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ibetprincess(小T)
整理人: weiniduge(2002-04-28 05:12:1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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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高婕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保持着沉默,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默默地坐着听。不管我说得多么动感情和或悲愤、或痛恨、或激昂,她皆不阻止。我说累了,她就静静地起身为我倒杯水,而后再静静地坐下来,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我想我还是有毅力的,不打动你,我就不罢休,于是一次次去一次次回来,又重复,就象后来一样。
没几天,我大姐夫押运物品进藏,我带了一台大客车去贡嘎机场接货。临走那天晚上,高婕来我这儿,来时买了好多生活用品,她破天荒说了一些话,大致是我别再痛恨自己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其实通过这件事后,她也知道我还是对她有感情的,只不过我那天酒喝多了乱了性,希望我今后一定要吸取教训,把这事忘了,好好工作,明天接货,但愿一切顺利等等。早上我走时,她从床上起来,定定地看了我半天,说:“黄晓,一切顺利,再见。”
我和高婕在一起,她好像从来没喊过我的名字,最多在心情好时半娇半嗔地叫我一声“猪头”或“老公”,更很少这么郑重的说“再见”。今儿这是咋了?我还以为她又象上次分别时那么忧伤,于是笑着亲了亲她,然后登车出发了。
机场接货很顺利。当天下午我们就赶了回来。科长为我大姐夫接风洗尘,我还没进宿舍就去了黄喀的“珠峰饭店”。头天晚上,我曾对高婕说:“明天大姐夫来,你在我这儿等着,我们为他接风,也让他见见未来的弟媳。”可是回到分区后,我突然见房门紧锁着,高婕并没有在等。隐隐约约我突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饭店里坐下后,科长说:“小高呢?让她也见见你家里的亲人。”然后科长开始给我大姐夫讲我和高婕是多么般配的一小对儿,小两口如何如何等。我说我回去瞅瞅,看高婕是不是在家里等着呢。
匆匆回来,打开门,没有人,沙发上有两套牛绒衫,那肯定是高婕为我父母买的。茶几上放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黄晓 亲阅”。我抓起信,发现没封口,一捏,里面有把钥匙,拿出来一看,正是我门上的,是我曾交给高婕的那一把。
坏了!
我一把将信塞到兜里,发动引擎奔八团而去。
她不在宿舍里,刘敏说不知道高婕到哪儿去了。我焦急地问:“她没有什么反常举动或语言吧。”当时我真的怕高婕想不开而有个三长两短。因为和高护士认识不久我就发现了这姑娘性格上的一大显著特点:遇到稍大一点的事之后,不冷静、爱偏激、怪戾、看不开。
“看把你急的,一会儿不见老婆就慌成这样,没事的。一会就来。”刘敏什么也不知道,还在给我开玩笑。
“高婕回来后,你可一定看住她,我呆会再来。”我焦急地说。
刘敏很疑惑着答应了。
在驱车回饭店的路上,我掏出信简单地扫了一遍。果然,高婕对我叫了“暂停”。信中说她这几天很痛苦,而最痛苦的,莫过于心死,本来她不打算再拖这么几天,可又怕我接受不了而影响买微机这件大事,现在微机拉回来了,我可以松口气了,所以她在此时提出分手,估计我的心理上会好接受一些,她说她真的没想到我对马薇的感情那么深,加上其它的一些事,她觉得我无论在感情、还是生活上,都还不成熟,希望我以后注意,并衷心祝愿我日后找个比她更强、更好的女孩作妻子,尽管分手,她还是深深地感谢我曾那么用心地关照她,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以及和我共同渡过的这段最快乐的日子,她还说这么快乐的日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了,等等。
可想而知,那顿为我大姐夫接风的饭我吃得是多么地无滋无味,脸上强装出高兴的样子,可心却在一个劲儿下沉。后来我得知,那天我去找高婕的时候,她正在给家里打电话。她语气哀哀地说决定听从家里的意见,不再和我谈,这几年也不再和任何一个男孩谈。她决心做爸爸妈妈的好女儿,一个听话的好女儿。
那天,我把我姐夫安顿好后,骑上自行车来到八医院,找到了高婕。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两个都没有任何表情。我以为她要说什么,可她什么也不说。一股浓浓的悲哀和凄凉在我们两个之间升起、弥漫,然后向四周散开。
“你真的决定了吗?”最后,我开了口。
高婕没说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
“那么你是决定了?”我说。
她点点头。
我二话没说,扭头就走。刚扭回头,高原初冬那刺骨的晚风就吹了过来,吹得我浑身上下有一丝丝说不清楚的东西正往心里冰凉地沁入。我就那么迎着风走去,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这时,高婕从后面追过来。
“信你看了吗?”她问我。
“看了。”我停下来,没回头,动了动嘴唇。
“我是说你他细地看了吗?”
我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难道她还有言外之意?疑惑中我说:“没来得及细看。你认为还有必要再看吗?”
“你最好再仔细地看一遍,要不然,你会后悔的。”她说完进了屋。
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进屋坐下,掏出信又看了一遍。
其实那一遍一个字也没有读进去,我开始作演讲前的心理准备,绞尽脑汁地想一些如何能让高婕回心转意的词汇。这时,高婕问我看完没有,我说看完了,她问你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我说我看出来了,你要分手,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她说还有什么?我说别的什么也没有了,即使有,我也不想再看,我把信还给你,我不想保留你的这封信。高婕接过信,二话没说点火就烧。开始我一直看着火苗在慢慢燃起,信烧了一半时,我说别烧了,我保留这封信还不行吗。她没动依旧拿着信烧,火苗烧到了她的手,她象没了知觉一样全然不顾。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夺下信,将火熄灭,仔细叠好放在口袋里,第一次感到了高婕是如此地可怕。
沉默了半天后,我终于开了口。主要讲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及我多么怀念,可今后再也不会有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会遗恨的,那天不该喝那么多酒等等。还有就是针对高婕提出的我时常对她不满意一事而作的并非牵强附会的解释。可效果不明显,尽管高婕的心里也乱了。
之所以说她心里乱,是因为她几次痛苦地打断我。而且,她随手从桌上拿起一盒烟,吸了起来,一枝接一枝。她根本不会抽烟,呛得咳嗽不断。我虽然没有阻止她,可自己也开始找不着北了,思维也陷入了紊乱。而且以后好象我就再没清醒过。我知道我的思维一紊乱,自己就不能把握自己,所以那天我怕出现什么我自己把握不住的局面或事态,及时地拔腿出门。这不象后来,我的思维紊乱时,连最后的一点克制和逃避也完全丧失了。
如果那天高婕没有再一次追出来的话,这篇文章也就到此为止了。可偏偏她又一次追了出来,并拉住我,见我执意要走,又抱住了我。
高婕之所以又一次追出来,是因为我出门后推车要走。刚跨上车,不知怎么回事,“咣”地一声,连人带车摔在地下。那一摔,摔得干脆利落,惊天动地。比我当战士时搞摔打动作的任何一次都勇猛而果敢。当时高婕的内心虽然痛苦和矛盾,可还是深爱并关心我的,听见我摔了,焉有不跑出来的道理?于是她把我抱回了屋。
我象摔晕了一样,一边说着没事,一边任由高婕摆布。她吃力地把我抱到床上,我躺了一会儿睁开眼,发现高婕正满眼泪水地看着我。
---- 快三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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