕的声音那一刻,我真是百感交集,尽管我非常和颜悦色地跟她说三道四,可还是在劫难逃——小高语出惊人,很平淡地说:“我想了又想,决定分手。我们分手吧,今后谁也别再找谁了。”
我的大脑“嗡”了一下,刹那间,内心深处最坚实的一座高楼大厦轰然倒塌,我象被人抽了筋一般瘫在沙发里。怎么回事?世道乱了吧?我真的反应不过来。
因为未反应过来之故,当时我很客气地跟高婕又谈了几句才轻轻地收了线。好半天我才渐渐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琢磨越不是滋味,恶吼一声,站起身狂舞乱踢,却因用力过猛和重心不稳而重重地摔倒在异常光滑的地板上。等我很艰难地爬起来并将流下的鼻血擦干净时,我知道这沉重的一摔让我大踏步地走进了一大片茫然的交错和恐惧之中。而谁也帮不了我,谁也不能给我指引和安慰——Anybody?nobody,nobody!我需要的是一把利剑,一把能让我获得复仇和解脱的那种快感的锋利之剑——我会将它刺入自己的内心最深处。
走出家门,我怀着巨大的失落感和困惑孑孓街头,象个无表情、无精神的幽魂在游来荡去。强烈而刺目的夏日阳光透过街边低矮茂密的枫树枝叶洒遍我的全身,斑驳而杂乱,就象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一块块新旧伤疤——哪怕最轻微的触摸也会引起痛彻肌肤的难忍。我就那么飘飘然地缓慢走着,身上发冷,意识混沌,内心脆弱地不堪一击——尽管我会猛烈的爆炸。
那一夜我没睡,在空无一人的清冷街头走来走去,被巡逻的“110”干擎认为有犯罪嫌疑和企图而抓回局子里审讯了数个小时。我一直呆呆地茫然望着远处,对身边的厉声喝问充耳不闻,最后被当成了精神病而轰了出去——和两个醉鬼及三个嫖客一起。
我给高婕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吵了个天翻地覆。我喊道:“你这么做,对得起那死去的孩子吗?你想没想过我们要对彼此负责?!”
高婕清清楚楚地回答我:“你没有必要口口声声说为我负责,而我也没必要对你负什么责任。我不跟你说,让你妈接电话!”
我妈接过话筒,心平气和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婕气势汹汹地问:“阿姨,黄晓是不是又喝酒了?”
“高婕,他这两天连一滴水都未喝。”我妈说着说着就又要流泪。“高婕,你们这次休假,我们全家人都欢迎你来作客,黄晓一直念叨着你,不停地说起你,我们全家都为你们高兴,可是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高婕,感情方面的事一定要慎重,黄晓已对你付出了全部的感情,你这么对他,说分手就分手,你想没想过,他能不能接受?这对他是怎样大的伤害和打击?高婕......“
我妈的话还没说完,高婕就“啪”地一声扣了电话。我这人其他长处几乎没有,但无比孝顺,见高婕这样对我妈,新仇旧恨齐涌心头,气得暴跳如雷,恨不能第三次到安徽去——杀了高婕全家!所以第二天,我在给高婕的妈妈打电话时便有意要出这口恶气,翻江倒海、大闹天宫,以高婕玩弄我的感情和不尊敬长辈、教养欠缺、道德败坏为主要发泄原因把她妈妈骂了个狗血喷头。我刻意用恬不知耻的痞话暗示了高婕的未婚先孕、私自堕胎这一点,扬言要控诉和索赔精神损失,如果不行,就采取极端恐怖的暴力手段,一切后果由高婕并其全家负完全责任......等等。
人类社会中最卑鄙、最毒辣、最残忍的一幕莫甚于此。我那天如何会说出了那样不是人话的人话,至今我都不太清楚,也许是她妈妈比我更恶毒,也许我那时真的疯了。
自己的神经系统是否错乱了这一点我茫然无所知,我只是觉得我的精神和理性已彻底地崩溃和紊乱。那几天,我一直失神地坐在沙发里、守在电话旁,滴水不进,一个劲儿颤抖,要不是我妈流着眼泪的规劝,我想我一定会绝食而死的——我怀疑再活下去已没有太大的意义。
---- 快三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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