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uangpudongmei(真水无香)
整理人: jeckal(2001-08-20 08:42:4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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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沿着儒人街一直走到尽头，就到了孔庙。孔庙的大门正对着儒人街。进了门，绕过供奉着孔子像的殿堂，是一个小花园。花园正中有一圆形石桌，四条石凳。整整一个寒假，很多个有月亮的晚上我和她都在这里度过。
离开了大街，我的心情就轻松下来。她坐在我的对面，板栗袋子放在她的面前，她不停地为我剥着板栗间或自己也吃一粒。她的眼睛和牙齿在暗夜中闪着亮。她是个很大方很热情很善良的女孩。对于她，我总是充满感激和爱恋之情。
高中开学那天，我踏进了县一中的大门。可是我不是来读书的。姑妈患了癌症，需要钱治病，我不能读书了。我只是来看看，然后我不得不去打工，以养活自己。我依依不舍地在整洁的校园里徘徊，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噢，是你！”
一个清脆的声音使得我抬起头来，原来是我的初中同桌。她兴高彩烈地跟我谈起这所全县有名的学校，热情地问我报了名没有。我含糊地回答着。她望着我的脸，敏感地追问我怎么了，我只好告诉她我的事情。
“你等等！”她想了想说。“你下午再到学校来好吗？”
我没有做声，转身走掉了。
下午，我忍不住还是去了。一到校门口，我惊讶地发现那里有一个通知，这样写着：
“某某同学，你的学费已经交齐，请去668班报到上课。”
我心里满是问号，找到668班的教室，却发现她在教室门口等着我。我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听同学说，她家里很有钱。望着她的脸，我突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可爱，那样的美丽。我惊讶于我们同桌几年来，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更没有发现她的可爱和美丽。我当时几乎要流下泪来。
月亮一会儿走进云里，一会儿又从云里走了出来，好象在和我们捉迷藏。冬天的冷风吹着我们的脸，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望着她闪亮的眼睛，我突然忍不住说：
“我爱你！”
并不是近来读了一些爱情方面的课外书，也并不是她对我有恩。对于一个从小失去家庭情爱，被人看不起的人，除了她，我确实不知道还可以去爱谁。很久了，我准备过好几次要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可是我不敢。她是这么美丽，这么善良，我配吗？今天说出来了，我心里感到很轻松，很快乐。我并不在乎她怎么样想。可是，我听到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四
那天在孔庙花园我叹了一口气。男孩子也许比不上女孩子成熟得早，男孩子也许没有女孩子懂得那么多、想得那么远。他也许不知道，他的将来肯定与我不一样。我们会是两个不一样的人。他的前途会很远大。而我最多会成为一个小老板。一个象爸爸那样只会赚钱的很庸俗的店主。并且，由于我小学时连留了两级，我比他大两岁。听妈妈说过，女人很快就会老掉，而男人不一样。何况明年就要高考，他正需要一心一意地读书，不能在这关键时刻分心。
为了帮助他学习，我中午带盒饭到学校去和他一起吃。我说我要减肥，把好吃的都让给他。高中的课程很重，我要千方百计为他增加营养。我老是和妈妈要零花钱，加倍地向爸爸和其他亲戚讨压岁钱。他们反正有钱。我将这些钱存起来，替他交学费和购买学习资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少打扮自己，很少买衣服，以前很喜欢吃零食的习惯也改掉了。我心里暗暗下决心，支持他学习完高中，再读大学……
我们同坐一张课桌，我喜欢和他坐在一起。到了高三，他的个子长到了1米80，由于我的调理，脸上也好象显出一些红晕来。他长得高大英俊，已经是一个小男子汉了。说句很实在的话，我在心里喜欢他，我真想永远也不要离开他，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我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只想好好体会和他坐在一起的快乐和幸福。
那是在高二的时候，有几天他没有来上课，我望着旁边空空的座位，心里很担心。后来他终于来了，我却发现他上课时心不在焉，脸上满是是悲戚的神情。我想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他的课桌里，上面有我家的住址，还写了一个很准确的约会时间。
我的家在儒人街和韩信路交叉口，是一栋两层木结构的楼房，祖传下来的，很有了一点历史。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我在楼上打开向街的窗户，看到他很老实地站在那根路灯电杆底下，我向他“喂”了一声，他抬起头就看到了我。
我的闺房布置得很简单但很适用。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书架。书桌上有一尊观音菩萨，她被摆放在我的录音机上。受妈妈的教化，每天早上一起床我就要向菩萨礼拜祝颂一番。
爸爸妈妈都出门去了，我让他坐在我的床上，我坐在椅子上。他很拘束，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我给他削苹果，说这说那，努力让他轻松起来。看到他慢慢自然了一点，我就问他今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想不到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从没有想到过一个男孩子会当着女孩子的面哭得那么伤心，当时我被吓坏了。
“姑妈，她……”
我什么都明白了。他的唯一的亲人，她的姑妈，终于没有能熬过癌症的折磨。我只是同情地望着他，希望他自己从悲痛中解脱出来，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他。
良久，他擦干泪水，很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拿起我为他削好的苹果，大口地吃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呢？”我问他。
“继续读书。”他说。“还能怎么办？我一定要考上大学。要不，怎么对得起姑妈，还有……”
他突然很动情地望着我的眼睛，望得我耳热心跳。
“还有你！”
那天我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我只是剥了一粒板栗塞到他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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