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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镀金时代
发信人: blsino(哦苦)
整理人: sweetarain(2001-08-25 14:51:27), 站内信件
    并不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我如同平常那样和一群女生站在一起高谈阔论。说是高谈阔论,其实全然没那么伟大并且被班主任嗤之以鼻的视之为“扯闲谈”批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叽叽呱呱成何体统?!”。大家都觉得可敬可爱的班主任应该会明白“真理掌握在群众手中”这样简单的道理。俗话说一个女生等于50只鸭子,更何况文科班有53个女生几乎是男生的三倍多,成千只鸭子在教室里悠哉游哉地走来走去能够顶起大半边天形成一股强大的革命力量那是绝绝对对不容置疑的。  
  我在笑着虽然我的心中有阴霾。  
  这类人很奇怪,心情低落却仍然能和大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疯疯笑  
  笑,于是被大家误当作乐天派,却忘了他们不过是群比目鱼懂得使用保护色来掩盖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但他们是始终呆在海底的。如我。  
  Defas的信便是在这个时候被放在了我的手掌上。于是我回忆起那个总爱把自己塞在一堆灰灰的颜色中的高个子男孩,那个由着我往肯得基的圣代里加番茄酱和胡椒粉并且把我的成果孜孜不倦的四处宣传的原来的同座,那个喜欢玩深沉还戏称他是我的蓝颜知己的老朋友。会弹钢琴,手指很好看。  
  然后发现往事就这样沉淀了。  
 
  不知道怎么会变得如此留恋过去。听说人在要往前迈一大步的同时会不自觉的回过头来审视以往。也许是。其实早在我把“文科”二字写得那么大那么黑填上表时就已经知道,我将把自己的退路完全封死,只不过现在才有了毫无退路的感觉。那天考完试后走在校园里,看着远处的夕阳落下,天地间光芒万丈。此时我的心噙着冰冷的微笑,不可言喻。  
  Defas说,没有目标,没有动力,没有精神支柱。这是灵魂的迷失,是在冷漠中消磨自己的冷漠。  
  我也不怀疑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人们各自忙各自的一切都失去了它们本来的含义,生活简单到只能用空洞来形容。整个暑假我只记得又看了一遍《倾城之恋》,还看了《挪威的森林》,就看了这两本书。《挪威的森林》看得我更绝望了,那日子真够烂的,颓丧的像放在角落纸箱子里的烂苹果。虽然这并不是说我就悲观了厌世了或是别的什么,但是事实上是希望渐渐少了,明天就不那么有所谓了。  
  我写信给Defas:“人在瞬间感受的自然,无限接近灵魂深处的梦想,或许对于漫长的压抑的现实来说,这些短短的瞬间,就已足够。”  
  我们太小,黄金时代还没到来,我们又太老,白银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挂在这半空中,撑死也只能算是个镀金时代了。  
  一想到这点,我心里恨恨没有气力。我无法用嘲贬的话来说这些金黄的现实,虽然它们里头并算不上什么。  
 
  瞳的电话来的时候我在背那些仿佛永远背不完的英语单词。瞳问我国庆节放几天假,我说三天,开学就是月考,算好了不给我们玩儿的时间这叫下有政策上有对策。老师们越来越懂得我们的生活规律了,知道如果是放假前考试那三天假绝对会没人呆在家学习。真是聪明。瞳在那边呵呵的笑说:“你还有的熬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谁也逃不掉。”我往耳朵里塞进耳机,我说我知道呀我很清楚这一点,可我不知道要怎样做。似乎我用尽了全部的力量但就是没有办法让哪怕一个人满意,连自己都不满意我还能说什么。瞳没说话,隔了好久,突然问道:“王力宏要到长沙来,你知道吗?”我说:“知道。”知道又怎么样,我没有那么多钱去买票,我家是工薪阶层,不会傻到拿半个月的工资去买一张票让一些大红大紫家财万贯的大明星来打击自己的自尊心。虽然是力宏要来。谁来都是一样,去不了还是去不了,没有办法。说到这时walkman里力宏刚好唱到《梦想被冷冻》:“我喜欢日出,但是我注定在阴暗的角落,在人群中,我算得了什么……”我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摸,满手的泪,瞳在那边问怎么啦,我说没什么妈妈要我挂电话了,再见啊瞳,挂了。  
  一直都不甚清楚在这个所谓的镀金时代我究竟又镀了层什么金。生命真是奇怪,一方面无可奈何一方面拼命挣扎不断探索,被动也好主动也罢,始终无法摆脱人生的怪圈。我常想我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所谓的“危险分子”而不是整天看书做作业或考试成绩优秀,这都不是不可能的。然后就开始对自己说怎么会呢是有原因的。于是又想起休默那莫名其妙的因果论。  
  昆德拉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可是我在笑些什么呢?  
  有时候该嘲笑的是自己,真的,但却绝对没人有如此的胆量来鄙视自己的一言一行。人人都是唯我独尊,拼命地在为自己的存在寻找着合理性,制造着可能性,却忘了这本身就是荒谬的。我们没有理由评价别人的生存。人们却是各自活各自的仿佛生活有过多的羁绊到最后甩掉所有的责任却发现生活简单到只能用空洞来形容。然后就只剩下无所适从。或者,笑。很颓废的。  
  然后我在想我是不是老了,仿佛时代没有变化生活没有变化而变化的仅仅是我。我还记得和瞳在夏日的好太阳下逛马路猜拳说谁输了请吃冰淇淋。输的是瞳,我知道他是故意让我的但我心安理得的吃着他买的冰淇淋,然后突然发现他的手指很好看,就把他拖到文具店拿了把尺来量了并夸张的惊叹说哎呀你的手指真长啊!边把自己的手指伸出来在眼前晃来晃去边说瞳你的手指真好看啊好看可想起的是我的琴童时代。那是和镀金时代不同的是我的旗袍棉布长裙的音乐时代。那个时候我抱着琵琶我的手指纤细敏感无比柔韧。而先生站在一旁,用他和瞳一样的好看的手指给我翻琴谱。我是怀念那种传统。  
  怀念那个时侯。  
 
  可是我回不去了我被时代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属壳融化不了。尽管我愿意收拢我张扬在风中的全部花瓣,愿意为瞳成为一个大家眼中的好学生,可是我改变不了我自己,力不从心。我对这样的自己是向来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于是我无能为力,我只有问瞳该怎么办,我在想瞳或许知道方向在哪里。可是瞳却说我是傻孩子,说我的想法太过了,说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会没有的。  
  但我真的怀念。甚至怀念小时候背过的那些诗词。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小的时候哪里懂得这些句子的含义,只是总把自己弄得很伤感罢了。  
  还怀念那首诗。  
  我常对瞳说我最喜欢的一首爱情诗是在诗经里面的可我从来没告诉他过是哪一首。直到那天我拿着一筒冰淇淋我说瞳我教你一首诗吧,我知道对古文一窍不通的瞳根本不会懂它的含义。于是我就一字一句的念给他听了——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后突然发现他的目光仿佛在天的另一边。  
 
  我一生向你问过一次路,你一生向我挥过一次手,  
  远远的我为你唱一支歌,静静的你露出天边的笑容。  
  我一生向你问过一次路,你一生向我挥一次手,  
  轻轻的我触摸涌来的羊群,默默的你转动手中的经筒。  
 
  其实时间还是慢慢地流我们仍旧是我们过着半搭拉的镀金时代。我们也许并不喜欢但至少已经习惯。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习惯了,就过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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